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水木刅 故事简介
日光流年
1.
2003年的第一场雪纷纷扬扬地下起来了。
这一天夏雪很怪异，总是看着我偷笑，被我发现了便眯着眼睛沉醉在随身听的世界里，小脑袋一晃一晃的，也不搭理我，好在我对她的神经质有足够的了解，因此也就见怪不怪了。
晚自习一结束，夏雪便主动约我一同出去走走，我俩绕着校园逛了三圈，她一直笑嘻嘻的，不时回头看我一眼然后继续傻笑，也不知她在笑什么，一整天都神经兮兮的，笑的我毛骨悚然，总觉得哪里对不起她了一样。
“还是回宿舍吧，外面挺冷的。”我没好气地看着她。
“那就一起回去吧，哈哈——”这丫头迈开大步子，连路都不好好走了。
走到女生宿舍楼前，她让我等一下，我知道她要干嘛，因此只好故意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不一会儿她就蹦蹦跳跳地出来了，两只手放在身后，对着我微微摆弄着身体，我终于忍不住笑了，她的脸刷的一下红了。
“不许笑我织的难看。”夏雪有些害羞地说道。
“不会。”
“那你一定得戴！”
“现在就劳驾您给我戴上。”我一脸温柔地看着她。
“这还差不多，我都期待一整天了。”夏雪替我戴上围巾，来回整理了一番后又眯起眼睛了，最近她似乎学了新的卖萌招数，我竟一点抵抗力都没有。
真难为你了，竟然还织出花来了，不愧心灵手巧哦。”我故意逗她。
“又在逗我开心，其实这是最简单的，我的手在这方面挺笨的。”夏雪又开始不好意思了。
“生冻疮了吧？！”
“没有。”
说着她欲盖弥彰地把手放在背后，随后又仿佛发现什么了一样，一脸尴尬地冲我笑了笑。
我忍不住抓起她的手，她的身体却不断往后面撤，我只能上前搂住她，她一脸不自在地说道：“被人看见了不好！”
“咱俩一片冰心在玉壶，谁爱说闲话就让他们说去，反正驴耳朵长在他们身上。”
2.
“梁衡哥？”
“恩？”
“快要放寒假了，时间过得可真快！”
“你可得加把劲了，刘超最近可是不分黑白地复习呢！”
“我才不怕呢，大不了我把第一让给你！”夏雪一脸单纯地看着我。
“哪有这么轻巧，前有狼后有虎，就是陈然也不是吃素的，其实杨琳也憋着一股劲儿呢！”
“其实我一点都不在意分数，我只希望你每次都能考第一，真的，我就喜欢看你万众瞩目的样子，身上都带着光。”
夏雪忽然仰起脸看着我，眼睛亮晶晶的，在昏黄的路灯下，连雪花都成了金黄色，在空中肆无忌惮地飘来飘去。
我小心替她把帽子戴好，心里竟莫名的有些伤感，在这一刻我甚至相信，如果我第一眼看到的是她，估计也会沦陷吧，她就像我的影子，平日里感觉不到，可总在身边。
夏雪一脸满足地回了宿舍，我在原地寂寞地站了很久，忽然身后传来一声叹息。
“夏雪多好一姑娘，活生生被你给糟蹋了。”黄俊不无羡慕地感叹道。
“说什么呢！”我踢了他一下。
“我是说你站着茅坑不拉屎！”
“你才是茅坑，再这样说可别怪我跟你翻脸啊。”
“真没意思，开个玩笑都不成，以后少踢我，腿还没好利索，没这样欺负人的。”黄俊一脸的不满，但依旧没有要走的意思。
“你欠我那钱什么时候还，我都没钱用了。”我随口问道。
“我去复习去了，马上又要考试了，哎，这次我一定要超过陆羽。”黄俊开始岔开话题。
“我跟你一起回去，你腿脚不好！”我一眼看出他想赖账的心思。
“谢了，我自己能行，李想还在教室呢，你难道不等等？”
3.
黄俊邪恶地笑了一下人就闪了，我潜意识地回头看了看，李想和陈然正往这边走来，他俩似乎在讨论什么，陡然间心里竟特别失落。
我转过身走到小卖部，等他俩各自上了楼我才缓过神，那老头一脸不耐烦地问我买什么，我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就离开了，浑身都觉得疲惫，也不知怎的，现在我看不得李想和陈然在一起，哪怕一起走路都不行。
“怎么走路的，没长眼啊？”我一边想事情一边慢腾腾地往回走，没成想撞到一人。
“你他么说谁呢？”我一脸兴奋地看着他，巴不得他和我打一架。
“就说你了，怎么着，想打架吗？”这个男生一脸不服气地看着我，态度嚣张好像打了鸡血，说完这几句便回头看他身后正在打开水的姑娘，从背影看身形显得特别单薄，但我能感觉到她有别于其他女孩儿不一样的地方，除了一张清纯的脸庞，我更在意的是那双可以让人瞬间就可以沦陷的眼睛。
这男生肯定是想泡妞，但却用这种拙劣的手段，想想挺可笑的，我正胡思乱想，那装X男竟然推了我一下，一开始我没打算收拾他，他却来劲了，竟然接二连三地推了我几次，我实在忍不住了，上去就是一顿胖揍，三两下便把其揍趴在地，鼻子往外冒血，雪地上殷红一片，我心里这才觉得轻松了一点。
周围站着很多人，连黄俊都在二楼的窗户边上盯着我，目光很阴冷，我冲他挥挥手，他竟一脸厌恶地离开了。
然而，就这样那女孩儿依旧毫无反应，打完开水偷偷看了我一下便迅速跑开了，似乎周围的一切都和她没有任何关系一般，对此我觉得非常奇怪，尤其她匆匆的一瞥让我特别难忘，那是双让人看了便无法再漠视的眼睛，让我心跳简直不能自已。
4.
周围的人还在事不关己地看热闹，我一脸不耐烦地让他们散开，然后扶起那个向我挑衅的家伙，一脸抱歉地对他说了声对不起，他可能被揍怕了，好半天才捂着鼻子回道：“你丫下手真重，我就是想在那女孩儿面前表现一下，你倒好，直接就打人了。”
“那女孩儿谁啊？”我一脸歉意地看着他。
“不清楚，刚才我一直都在用眼睛暗示你，你难道都没看见吗？”他依旧在发牢骚，一边抹鼻子一边回我的话。
“我看你一直朝我挤眉弄眼的，还以为你是在向我挑衅呢，正好赶上我心情不好，所以你挨揍也是命中注定的事儿了，即使不被我揍，肯定也得被其他人揍，你想开点！”我一脸坦诚地安慰道。
“你丫揍了我难不成我还得感谢你吗？”
“那倒不用，我是高一（2）班的梁衡，你要是想找场子大可放马过来。”
“我记住你了，改日我一定会去拜访你。”说着他转身就走，嘴里还不停唠叨着：“操，真他么疼。”
“那女孩儿叫什么？”我紧赶着上去追问道。
“爱谁谁，你要想知道以后天天就在这儿等。”
他极度不满地离去，我想了想觉得非常有道理，我揍了他一顿心情变得非常快乐。
后来我还真去守株待兔了几天，然而没坚持多久，一是快要考试了，二是天气实在太冷，后来考完试紧接着便放假了，隔三差五总会约夏雪出去玩，后来就忘了这事儿，一直到高二上学期，04年的九月份，我像第一次看到李想一样对她产生了极其强烈的兴趣。
当然这一切都是因为韩鑫，那时他的校花档案已经日趋完备，一天他心血来潮地跟我吹嘘一个很特别的女孩儿，后来我便跟他一睹真容，她抬起头的那一瞬间，我才认出就是那晚打开水的那个她，这让我心花怒放，我跟韩鑫说我见过她，韩鑫则一脸嫌弃地骂道：“你丫一见漂亮姑娘就说见过，感情这里没我什么事儿似的。”
蕙子，她是我中学时代唯一的女友，属于半公开的，至少李想、夏雪、陈然知道我们的关系，其他人知道多少我就不得而知了，当然这些都是04年下半年的事儿了，现在让我期待的只有放假了，毕竟陈然一回家我就可以尽情去找李想探讨人生了……
5.
S城终于开始下起大雪，鹅毛一样的碎绒，一晚的时间外面已全被冰雪覆盖，阳光也开始收敛，尽可能地发出暧昧的光芒，似乎夏日的肆虐张狂到如今已行至陌路，没有多少温度的太阳，只能希冀在冬日里慢慢积聚能量。
寒假就在这纷纷扬扬的大雪中开始了。
第一天，我特别兴奋，一大早就给李想打了两个电话，“嘟嘟”了好久都没人接，我没好气地把电话挂掉，返回卧室把窗户关死——昨晚打游戏玩的太晚，忘记了关窗户，夜里北风鬼哭狼嚎般地呜咽，一个劲儿地往屋子里灌冷风，凌晨两点多钟，我眯着眼摸索着找到遥控器，把空调的温度开到最大，可惜不大管用，到现在身上还在发抖。
“你怎么了，老是抖腿干嘛？”我爸匪夷所思地看着我。
“天儿实在太冷了，有些控制不住器官！”我又不自觉地打了个冷颤。
“自作自受，谁叫你一大早就起来打电话！”我爸似乎对我的动向了若指掌。
“我还要打第三个！”我起身便朝座机走去，丝毫不顾及他的感受。
“做事留一线，改日好相见！”我爸丢下一句很幼稚的话就走了，我琢磨半天都没弄清楚这句话究竟有什么深意，是让我小心点还是打算从经济上对我实行闭关锁国的政策，反正搞得我心情挺不高兴的。
我决定给夏雪打个电话，铃声响了两下就通了，我一脸兴奋地说道：“夏雪，你——”
“哦，刘老师好——”电话那头传来老刘的声音，我立刻无所谓地随口敷衍道，反正现在已经放假了，他也管不着我。
“你爸在家吗？”老刘问道。
“刚出去，夏雪起来没，你让她接电话！”我把一肚子气撒在老刘身上。
“她正在吃饭，待会儿我让她给你打过来！”老刘对我的语气似乎很不习惯。
“那得多长时间，我还没吃饭呢？”说完我就有些后悔了，好在电话里老刘正在喊夏雪，语气还算正常。
“梁衡哥，外面下雪了。”夏雪似乎很雀跃。
“就是因为下雪我才给你打电话，谁知一接你爸的声音就冒出来了，看来我今天诸事不顺。”
“讨厌，你小声点，我爸还在旁边呢！”
“不会吧，你别骗我，你爸难不成还偷听你打电话阿，这种事一个老师怎么能干得出来，太好笑了。”我以为夏雪在逗我玩，忽然传来一声“哼”的声音，口气相当冷漠，这绝对是老刘的声音，我的心一下子沉到谷底，看来下学期没好日子过了。
6.
“夏雪，你吃饭吧，替我向刘老师问声好。”我斟酌半天给自己找了个台阶。
“哎，我爸他走了，铁青着脸走的。”夏雪似乎很高兴，这丫头看来是没救了。
“好吧，我其实就是想问问你有空没，要不一起出来逛逛！”
“我在家呆的也快要闷死了，我算算，恩，有15个小时没看到你了。”夏雪在电话那头竟然掰起了手指头。
“一小时后我去你家找你。”
“戴上围巾，外面天冷别感冒了。”
“你赶快问问你爸，他可能不让你出去。”
“讨厌，都怪你，没事儿老惹他生气！”
夏雪笑嘻嘻地挂掉电话，我竟愣神了好久，直到我爸提着油条进来我才急匆匆进了洗漱间，等我出来时，桌上已经摆满了丰盛的早餐，一盘热气腾腾的小葱拌豆腐，青椒炒黄豆芽正冒着缕缕热气，我妈把中间那盘盖着的碗揭开，竟是糖醋排骨，大早上吃这个感觉很怪异，我在心里嘀咕道。
“妈，我在学校读书，你和我爸每天都是这么腐败的吗？”我接过热腾腾的八宝粥，一边吃油条一边问道。
“吃饭不言，睡觉不语！”我爸立刻板起了脸，我只好装作没听见，暗里使劲跟他在餐桌上较量，还硬生生从其筷子上抢了好几块排骨，最后他生气了，因为我直接把盘子端了过去，一股脑把豆芽菜全扒进碗里了。
“你还让其他人吃饭吗，在学校你也这样？”我爸又开始训斥我。
“行了，这么大岁数的人跟孩子抢什么，现在他正在长身体！”我妈始终站在我这边。
“你就惯着他吧，我像他这么大的时候，早就——”
“早就干嘛去了，别提你以前那些破事，反正不是在地里挖土就是蹲在田里思考人生！”我妈挖苦人来一点都不含糊。
“不吃了！”我爸把筷子拍在桌上便气哄哄地出去了，临走时竟然把夏雪送给我的围巾给拿走了，我一脸尴尬地看着他潇洒离去的样子，一时之间竟无言以对。
7.
“我爸最近怎么了，怎么老看我不顺眼，而且他竟然把我的围巾给拿走了，这可是夏雪——”
“夏雪怎么了？”我妈立刻来了精神。
“没什么，我出去了，同学找我有事儿！”我只好起身岔开话题。
“不就是去见夏雪吗，跟我还藏着掖着的，你那围巾不也是这丫头送的，你爸今天都戴了两次了！”我妈似笑非笑地对我说道。
“不是，你——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天机不可泄露！”我妈故作深沉地看着我。
“你还知道什么？”我小心追问道。
“电话里你嘲笑了夏雪的爸爸，也就是你的班主任老刘。”我妈有些幸灾乐祸，刚才她肯定在监视我。
“好吧，谢谢您对我的关心，我出去了！”我心里受伤了。
“拿着！”我妈往我兜里又塞了一千块钱，我感激地看了她一眼。
“改天把夏雪带给我看一下！”我妈嘱咐道。
“再说吧，妈，你别这么看着我，弄得我挺心虚的！”
“你知道就好。”我妈一脸深意的样子，彻底把我搞迷糊了。
8.
我晕晕乎乎地走出了家门，到了夏雪家楼下，深吸一口气然后吹了一个很响的口哨，把我自己都给震到了——这门手艺其实是跟黄俊学的，他初中时就喜欢吹流氓哨，可惜声音不大，我虚心学习后青出于蓝，一次把他耳膜都给震坏了，此后他便甘拜下风，这也成了我的绝技之一，夏雪就曾被我的口哨震到过，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感觉我仿佛是神。
夏雪推开窗户看着我就笑，还向我挥手，老刘的脑袋也伸出来了，我的笑容立刻僵化在空气中，他看了我几眼头就缩回去了，我总有种很不好的预感，生怕他往下泼水，因此躲得远远的。
不一会儿夏雪就下来了，今天她显得格外靓丽，粉红色的羽绒服，里面搭着一件高领白色毛衣，下身一条蓝色牛仔裤，都穿了秋裤了还显得那么瘦，整体看上去凹凸有致，我又起了坏心思了。
“看什么呢，眼神怪怪的？”夏雪有些不满地说道。
“你爸没拿棍子跟在后面吧？”
“讨厌，你就不能说点好话吗？”
“能，你今天真漂亮，看得我眼花缭乱的。”
“我有那么花吗，你到底在夸我还是在损我？”
“当然夸你了，走吧，别在这儿站着了，你爸脑袋又出来了，我觉得他现在特别想买副望远镜，或者希望自己两只眼睛是雷达，这样就能监视你了，你还别说，我就怕你爸那眼神，一副别人欠他钱的样子，真受不了……”
我唠唠叨叨一路说个不停，夏雪跟着我一直也不说话，走出小区才使劲掐了我一下，我一下子捏住她的手，她挣扎了两下便老实放在我的大衣兜里，她的手特别滑腻，也不知怎的，这一刻我特别喜欢夏雪，喜欢她今天穿的衣服，喜欢她姣好的身材，喜欢她安安静静地跟我走在一起。
9.
“我们干嘛去？”
“我也不知道，先这样走着呗，陈然的网名不是叫在路上吗，我们俩现在就是在路上！”
“你的网名叫什么？”夏雪她爸是老刘，所以她连QQ都没有。
“我的经常换，现在叫一路狂风，以前叫水木刅，梁字分开就是了。”
“改天你帮我申请个QQ吧，我爸看我比较紧，我都没机会弄。”
“我给你弄个好号，现在都是3字开头了，以前我还有六位数的，可惜都送给别人了。”
“记得把你加上去，还有陈然、李想。”
“对了，你不说我都忘了，李想在家干嘛呢，怎么电话一直打不通？”我借此问道。
“你给她打电话了？”夏雪停下脚步问道。
“打了，没人接。”
“然后你就给我打，让我陪你是不是，梁衡，你是不是闲的发慌，成绩很好不用学习了是吧？”夏雪忽然激动起来。
“这跟学习有什么关系，我的确给李想打电话，但和你没关系，我——”
“你爱和谁有关系就有关系，不要告诉我。”夏雪的误解越来越深了，她今天怎么了，像是吃了火药一样。
“你怎么了？”
“我生气了，心里难受。”
夏雪跺着脚竟然哭了，我心里默默叹了口气，想拉她胳膊，却被她给挣开了，鬼使神差的，我竟一把抱住她，忍不住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她立刻变得局促不安，手都不知该放在哪儿了。
事后我也一阵心慌，今天真是见了鬼了，以后我该怎么面对李想？
“对不起，我——”
“以后不许这样了，我就要生气了。”她的语调已经平稳下来，这让我松了口气。
“我给你打电话，是想着今天下雪正好给你买条围巾，陈然能给李想买，我自然也可以送给你！”
听我这样说夏雪慢慢抬起头，眼睛里一片晶莹，她一脸温柔地看着我，忽然间竟叹了口气。
“那还是不一样的，陈然喜欢李想，李想也喜欢陈然，你喜欢李想——”说到这她忽然不说了，我像被电打了一样，夏雪的后半句是她喜欢我还是什么，这丫头似乎并不像平时对一切都浑不在意，她似乎什么都知道，但又不认真去说，她是知道我喜欢李想的，但她未必知道我既喜欢李想也喜欢她，如果我第一眼看到的是她，或许就不是现在这种情况了。
可惜没有如果，或者我是在欺骗自己，即使我先见到夏雪，或者我爱的还应该是李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