【灿勋】【翻译】暗里着迷4

K.I.S.S.(Keep It Simple, Stupid) - unniebee


世勋在与暻秀和俊勉聊天时仅感到一丝丝痛苦。

世勋对暻秀“跟他迥乎不同”的初步判断差不太离。他在世勋高声谈笑时沉默,在世勋谑浪笑傲时严肃,但当他开口时,满座俱静、侧耳敬听——而这桌可坐满了公司高管、达官贵人。他看向俊勉时眼底满溢爱意,真实的爱意,令人很难去讨厌他;但当他看向灿烈时,眼底那种明晃晃的不安与愧疚,让世勋决心他就是要这么任性地去讨厌他。

而灿烈逐渐在他身旁变成一个局促不安的青少年的现实也丝毫没有帮助,说真的。他的旧情明显糟透了,哪怕是世勋都看得出他们的关系在与日俱糟。暻秀有太多次开口想说些什么、问些什么,但他的话音每每都在灿烈像只被踢了一脚的奶狗般瑟缩时止住。

灿烈问了几个关于暻秀与他老板关系的问题,几个常见的问题,比如他们在一起多久啦、他们是怎么相识的;而答案似乎只让他更颓丧了。虽然世勋不知就里,但这很明显都怪暻秀,因为他话锋一转,将矛头对准了他们是如何相识的。

再一次,灿烈看上去一脸茫然,于是世勋救他于水火中,告诉了他们一个稍有修饰的“真相”:他被分配给灿烈以作初次员工考核,于是他遣散了其余同事(“我都不知道,”灿烈讶异地咕哝道,“我还纳闷着怎么咨询台一下就只剩一个人了呢。”),然后他们逐渐相识,直到某夜、灿烈为一次重要介绍而打给他求助。

“那就是我们关系的转折点,”他说,“唔,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我在那之后明白了我喜欢他。”

灿烈盯着他。世勋无视他,继续绘声绘色地织着自己的故事:他们外出喝酒,他们间的联系,灿烈的迟疑不决……他切掉了那夜的亲热戏码,但小小提到了灿烈是那个率先逃开的人,然后细细端详着暻秀会作何反应。有什么从暻秀眼中一闪而过,但世勋没法认出那是什么

“之后,就最近吧,我们变得越来越亲密,直到最后我约他出去。”世勋羞怯地抿唇笑了笑,又耸耸肩,“那大概就……嗯,两周之前吧?”他扭头看向灿烈以作确认,而灿烈给了他一个欲哭无泪的“你想要我说些什么?”的眼神,于是世勋转回头,面朝众人。“对,两周之前。”

“哇哦,幸好你们不在一个部门!”俊勉快活道。

灿烈朝他眨了眨眼,“什么意思?”

“公司有个政策,禁止同部门的同事‘发展关系’。”暻秀解释道,嗓音柔和,“这正是为什么我离开。”

世勋盯着他,试图想起公司条规。是了,俊勉作为财政部副总,能直接监督总账款与销售额。他现在是灿烈的老板,但他在那会儿里也曾是暻秀的老板。

正是为什么你离开?”灿烈说,听上去呆若木鸡,“不是因为……”

暻秀立即摇摇头,打断了灿烈。世勋忽然很好奇俊勉知不知道他俩曾有那么一段。“那就是原因。”他向灿烈保证,“唯一的原因。”

灿烈往后一躺,然后陷入了沉默。非同寻常的沉默。


而世勋不知道在他脑中涌现的是些什么,但他能猜到不是什么好事。所以他将一只手放在灿烈的大腿上,以拇指徐徐摩挲着他膝头的一侧,尽他所能地安抚与安慰着他。

灿烈并未作出什么回应,但不过片刻,一只大手就在桌下趋近、虚虚笼着他的,纤长的五指怅然抓着中间的空气。而世勋刚一翻腕,灿烈就即刻缠上他的指、让他们十指相扣。那是个恶狠狠的十指相扣,绝望而不顾一切,而这感觉一点也不像灿烈是在提供安慰。这更像是在索求,在掠夺

世勋任他紧握,无视这股蛮力是如何让他指尖都讷讷发麻。他似乎很需要这个。


闲聊由这些八卦转为更陈词滥调的老一套。当满座不亦乐乎地细数着“让小孩不学运动学乐器好在哪”时,放松下神经、间或插话与大笑要简单多了。而世勋就是在这时发现那件很有趣的事的。

假扮灿烈的男朋友感觉……并不那么难。实际上,是惊人地不费吹灰之力;与他打情骂俏啦,大肆打趣他啦,上一秒还在调戏他、下一秒就从别人的调戏下保护他啦……有一次灿烈甚至替他说完了后半句笑话,让他俩双双捧腹大笑;而世勋趁机歪倒在灿烈身上、温和而玩笑地用头轻蹭着他的腹部,让他溢出几声轻笑、假装要推开他,却在下一刻将他拉得更近。

俊勉凝视着他俩,脸上是那种会让初生小奶狗迈出第一步的怜爱,“你们甜得我心都快化了,”他说,“我真的很高兴你们能在一起。就我所知,灿烈单身太久了。”

暻秀捅了他未婚夫一肘,“你又开始瞎八卦了,俊,”他咕哝着,但随后他就转向了灿烈与世勋,嘴角的那抹微笑同样宽慰与温柔。“不过,他是对的。你们在一起时真的很棒。”他的目光锁定在灿烈脸上,“我很高兴你们找到了彼此。”

桌下,灿烈的手扣紧了世勋的然后紧握。很使劲,真的很使劲。世勋也握回了他,既是安慰也是自卫,然后他挂上他最最诚恳的微笑,开口说道:“谢谢你。但我们真的该……我们还有客人等我们。”

俊勉抗议了一声,但暻秀拎起他的手并朝他们微微挥着,于是世勋起身,将灿烈拖走。

“你还好吗?”他嘘声问,一旦他们走得够远了。

“不,”灿烈也用气音回道,听上去颤巍巍的,“我不好。我们……我们能去别的地方吗?”


*

世勋牵着他的手,让他们悄悄从侧门溜到了一处小阳台。外面很冷,冷到你在不穿大衣时压根儿没法待多久。但当门在他们背后关上、隔尽聚会的满室喧嚣,并将他们留在这个万籁俱寂的十二月晚上时,灿烈的胳膊暖暖地环过世勋的肩膀。世勋满心感激地倾身,以沐浴这片温暖。

“我很抱歉,”世勋说,“我不该……那只是一时昏了头。现在我们只能指望伯贤或我们的客人不要说漏嘴了。”他叹了口气,“反正我的室友肯定是知道我是在逢场作戏的。”他眨了眨眼。“至少,我觉得他知道。等等。完了,我希望他没真的以为我是在瞒着他这事。他会了我的。”

灿烈垂睫瞥了他一眼。“操,我都没想到这些。”他悲叹道,“Kris也会炸毛的,如果他以为……”他叹了口气。“噢对,他知道我和秀的历史,他应该会懂的,我希望。”阴郁的双眼望向了世勋,微微眯起,“而这正好提醒了我:能够做到像那样搭救我,是怎么知道我的事的?”

Oops。对哦。到时间老实招供了。“呃,嘛……因为伯贤有张大嘴巴?”灿烈嗤了一声鼻。“他没有……跟我说得很具体。只是说有个男的叫暻秀,你们惨淡收场,然后你……依然没有痊愈。”世勋的手滑到了灿烈的腰上,“我真的很抱歉,只是当时……你看上去那么恐慌。我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到你脸上是什么表情;你心里的感情全都明晃晃写在上面了。”

“所以你决定在那个节骨眼上撒下一个弥天大谎?”灿烈沉声道,半是好笑半是怒不可遏。

世勋大笑。“我还从没因为善于审时度势而被指责过,”他轻笑着,“或是自控力。”耸耸肩,他又说,“总之,结局大体上还算不错。他们似乎相信我们了。我觉得……我有点觉得暻秀需要听到你过得很好。”他抬眼看向灿烈、后者眉头紧锁,“不是说他应该如愿以偿,鉴于曾经的他对你是那么个混蛋。”

灿烈的轻笑声听上去混乱、仓皇,又犹豫,“我以为我才是那个‘混蛋’。”他坦言道,“这么久以来,我一直以为是我犯了什么错才逼他离开,逼他辞去了他的工作。”他沉沉叹了口气,“但现在我发现那个逼他辞职的原因从来都不是我,而且说真的……我估计从一开始,就不是那个逼他离开的原因。”

世勋一头雾水地看着他,问:“这是什么意思?”

一个并不开心的微笑一闪即没。“时间,”他解释道,“俊勉说他们在一起才一年多,记得吗?暻秀是在去年十一月末离开我的。”

日了狗。“所以要么他跟你有一腿,要么他在离开你后立刻投入了他老板的怀抱,”世勋竭力想祛除他声音中的这种混乱,但他很确信他失败了。

“我了解暻秀,”灿烈喃喃着,“我不相信他是拿我当一腿,不是你说的那种意思。他多半是黯然伤情了很久,物色着某个次好人选,然后在俊勉回心转意的第一时间里离开了我。”

世勋怔怔出神,“那并没有让这变得更好。”

“实际上,它有……那么一点。”灿烈的声音很粗哑,但他口吻中某种希望的闪光让世勋转过身、细细端详着他的面容。“因为,”灿烈解释道,“这说明他的离开,并不是因为我做了什么、或者我是谁。而只是因为我不是谁。”他挤出一丝笑,“我不是俊勉,我与他甚至风马牛不相及。你有看到他们多幸福吗?如果那才是暻秀想要的,他需要的,那我怎么能怪他去追求幸福呢?”他深吸了口气,“我以为是我搞砸了,但如果只是因为这个,那我什么都没做错。我没有……我没有把他逼走。”闭上双眼,他喃喃着,“那不是我的错。”


猛地吞咽了一下,世勋伸出另一只手环上灿烈的腰、将他狠狠拉进一个熊抱里。长长的双臂环绕着勒紧着他,然后灿烈将脸埋进世勋的颈窝中,深深地吸了一口漫长的、颤巍巍的气,仿佛他正在竭力不去哭出来。

“他是个白痴,”世勋恶狠狠地低声说,“一个大脑没问题的人类根本不可能会像那样抛弃你。”

那激出了灿烈的一声笑。“你说了算,”他咕哝道,微微后退、抬起头、从世勋怀中撤开。他的眼睛有一点点红,却是干燥的。世勋将手环上了他的颈侧,漫不经心地摩挲起灿烈的下颚。他们久久地凝视着彼此。


而这次,世勋预见它了。他看见洋溢在灿烈眼底的柔情与感激,而且他看见他微微前倾、颤抖着闭上了双眼。

而就在这幕要入高潮时,他加重了力道,在半路截住灿烈的趋近。

“别,”他粗暴地说,憎恶着,“如果你只打算再次逃开的话,别这么做。”

灿烈僵住了,转而凝视着他。世勋露出一个比他所希望要更虚弱的微笑。“走吧,我们该进去了。”他喃喃着,“这儿已经很冷了。”


*

看来伯贤、鹿晗与Kris一起搞懂了世勋与灿烈的昭昭恋情是个谎言。但那并没有让他们在灿烈与世勋终于回来时停止做个混蛋、作着(づ ̄ 3 ̄)づ脸,并且残忍地调侃他们婚姻几时啊、买好戒指没啊、你们打算给孩子取什么名啊。

世勋尽可能巧妙地将调侃一一打回去、为他俩辩护着,鉴于灿烈是如此非同寻常地安静与蹙眉沉思。伯贤不知如何说服了别人合拼两张桌子,于是大厅的这处角落——汇集了前台与全体来宾,吃着喝着谈笑风生着——是眼下最为吵闹的地方。灿烈的久久沉默在这方喧嚣中似乎无人注意到,除了世勋,就此事已经有了些头绪且决心要留他一个人静静。

鹿晗仍然在忙着勾引钟仁——他们迁去隔壁桌低声交谈着,期间羼着无数个微笑、咯咯傻笑与模棱难辨的片语——所以世勋最后,在海海人潮中,只能与Kris聊天。他是个挺酷的哥们,而世勋可一下就参透了他与灿烈可谓非常、非常亲密。

在某时,伯贤终于成功将灿烈拽进他们的谈话里时,Kris倾身然后咕哝着:“听着,我得告诉你,跳进火坑里把他救出来,那是很有种的一举。谢了。”世勋闻言大笑并耸肩,但Kris渐渐严肃起来的神情让世勋的笑声死在了喉咙里。“但现在有个问题,”他说,“烈讲了你的很多事。我觉得他对你的喜欢比他自己所能意识到的还要多。但他这会儿真的很易碎。所以你要是耍了他,我会找到你,然后我会让你的生活活活变成人间地狱。”一边眉毛意味深长地扬起,“听清楚了?”

“一清二楚。”世勋立马向他保证道。恶。“我没打算要伤害他。我们不是……那不会是个问题。”

Kris嗤鼻,“那当然不会是了——暻秀也没打算要伤害他。”

他走开了,加入了Tao和他女友的谈话,并留世勋沉浸在他的心绪里。在之后的一小时左右,世勋遐想万千。


世勋想着在暻秀彼时露面时,他有多么想要保护灿烈,他有多么想站到他身前、为他遮风挡雨;想着他的反应又如何对比着Kris的,尽管Kris认识灿烈已近十年,而世勋认识他,仅不过四个月。

他想着多么轻而易举,成为灿烈的“男朋友”;那甚至不需要他做丝毫努力——只要不忍住他去触碰、去大笑、去为灿烈的每个可爱反应莞尔的本能冲动。

他想着灿烈在那夜蓄意寻求他的帮助,并在颓丧气沮时本能寻求着他的慰藉。他在撑不住时求着世勋带他离开,而不是独自偷溜出去。

世勋凝视着灿烈,凝视着年长者的慢慢放松。在满座打趣并大笑着的时候,一轮旭日再次从他心中冉冉升起,然后他遐想万千。

*

大概23:00,宴会将近落幕时,鹿晗将世勋拉到了一旁。

“我要去跟钟仁再喝一杯。”他通知他,“你能找别人送你回家么?”

见鬼,他动作可真快。“我会问问的,”世勋向他保证,“如果实在不行我可以打车。Far be it for me to come between you and your d  i  c  k.”

翻不出那种韵味,自己感受吧(掩面)

鹿晗伸手揉乱他精心打理过的头发,“谢啦,Hunnie。”鹿晗甜甜说道,然后真的是一溜烟跑了。

世勋转过身,发现灿烈和Kris都在盯着他,看上去哭笑不得。“发生了什么?”灿烈问。

“他抛弃了我,”世勋说,尽量将自己这副受害者模样演得夸张又滑稽,“将我孤零零地丢在这个寒冷的世界里,就像一只圣诞节里被遗弃的小狗狗。”

“啊,”灿烈柔声说,配合他的表演,“别担心,我会带你回家的。”他伸出手、假装在轻轻摩挲着世勋的耳背。

世勋扒拉下他的手并拂开,努力不去脸红成番茄。灿烈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这里下流的双关语。

“狗狗玩笑先放放,我的确需要搭趟便车。”世勋说,他的嗓音有些哑;便清了清嗓子,“你愿意,呃,搭把手吗?”

“当然,”灿烈对答如流,“你住哪儿?”

世勋告诉了他,而灿烈在他们走向衣帽间时用手机搜索着、差点撞上了服务前台。世勋伸出手想要护住他但Kris,很明显习以为常,更快地伸手扶住灿烈的上臂。灿烈甚至都没有注意到世勋也伸出了手,但Kris有。他剜了他一眼,半是想笑半是火冒三丈。

“噢,”灿烈说,仿佛无事发生,“正好是我从Kris家回家的路上。不错,这就简单了。”


他们披上大衣,一头扎入茫茫黑夜。灿烈的藏青色四门轿跑车让世勋不得不压下涌上心头的回忆;自从灿烈那夜推开他之后,他就再没垮入这辆跑车中了。他在Kris和灿烈次第坐进前排时滑入后座;灿烈在Kris摆弄收音机的时候发动引擎、打开暖气,然后他们出来了。

Kris对摇滚节目吹毛求疵——他在一锤定音前换了起码六个台——并激起了一场有关音乐的谈话,一个很明显灿烈心不在焉的谈话。那有点恼人;灿烈通常会对音乐相关的任何事都咋咋呼呼的。世勋希望他不是还没迈过“今晚遇见了暻秀”这道坎儿,但他知道他所沉思的多半就是这个。

与世勋不同的是,Kris就住在这附近,所以他很快就说着“晚安”下了车。鉴于灿烈就坐在驾驶座上,坐在后座挺尬的。所以世勋在灿烈打开GPS时坐到了副驾座上。

前半程的行驶很安静,车里只有收音机与空调暖气的嗡嗡声。但当灿烈从高速公路开入郊区路时,他发出了一声小小的、“石破天惊”的声响。

“我还没有谢谢你,”他说。

世勋抬眼看他。他紧盯着前路,并没有看向世勋。“谢我什么?”世勋问。

一个耸肩。“谢你救我于水火中。谢你跟我演戏、走到另一桌人面前。谢你……我不知道。握着我的手吧,我猜。”他叹了口气,“如果你不在那儿的话这会要艰难得多。”深色的双眼匆匆一瞥他,然后看回道路。“就……谢谢。说真的。”

一阵热浪涌上心头,世勋微微笑,伸手以捺下胸口熔岩般的炙烫,“还好啦,”他喃喃,“换做是你肯定也会这么帮我的。”

“哈。”灿烈握紧了方向盘,“我很希望能这么想,但事实是,我有那么点懦夫。”他再次瞥了他一眼,“你很有血性(you've got brass balls),世勋。我只求能像你一样勇敢。”

世勋盯着他,“呃……谢谢,我猜?”

“那是句称赞,”灿烈咕哝着,“嘿,你想要再多逛会或什么的吗?我……不那么想现在就回家。想去喝一杯或干点别的吗?”

多奇怪,他的心如擂鼓。世勋说:“当然,听上去不错。”灿烈餍足地嚷了一声,迅速换了车道,在他的GPS告诉他左转时右转,“你还……那个,我很抱歉如果这太八卦,但你现在还为暻秀那档子事而惊魂未定吗?”

灿烈给了他一个僵硬的咧嘴笑,“有点吧,”他承认了,“我只是……我没法让大脑关机啊。如果我现在就回家我肯定会独自沉思到天明的。”

哈,这正在世勋的意料中,“唔,那看来我今晚得再救你于水火一次了。”

一只大手摩挲着世勋的膝头,然后微微握紧了。“多谢,”灿烈喃喃道。

世勋竭力不去深究他口吻中的那种温情与感激,或是他的手有多么温暖。他知道这样做会更好。


他们最后找到了附近的一家简陋酒馆,充满了背妻偷腥的老男人和刚放假回家的大学生的那种。这里幽暗、温暖,流满了低语声所汇成的嗡嗡声,座位是让人骨软筋酥的高背椅。

他们找到某张桌子坐下,灿烈向服务生点了两杯,而那个服务生——大概跟灿烈一样大吧,稍微更矮点,但相当英俊与健美——在走开前朝他俩作了个wink。

Great.他多半以为他们一块的了。

而灿烈也并没有阻止这种错觉:他身子前倾、声音低沉地与世勋交谈着,伸展的长腿碰着世勋的;他为世勋的每句话——甚至是毫不风趣的话——开怀大笑、而他静静凝视着世勋,目光之灼灼几让他紧张不安。


如果世勋不那么了解的话,他会以为灿烈是在调情。但每当这念头从他脑中冒出,他都即刻打消了它。灿烈一早就划清了他们间的界限,世勋无意再白费功夫。他们间的友情于他很重要——他不能再把灿烈逼走了。

也许这——灿烈金光粼粼的热忱双眼,与一片柔情——都只是酒精害的。也许这只是对世勋早先义举的感谢。也许这甚只是暻秀在他心中荡开的多情善感。天知道。但无论何时,世勋都享受受人瞩目,哪怕在他竭力不去陷得太深时。成为灿烈眼中的明星于他确是无上荣耀。


灿烈作了个手势以示杯已空,但当服务生满上新啤酒时,他对世勋笑的绝对太多了点,弯腰满酒时绝对离他太近了点,而且绝对朝他抛了个媚眼。所以他多半没在觉得他们是一伙的,这挺好。而且嘿,他挺可爱的,所以世勋配合他了,回他以粲然一笑,并意味深长地与男人深深对视着、在他走开时盯着他一摇一摆的可爱的小屁股。

他转回头,发现灿烈正在盯着他,“怎么?”

灿烈的神情是种不同寻常的空白与难以琢磨,“你真的在每次想得到什么的时候都会一往无前,不是吗?”他观察到。

“唔,是啊,”世勋允了,“我是说,万一我就因为不去试一把而错过了呢?”他朝那个有好看屁股的服务生的方向懒懒地打了个手势,“那边的那个哥们可能是我的灵魂伴侣,但如果今晚我不跟他调情的话怎么能知道呢?也许我就会约他出去什么的吧。”他看着那个话题中的家伙正在吧台后忙活着、帮助酒保服务顾客。那个服务生在发现他的凝视时朝他绽开了一个英俊潇洒的笑容,半是轻浮半是惊慌无措。有希望。

他转回头,发现灿烈正皱眉盯着他。“但你对他一无所知。”灿烈指出。

世勋眨眨眼,耸了耸肩,“呣,是啊,但我怎么能妄想知道一个人、却丝毫都不给他向我展示自己的机会呢?”

灿烈坐了回去,陷入了片刻的沉默。而世勋喝着他的啤酒,竭力不去老盯着那个服务生。他已经有一阵子没和谁滚床单了,而那家伙看上去正是他的菜。

那能帮他没空去想些别的事,无论如何。


很明显,那个服务生的想法与他如出一辙,因为在灿烈将信用卡交给他去支付后,卡上卷着一张“小票”。世勋将之从灿烈手中扯了下来。果不其然,纸上写着一行潦草的小字——东海——接着一串手机号。

“sweet。”他喃喃道。他撞上了那个服务生的目光,然后使了个花哨的指法、将那张小票并塞进他的钱包里,“瞧见没?有时你所需要的只是放手一搏。”

灿烈没有理他。


世勋最初没有想太多,但灿烈在开回家的全程里仍然那么沉默,于是世勋明白他又搞砸了,又说错了些什么、将灿烈推远了。他绞尽脑汁地破译着他究竟说了些什么,一直到灿烈就开到了他家楼下的停车场里都没有停止。

他原以为灿烈会直接在道旁把他扔下,因为,呣,不然他还会干嘛?但在他意料之外地,灿烈开进了停车场、并将车停在了某个车位。

“呃,”世勋咕哝着,“晚安,我猜?”

灿烈抬眼看向世勋。“不要打给他。”他忽然说。

世勋朝他眨了眨眼,“什么?”

燃烧在灿烈声音中的某种热切让他脑中的警铃叮叮敲响。世勋想要发火,但真的,汹涌在车内的这阵紧迫感太不对劲,让他发现他做不到。

“好吧……”他慢慢说道,谨慎地,“为什么?”

灿烈在驾驶座里转过上半身,一只手紧揪着靠背,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深深地望进世勋的眼中。“因为我已经不想再做个懦夫了。”他说。

他伸出手、越过底下的变速杆,将世勋拉进一个恶狠狠的吻里。


在这个猝不及防的吻中,世勋冻住了。他没有回吻,但也没有往后退开。而在几秒后灿烈放开了手,微微后退、与世勋四目相交。

“Okay,”世勋说,“what the fuck.”

灿烈呼出一口气,唇边的微笑却毫无幽默感。一声大笑的影子。“我活该这个,我想,”他咕哝道,“我一直表现得糟透了。”

微微眯起了眼,世勋无视他如雷的怦怦心跳声,开口说,“你让人很他妈的困惑。”

“是的。没错。Okay,容我解释一下。”灿烈,“我很喜欢你。我喜欢你真的有很久了,坦白说。还有我很抱歉我让我的过去与个人问题成为了绊脚石。”

世勋倒吸了一口凉气,呆若木鸡。灿烈还在说着,他的语速越来越快。

“我应该就让这个发生的——无论是什么——我应该早在几周前就任它发生,在我们第一次接吻的时候。我只是。我很害怕。于是我一直把你推远。但你是对的,你他妈的是对的,如果我永远都不向任何人敞开心扉的话我该怎么向前看呢?”他叹了口气,“你现在都还在我身边实在很不可思议。就算是现在,我都很难相信,哪怕我推远了你,你仍在今晚跳出来救我于水火中。但之后,那个服务生,然后你就像,在跟他调情。我之所以知道那是调情、是因为你从前也会用那种眼神看着。那个念头就在那时击中了我——我可能会失去你。真的失去,永远的那种失去,如果我不做些什么的话。所以,这就是了,我在做些什么。”他的双眼暗沉与狂野,乃至疯狂,让世勋甚至有点害怕起他的这种激情了。“别打给那个家伙。我不想要他成为你的灵魂伴侣什么的。我想要——”

话音戛然而止。他猛地咬住了下唇,脸颊慢慢浮起浓烈的玫瑰色,然后……噢。

真的吗?

不,那不可能是正确的。


“你想要什么?”世勋问。灿烈瞪大了眼睛,但是不,他这回是不会放过他的。“你想要什么,灿烈?因为我不是在陪你打哑谜——”

“我想要。”灿烈打断了他,“就这样。完。我想要……我想要我们今晚的举动不只是逢场作戏。我想要你某天说,你在身上放手一搏,然后找到了你的灵魂伴侣。”


世勋瞠目结舌地盯着他。

“你最好真的是这个意思,”他屏住呼吸,“如果你是在拿我寻开心,我发誓……”

灿烈立刻摇摇头。“我真的是。”他咬住唇,“请给我一个机会?”

狗屎。万一灿烈只是……万一这只是醉汉的胡言乱语呢,或者他仍然没放下暻秀?

不过……他实际上并没喝醉。他开车时很清醒,而且他已经有好几个小时都没提到暻秀了,再说……万一他真的就是那意思呢?

世勋怎么能放弃这个机会去寻根究底呢?


“明天六点来接我,”世勋挑衅道。

灿烈的眼睛睁大了,“这意味着——”

“这意味着我在给你这个机会。”世勋莞尔,而灿烈有些无助地朝他咧开嘴,看上去为这话欣喜若狂,“如果你改变主意了我不会太反感,但机会失不再来,okay?我没法一直作个墙头草。”

“是的,当然了。我完全明白。”他的表情非常、非常真诚与庄重,而世勋觉得他的铁石心肠正在慢慢融化,“你不会为此而后悔的。”然后他眨眨眼,看上去刚刚才反应过来世勋说了些什么。“六点?明天?……晚餐?”

真惹人疼爱。“嗯哼,晚餐。某个很棒的地方。我喜欢你穿那套西装的样子,我想再看一次。”他作了个wink。

灿烈深深呼出了一口气。“Okay,这我做得到。我想我正好知道一个地方。”他扬睫瞥了眼眼前的公寓,然后看回世勋,“我猜……我们明天再见了?”

他这样多半有点傻,但世勋屈服于那股冲动,倾身、越过控制台,轻轻将一枚吻印在了灿烈的唇上。灿烈小小地嚷了一声,然后吻了回去、搂过世勋的肩膀。

世勋撤开了,然后他微微一笑:“那是个约会。”


*

周一晨。他在整理台面、准备着这周行程表时,看到了飘飘如踏云端、正快活哼着歌的世勋——真的太跑调了——他是这般容光焕发,甚至在珉锡从办公室里探出头、叫他过来时都忘记了惊慌。

“怎么了?”他问,坐到了珉锡对面。

珉锡挑起一边眉。“我刚刚收到了销售部的朴灿烈的一封邮件,”他说,“他要我确保他的咨询热线以后再也不会被你接到了。想要解释一下吗?”

世勋眨眨眼,有那么一刻恐慌万状。然后,他与灿烈前夜的谈话——盖着毛毯,相偎在堆满了快餐外卖盒与对未来憧憬的世勋的长沙发上——从他脑中应声跳出,而他的恐慌蓦地烧熔为某种老生常谈的、柔蜜的热浪。

“我们觉得这样最好,”他解释道,“鉴于公司政策反对情侣同事共事。”

珉锡的眉毛猛地挑高了。“等下,”他说,“是真的?你们之前不是说那只是演给朴的前任看的吗?”

世勋耸耸肩,努力不去让他的咧嘴笑出卖他太多。


“哈。”珉锡盯着电脑屏幕,多半是在重读那封邮件,然后若有所思地抿起唇,“呣,要求拒绝。”他瞥了眼世勋的惊讶脸,“这儿没别人能处理他的一堆问题了。那政策只针对同部门同事,所以你被跟他绑死了。”嘴角含着一丝笑,他添道:“在这栋楼里的时候还是尽量保持职业化,能做到吗?”

世勋霍地站了起来,就像大厅楼上的那棵圣诞树,“我会尽我全力的,sir。”

“很好。现在,你周五提交的购物单,”他拿起那个购物单并晃了晃,“请给我解释一下为什么你觉得订购Surface tablets对整个前台是必不可少的。”

世勋发表了一通宏论。


半小时后,“终于成功说服了珉锡他的观点”不知如何让他比之前要更为容光焕发了。世勋坐回他的办公桌前,然后,习惯作祟地,点开了他的邮箱。而你肯定知道啦,跳出的第一样东西就是求助,由前台的Tao转达给他、下面还附注了一小行“为什么灿烈不做他一贯做的而是先打给世勋”的疑问。


咧开嘴,世勋接起了那通热线。

fin.



(正文至此完结!还有一更——甜蜜的番外——就是大锅肉啦!我知道你们想看<3他可以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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