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语阁异闻录(二)

梅梢雪


       标格清高迥不群,自开自落傍无邻。

                           ——冯子振《孤梅》

       我从未想到夜合会在这时来找我,以这样狼狈的方式。

       她是多么骄傲的人啊,如今却哭着说,款冬,款冬。吐不出完整的句子。我听闻她在几年前独自出去历练,如今看来,日子过得很不顺遂。

       她只是哭。半晌后,才开口说,款冬,我是不是很贱?

       我不说话。



夜合头次见到梁京墨时,正值夏日。烈阳当空,她只一袭白衣便艳色逼人,风华绝代得教人挪不开眼。彼时梁京墨正与帝京的一群纨绔子弟佯装风雅泛舟湖上,一手美酒,一手美人,好不自在!

       怀里搂着玉楼春的花魁菀晚,他颇为得意地眯缝着眼。

     “得了吧,京墨。要我说啊,你怀里的温香软玉,实在是算不得美。”

     “哦?”梁京墨笑了笑,“那怎样的才是林兄心中真正的大美人?”

     “喏,就是湖边那位。”林昱爵向窗外轻轻一指,梁京墨望去,夜合清清冷冷地抬头,正撞上他探究的目光。淡淡收回目光,他笑了笑:“确是个美人。”

     “再过几日,你们就该改口喊嫂嫂了。”眉角眼梢间,尽是志在必得。

       众人开始起哄,眼神中含着几分戏谑。林昱爵也笑道:“哪回你不是说给我们带个嫂子,结果哪一次不是把人家姑娘玩得死死的又始乱终弃?唉,‘易求无价宝,难得有心郎’啊。”

        梁京墨只轻佻地笑笑,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透着一种慵倦的美感。

       他轻轻推开花魁,坐了起来,只一会儿便又如同没骨头似的陷进宽大的藤椅里。“你们可瞧好了。”他说。



       夜合有点不耐地看向身后这个男子。正值弱冠,帝都传统五陵年少的打扮,腰间系着几个玉佩类饰物,走起路来便轻轻撞击在一起,发出悦耳的叮当声,十分招摇。一双风流桃花眼,两弯飞扬入鬓眉。目若点漆,唇红齿白。

      “你到底想干嘛?”睨他一眼,夜合很不客气地问。

     “我喜欢你。”梁京墨直直地盯着她,一改往日风流神色,看起来竟有几分诚恳了。

     “公子,我们似乎是第一次相见吧。”夜合不看他,勾起一丝凉凉的笑。

       “第二次了,”梁京墨纠正她,“更况且,我对你是一见倾心。”

       夜合记不起什么时候还见过他,只是轻嗤一声,转身离去。

       梁京墨看着她拂袖离去的背影,清清瘦瘦的。一袭白衫,梨花一枝。

        这世上无论怎么污浊,总还有人是很清高的。她清冷地让人觉得高不可攀,越是清高越想见她下贱,越是高不可攀越想见她跌落凡尘,越是纤尘不染越想见她沾泥带污。可是这种人啊,你可以扒.光她的衣服,可以把她压.在身下,可以灌她春.药,她看向你的眼神,一定会是嘲讽而不屑的。

       大约夜合就是这么一个人。

       可也就是这样的人才能挑起人的兴趣啊。

       他玩味地笑了笑。



       夜合大概是喜欢上了他,只是短短四个月的功夫。

       她生来便是梅族唯一的帝姬,地位尊贵,受尽关心与呵护。那么多人的体贴备至都没能打动她一丝一毫,她却独独喜欢上了这个初次见面便说什么一见倾心的小痞子,夜合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

        忽然想起小时候——

     “孃孃,孃孃,你为什么会嫁给爹爹啊?”糯糯的童音。

     “喜欢,因为我喜欢他。”

     “那到底,什么是喜欢呢?”

     “喜欢什么都不是,当你遇见那个人时,就会出现了。”

     “那个人是哪个人?”

     “就是啊,”女子温柔地笑,“那个让你,非君不可的人。”

       孃孃说的对,这世上,真的会有那么一个人。当你遇见他时,你才是真正地学会了喜欢。

       她好像,遇见那个让她非君不可的人了。

       喜欢就喜欢了,她有着足以自傲的资本,没什么好怕的。夜合觉得,既然弄清了自己对他是什么感觉,那就应该面对,要对自己的感情负责。

       当梁京墨第二日又来无事献殷勤时,夜合很干脆地说:“正好,我也喜欢上你了。”

        梁京墨稍稍惊讶了一下——通常女子不应该面若桃花水目含春含羞带怯吗?毕竟是风月场上的老手,他反应倒是很快:“那正好,以后便一起吧,一起过下去。”很自然地来牵她的手。

       夜合怔愣了片刻,手就已被他牵着了,面上仍是一副冷冷的模样,但眼底的欢喜却是怎么也掩不住的。她的手温温热热的,给人一种安适的感觉。不像他的手,天生就冰冰凉凉,怎么也捂不热。

       又握得紧了些。夜合微微别来脸,不知是害羞还是怎样,只是不看他。

       梁京墨眼睛弯了弯,明明是一副欢欣的样子,眸中却莫名闪过一丝讥诮。夜合并未觉察到,只侧着头沉默着任他拉着走,别来的脸上似有一丝别扭和……些许羞怯。

       梁京墨却不知在想着什么,连她难得的羞涩都未注意。



      夜合知道冉凌这个人时,已经是一个月后了。

      自她答应他那日起,他便频频与自己的朋友——那群花花公子一同饮酒做乐,每次定要带上她一同前往,颇有些炫耀的意思。夜合不知他想的是这些,即使她每次都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但仍觉得有一种被珍视的满足感。与他来往最密切的当属林昱爵。不同于寻常那些狐朋狗友,因为出生在世代钟鸣鼎食之家,虽有世家公子的不羁放荡,到更多的还是一种温润和稳重。夜合心下想,这两人一点都不像,也不知是怎么那么要好,分明就不是一类人啊。

       夜合也曾对他说过自己是梅族帝姬的事,他只是怔愣了几秒便“嗯”了一声,无比自然地接受了这个事实,接受能力不是一般的好。

       又是同林昱爵一起去醉和春饮乐,却难得没有带上夜合。他不知为何有些阴郁,话还没说两句,就已经灌了半壶酒下肚。林昱爵说:“喝醉了就好了,喝醉了就好……”待到他真正喝醉时,却又有些不忍,唤小童将夜合请了过来。

       夜合来时,梁京墨已然是喝高了的,小孩子似的无理取闹。过了一会儿后又消停了下来,只一声声地喊着“凌儿凌儿”,眼角竟滴下几滴泪。夜合骤然抬头看向林昱爵,他也神色复杂,垂下头说:“就是冉凌,其余的……你自己问他吧。你们之间的事,我不好插手……”

       夜合闭了闭眼:“知道了,我先扶他回去了。”

       梁京墨是真的醉的厉害了,站都站不稳,夜合自己都不知道她是怎么把梁京墨给扶回来的。她把梁京墨扶着坐到床边,准备自个儿去熬醒酒汤。刚松手,梁京墨就软倒在床上了,却仍扯着她袖子,醉醺醺的酒气扑上来:“你的眼睛,真好看,温温润润,玉似的。”

       “和凌儿真像。”他笑,秀气的薄唇上扬,眉眼弯弯。

        夜合一僵。

      “真是妖精,梅妖精。”他无意识地呢喃,颊上覆着一丝薄红,眉目如画。

       夜合不知他口中的“梅妖精”到底是谁。

       是她,还是冉凌。

       夜合轻轻拂开他的手,起身去熬醒酒汤。梁京墨紧紧抓着缎面的被子,要扯破似的,细细长长的凤眸中似乎也落下几滴泪来。

       他似乎一直是不羁而风流的,她从未见到过这样的他,这样脆弱不安的他。

        冉凌,冉凌。

        夜合看了看已然睡熟的他,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她搬了张小榻,本准备只是在床边坐一下的,奈何终没抵过沉沉的倦意,睡了过去。

       许是因着晚上过于困倦的缘故,待再睁开眼时,已是天色大亮了。她撑起头,梁京墨已经起来了,仍是平日里的打扮,全没有昨日的醉色。黑白分明的瞳中清醒非常,含着几分风流轻佻的笑意,这是一个翩翩浊世佳公子,昨日的脆弱再无踪迹。

       夜合皱了皱眉头,努力把脑中昏沉的睡意驱散,这才发现自己手中仍攥着一小块雪白的丝缎料子。梁京墨见她不解地盯着那块料子,笑着解释道:“今晨林兄来访我,你说给我衣袖睡在床边,见你睡得正熟,不忍惊扰,便将衣袖扯断一截,方才起身。”

       夜合脑袋仍些晕,轻轻地“哦”了一声。

        “对了,我昨日醉后可有何不妥之言?”

       夜合一个激灵,醒了过来,再没有半分睡意,呆呆地看着手中丝缎的料子,想起冉凌,然后摇摇头:“没有。”她从不知,自己竟也有昧着良心说话的一天。

       梁京墨笑得有些古怪,语调却是如常,温柔醉人:“那便是最好了。”

       夜合垂下头,不知在想什么。



夜合觉得自那晚以后,梁京墨同初识时不大一样了,或者说,是完全变了一个人。

       先前他是几许风流,几分放荡,几点不羁。虽爱撩拨美人,但从来都会顾及她的感受,从不做逾矩的事。而今却愈发过分了,他经常去“醉和春”,然后,不是美人在怀就是醉醺醺地回家,从来没想过要解释什么。她觉得,他看自己的目光中,总有一种诡秘而意味不明的笑意。令人心慌。

       有时候喝多了,甚至会乱发脾气,手边有什么就砸什么,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酒气逼人。发完脾气后又开始闹,不闹到三更是绝不肯去睡觉的。夜合已不记得有多少次睁眼至天明了,她安慰自己――毕竟生性风流,玩够了,就会收心了。可这样拙劣的借口,连她自己都骗不了。

       可她是真的动情了,纵使他们的相识,从一开始就充满戏剧,从一开始,就只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局,只是一场赌局。可不可否认不是吗?她在这场戏里,真的动了情。她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梅族帝姬,可此刻的她,也不过只是一个动了心的少女。

        一开始不是挺好的吗?为什么会成为现在这样子?

       是因为冉凌吗?她想。

       为什么总是你,冉凌?你啊,你究竟,是他什么人?到底与他有着,怎样的纠葛?



       冉凌实在是个温柔娴淑的人,同她想像中的完全不一样。这是夜合对她的第一印象。

       那时冉凌刚诞下自己的第一个孩子,她的夫君陆昶欣喜若狂,挨家挨户地送帖子。她站在门外,看见梁京墨带着得体客套的笑把陆昶送出门,看见他手上的血珠滚在尘埃中,血和泥混作一团,刺伤了她的眼睛。

       她忽地生出了一种无力感,她觉得,自己这辈子在梁京墨心里都比不上冉凌了,无论她做什么。

       梁京墨带她去了那个所谓的满月宴,但她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她忽然觉得自己就只是像个工具,被他拿来炫耀的工具。

       陆昶在门口迎客,冉凌与老太太就在屋里待客。瞧见梁京墨来了,冉凌喜笑吟吟地走过来:“表兄来了。”

       梁京墨低低地应了一声。

       抬眼看到他身边的夜合,不由欣喜道:“这位可是表嫂?真是个大美人,也难怪表兄会收心呢!”边说着,边落落大方地挽起她的手。

        夜合不大喜欢与旁人肢体接触,此次却也没有反抗,只是不着痕迹地,细细地打量着她――两弯温婉远山眉,一双脉脉含情目,略施粉黛,弱柳扶风。与夜合张扬夺目的美完全不同,她整个人都给人一种温婉可人的感觉。

        难怪,他会念念不忘。夜合摸了摸鬓边的簪花,忽然有些自卑了。大约,男子都喜欢这种大家闺秀吧,像她这样的性格,这样凌厉的傲气,怕是,没几个人能真正喜欢上。

       她看着身边冉凌温和的笑意,第一次产生了羡慕的感觉,她总是下意识的把自己放得很低,连骨子都低进尘埃里,为他几乎放下所有尊严与身段。可即使是这样,他连回眸一顾都吝惜。而身边的这个女子,却总能在无意中轻轻松松地博得他所有的疼惜与关心。

       她不嫉妒,没有什么好不平的。一开始就只是个错,他们之间的错,与冉凌没有丝毫关系,她不过只是个无辜者,真正错的人,是他,也是她。

       她忽然悲从中来,仰头望向空中――下人们喧闹的声音犹在耳畔,空气中似乎都扬满了喜气。似乎每个人都在笑,刺耳的,大声的,都像是对她的嘲讽。她似乎在他们的眼中,看到了自己变成了自己从前所最不屑的样子。

      真是,讽刺。她想笑出来,可喉咙里就像被塞了棉花,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梁京墨又是烂醉如泥。她扶着他回去,到家后,他却扬手一巴掌,毫不留情地扇过来。她捂着脸惊愕地抬头去看他,他目光如剑,面如寒霜,手却又无力的垂下去:“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是她!”

        又是……冉凌。

        我哪一点比不得她!

        我是一族帝姬,我是自幼被捧在手心里的人,我也是有自尊与骄傲的人,纵使为你卸下一身傲气也不代表我的尊严你也可以随便践踏!我究竟有哪一点比不得她!她又有什么好,让你念念不忘!

       夜合头次开始思索这样到底值不值。爱情这种东西,两个人彼此倾心时是甜,可若是单相思,那便太苦了。尤其是在,他喜欢另一个人的时候,那个人不是你。

       林昱爵曾说过梁京墨并非是她良配,那时他们正如胶似漆,便对此话不屑一顾,今日竟成了真。

       林昱爵说,你若是爱上了他,是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他太贱,那么多年独爱一人;你太傲,不肯卸下自己的一身傲气。注定是合不来。

       现在竟成了真。只是他说错了一点,她为他放下了自己的傲气,抛却一切,不顾所有,仍是换不来,他的一个回眸。她永远都比不过他心头的冉凌。

        一个人爱,未免太累。她虽是卸下了傲气,但不代表她没有帝姬生来便有的骄傲。她做了那么多连自己都看不起的事,终于决定放手。

        她走了,不留只言片语,如同一个人悄然无声地消失在这世上。



       放下一个人注定是个漫长的过程,但你适应了,便不会再痛了。我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在她的低声啜泣中,显得那么突兀。

       回去吧,忘掉就好了。

       嗯,她含泪点头。

       梁京墨是两天后来的,春寒料峭,他素衣长袍,整个人似乎要飞起来。

       人总是到失去了才知珍惜,到失去时,他才发现习惯实在是一种可怕的东西,那是感情的升华。他后悔了,却为时已晚。

     “敢问娘子可知夜合在何处?”虽是问句,但却直直地盯着我,似乎笃定了我一定知道一般。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如此两不相欠,互不打扰,甚好,甚好。我微笑:“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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