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晓岚永远不会把和珅的真心话记下来——《断金》首演观剧报告

在“铁三角”(以及邹静之老师)最经典的电视剧《铁齿铜牙纪晓岚》中,最经典的场景就要数纪晓岚和和珅的屡次谈心了。原本是冤家对头的两人,偏偏也是最互相了解的知己,但价值观又完全不同,而每个人都说得头头是道。正如网友所说的,感谢那些年纪大人教会的为人之责,和大人教会的处世之道。和珅的每一次吐露真言,都是在纪晓岚既无纸笔,也无旁证的情况下,所以两人的对话成了完全意义的辩论,辩过了也就过了,永远没有胜负,也没有结局。抛开史实说,假若真有一天纪晓岚抓住了和珅的把柄,或将他说的真心话形成证据呈给皇上,“铁齿铜牙纪晓岚”的故事也就结束了。

《断金》讲的不是“铁齿铜牙纪晓岚”的故事,但很难让观众从“纪晓岚”里完全抽身出来。

《断金》海报

合作多年,“铁三角”早已在邹静之老师的剧本中有了固定的位置和形象——张国立的善良敦厚老好人,王刚的阴险狡诈又带点萌的反派,张铁林的个性张扬又往往带些超脱俗世的洒脱浪子。用邹先生自己的话说即,张国立是老生,王刚是丑角,张铁林是花脸。

邹静之先生有一套独特的中国传统戏曲式的人物架构方式,这显然能为怹每次创作新剧本时设计人物带来极大的便利,但也使得合作了多部戏的“铁三角”在怹的剧本中无奈地被定了型。

不过好在皆已年过耳顺的三位老戏骨,并不像很多年轻演员一样害怕或反感被定型。此是后话。

《断金》的人物设计延续了铁三角在邹静之先生笔下的角色定位:张国立饰演富小莲,为人热诚、胸怀坦荡、朴实敦厚的平民君子;王刚饰演魏青山,唯利是图、阴险狡诈的富商巨贾;张铁林饰演贵宝,爱好票戏、有情义没担当的没落八旗子弟。

故事的背景设立在王府井,编剧用三兄弟聚散离合的一生,描绘了王府井的发展变迁史,颇具兴亡之叹的历史视角。最后,王府井街上的头一号商铺、魏青山的“万盛和”被拆了,而富小莲替人代写书信兼卖小百货的小棚子“百小堂”却还在,富小莲和魏青山反复重复的台词“万盛和没了,百小堂还在”,在增强了喜剧感的同时,也表达了作者对历史兴衰无常的悲悯和感叹。

《断金》剧照

然而,笔者认为,恰恰是这精彩的最后一场戏,几乎成为全剧的败笔。因为它太像“纪晓岚”了。

最后一场,建国后,万盛和公私合营后被拆除,魏青山因故双目失明,走到富小莲的百小堂前代写书信。魏青山对着没有认出的富小莲倾吐了真心话,但得知对方原是故人后,又不愿服软,两人于是展开了一场关乎人生价值观的辩论。这场辩论十分精彩,而且语言幽默犀利,十分具有警世意义;演员的表演也精彩至极,王刚老师明明内心痛苦万分表面上还要故作硬气的萌,以及张国立老师虽平淡一生但坦坦荡荡的正。每一个因素都很好,可惜,加在一块,就分分钟让人跳戏回“纪晓岚”。因为富小莲终生质朴善良,他对魏青山有的是恨,而不应该是讽刺挖苦,这只能是与和珅没有深仇大恨而又铁齿铜牙的纪晓岚;因为魏青山一生大起大伏、机关算尽、心高气盛,本不该是一个“丑”类,这么萌的反派只能是和珅;因为一出话剧的尾声本不该这么重、这么精彩,这只能是“纪晓岚”里才能出现的,充满幽默和毒舌的辩论。

邹静之先生太善于在作品中展示这种不同人生观抉择的对比和探讨,《铁齿铜牙纪晓岚》如是,《断金》如是,《我爱桃花》如是,《花事如期》如是,甚至《一代宗师》也如是。所以,即便富小莲和魏青山最后又跳戏回了纪晓岚和和珅,即便这一次“纪晓岚”的手中有纸笔,堂堂正正地为“和珅”的真心话做着记录,但他仍然没有真正白纸黑字地写下来。“纪晓岚”不能占了“和珅”的上风,即使这回只是一封无关紧要的书信,因为这种辩论永远不会有胜负和结局。无所谓对错,所谓人各有志。

《断金》剧照

相比邹静之先生剧本的自成一家、成熟定型,铁三角的表演此次显然给了观众更多的惊喜。在三人的合作中,虽然张国立始终担任着绝对主演的位置,但在邹静之先生为他们度身定做的剧本中,张国立的“老好人”形象往往是最不易出彩的那一个。张国立老师的表演不温不火,沉稳大气,牢牢地托起整部戏的底。而且30年前就曾获得过中国戏剧最高奖项梅花奖的他,无论台词还是形体,具无懈可击,看得出深厚的舞台功底。

王刚老师说书与主持人出身,台词功底秒天秒地,极富表现力,许多看似平常的台词到了怹嘴里,总是会有出人意料的喜剧效果。而且王老师的临场反应能力绝对出色,剧中张铁林老师有一段脱衣晒纹身的戏份,台下观众起哄鼓掌,经久不息。接词儿的王老师等掌声平息了,淡淡地来了一句,“真有本事啊,招得满大街给你喝彩”,赢得了满堂掌声。作为该剧第一次面对观众的首场演出,三位老师表现出了极强的掌控舞台的能力和节奏感,以及临场应变的能力,体现出了深厚的功底。

《断金》剧照

张铁林与前两位老哥相比,舞台经验少了一些,台词和形体稍微逊色,舞台就是如此可怕,一切瑕疵在此都无所遁形。但张铁林老师带给观众的最大惊喜,是除了完成角色、耍宝卖萌之外,还能唱两口京剧,同样赢得了满堂喝彩。而更令笔者惊讶的是,看这部话剧的观众,似乎也都对京剧有所了解,该鼓掌的、该叫好的,甚至“叫小番”的嘎调,该懂的都懂,别说是一场话剧的观众,就是京剧园子里的观众现在也不一定全懂。铁三角吸粉的专业程度真是有些令人讶然。

与业已封神的编剧邹静之的正常发挥,和铁三角的惊喜表演比起来,青年导演黄盈这次似乎只能算是一个捧哏的。不过剧本所限,这个戏导演其实并没有多少空间可以发挥,“完成任务”已经不错。

原以为是个正剧,却原来是一出悲喜剧,幽默的台词和表演实际上成为了本剧最大的看点。

记住的不多,欣赏一下本剧金句:

流水不争先,争的是滔滔不绝。

四万万同胞,人人都想着拔尖儿,那出门儿不扎得慌啊。

……就记住这两句Σ(☉▽☉"a

更多喜剧性来源于剧情和表演,有可能的话大家还是到剧场中欣赏吧︿( ̄︶ ̄)︿

录了一个谢幕视频,距离有些远,手也不太稳,去不了现场的小伙伴解解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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