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赵家所有的人的尸体都摆在庭院里，全家大小三十四口，整整齐齐。

成化十三年，赵家一夜之间被灭门，这件案子惊动了整个京城。

仵作验尸结果表明，所有尸体全身皮肉被剥离，仅剩血淋淋的骨架，现场如炼狱一般。

苏小白作为一名锦衣卫，被派来调查这庄离奇的案件。看到这幅景象，顿时感觉有些反胃。

由于赵家的特殊关系，朝廷限北镇抚司三个月之内破案。若是时限已到，案子未破，后果可想而知。

二

苏小白对于案件毫无头绪，赵家虽是京城大户，但也只是个生意人，不应该有什么仇家，劫财的话更不会干出灭门这样轰动的事。

苏小白排查了三天，还是将案子定性为仇杀。

苏小白一边思考着案件，一边走进一家肉铺。他总是喜欢在回家之前到这家肉铺买一些肉回去。这是一家老字号肉铺，自苏小白记事起，这家肉铺就一直在街拐角。只是最近换了老板，苏小白在这家店买肉的习惯却从来没有改变过。

苏小白对新来的肉铺老板很是好奇，毕竟女人干这个确实稀奇，更何况还是个漂亮女人。

苏小白对女人说:“两斤牛肉！”

女人看了一眼苏小白，很麻利的剁出一块肉，一称，刚好两斤，毫厘不差。苏小白甚至都不需要吃惊了，女人每次给他切肉，斤两上，从来都是一刀下去，丝毫没有偏差。

苏小白对女人说:“这手刀功，拿来切肉还真浪费了。”

女人面无表情:“官爷慢走。”

苏小白自讨了没趣，摇着头离开。

三

赵家灭门案在半个月之内传遍了大街小巷。一时间人心惶惶，更有坊间传闻，说杀人的不是人，而是妖刀，赵家只是倒霉，被妖刀随手杀了噬血而已。

苏小白对于这妖刀的说法不置可否，在他看来，无论什么妖刀不妖刀。锦衣卫要抓的是使刀的人！

连日来，苏小白睡得很不好。他总是梦见自己的女儿。是的，那个五年前无缘无故失踪的女儿。乖巧的女儿五岁那年在街头走失，苏小白找了三天三夜，好端端的孩子仿佛人间蒸发一般，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后来妻子思念女儿，抑郁成疾，成天疯疯癫癫，半年之后也失踪了。妻女相继离开，成了苏小白心里一辈子的伤。每每感念于此，苏小白无数次惊醒于梦中。他总是梦见女儿在梦里朝他招手，他跑去抱住她，她却倒在血泊了中，只是喊“救我！”

四

天亮了，苏小白收拾好自己的情绪，来到北镇抚司。

今天人来得很齐，据说是赵家灭门案有了最新线索，赵家是生意人，能在京城混的风生水起，除了经商有头脑，更是因为他们和东厂位高权重的李公公关系匪浅。据查证，赵家由于近几年逐渐势大，都是因为李公公。而双方最近在生意上存在一些分歧，互相怀恨在心。故而，李公公成了本案的重大嫌疑人。

最后，上边传话下来:由于案子涉及东厂，牵扯极广，因此，大家彻查的时候一定要小心谨慎。东厂在朝廷的地位不自不用说，切不可出现什么差池，更不可以得罪东厂。

北镇抚司人员各自领命散去。

总指挥使对苏小白说:“苏总旗留步，另外有件案子交于你办！”

苏小白回身:“请指挥使明示！”

总指挥使捋了捋胡须:“你可知道，上个月京城又失踪了一个孩子？”

苏小白心头一紧:“属下这就去查！”

指挥使拍着苏小白的肩膀，叹了口气:“哎~我知道你的孩子五年前失踪，至今下落不明，所以，这件案子，你应该最能上心。”

指挥使把手背在身后，接着说:“五年来，京城失踪的童男童女共89名。全都犹如人间蒸发一般。虽然不能确定是否同一团伙作案，但是，这些失踪案，不得不查！”

苏小白低着头，又想起女儿。

五

苏小白沿街走访，来到肉铺:“老板娘，来两斤牛肉！”

女人专心切肉，看都不看苏小白，把肉丢在苏小白最近的案板上。

苏小白想起案子，不经意问了问:“老板娘，可有儿女？”

女人先是一愣，然后马上恢复了冷漠:“曾经有。”

苏小白有些好奇:“曾经？”

女人拿刀切肉的手突然停住，但最后还是蹦出一句:“后来死了！”

苏小白叹了口气，然后拿着肉，走出了肉铺。

回到家，苏小白把肉往桌上一丢，径直倒在床上，很累却无眠。这几年来，他已经习惯了这空荡荡的房间。他曾经很多次想到死，但理智告诉他，现在还不能死。他坐起来开始翻阅今天拿到的关于89名孩子失踪案的卷宗。看完已是深夜。苏小白又拿起赵家灭门案的卷宗看了一遍，这次他着重看了赵家和李公公的生意来往。却并没有发现太多疑点。

有传言说李公公虽然是个太监，却特别好女色，而赵家攀附李公公所靠的就是经常给李公公进献一些美女，李公公一高兴，便利用职权给予赵生意上的便利。

至于卷宗上对于他们如何翻脸，却并没有半分描述。

六

第二天，苏小白找到最后一个失踪的孩子家，见到了孩子的父母。一家人似乎还没有从阴霾中走出来，女人只是呆呆看着窗外，男人一边握着女人的手，一边时不时回答几句苏小白的问题。

出门的时候，他回头看了一眼那丢了孩子的母亲，那眼神，和自己妻子当年一样无助。

长长地叹了口气之后，苏小白接着走访了另外几个丢了孩子的家。

无一例外，这些孩子都是在家附近独自一人玩耍的时候失踪的。男孩女孩都有，年龄介于四至七岁之间。由于有几家丢孩子的家庭附近地势简单，孩子也都乖巧，排除孩子自己迷路走失的可能性。苏小白得出结论:必然是被人强行带走的。

走访完毕，苏小白像往常一样在肉铺买了两斤牛肉再回家。

可能由于太过劳累，苏小白难得睡了个好觉。夜里，他又梦见了女儿，与以往不同，梦里女儿躲在一个女人身后，女人手里拿着一把满是鲜血的刀，等到看清楚那女人的时候，苏小白突然惊醒:那女人，是肉铺的老板娘！

之后，苏小白再也无法入眠。

七

天还没亮的时候，北镇抚司全体紧急集合。

昨天夜里，李公公被刺，死于府邸。苏小白也到现场，现场一片狼藉，李公公死在一座水池里，水池里到处是血。只能看到露在血水上的一颗脑袋。尸体打捞上来，才发现李公公身体皮肉被剥尽，死状极其诡异。看得出来，手法和赵家灭门案出奇的一致。

总指挥使命人在水池里打捞，看看是否能够打捞出凶器或者发现一些别的线索。李公公一直都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在朝廷中无人敢得罪，如今却死得如此凄惨。而他又恰好是赵家灭门案的线索之一。指挥使捋着胡须，试图将两件案子联系到一起。

傍晚的时候，苏小白来到肉铺，从案发现场回来的他看起来有些疲惫，肉铺的女人问他:“还是两斤牛肉？”

苏小白看着女人:“不了，今天不吃肉了。”

女人有些诧异:“不要肉，你来肉铺做什么？”

苏小白偷偷将一把带血的匕首掏出来，慢慢放在女人面前的案板上，然后转身离开了肉铺。

八

没过几天，肉铺便又换了老板，女人不知所踪。

而此时，李公公被杀案有了新进展。打捞血水池，有重大发现。打捞人员在水池中搜寻线索时发现毛骨悚然的一幕:水池底部有别的骸骨！

后来大家干脆将水池中水全部放干。

池底的情形让当场所有人都震惊了:骸骨大大小小，遍布整个水池。

指挥使震惊之余，命人整理尸体，并将查验结果尽快呈报。

三天后。

指挥使召集北镇抚司所有人，全城搜寻苏小白。原来尸检结果和现场勘察过后所有的证据都表明，苏小白与两起命案有这千丝万缕的联系。

半个月无果，苏小白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

只在苏小白的住处，搜到一把绣春刀，与赵家灭门案凶器完全吻合。而据仵作回忆，在李公公府邸水池中发现尸体的第二天，苏小白以查案的名义检查过所有尸体。

水池中尸体骸骨除李公公外一共八十八具，且全部都是孩子。而苏小白来过之后，尸体少了一具。

是年秋，京城孩子失踪案，赵家灭门案，李公公府邸遇刺案同时告破。

李公公府邸水池里的尸骨便是那些失踪的孩子！李公公身为太监，除了好女色，对童男童女更是有种变态的嗜好。赵家为讨好李公公，除了进献美女，还四处拐卖童男童女送给李公公以玩乐。而那些孩子，全部被制作成胬童。所谓胬童，并非单纯的x奴隶，而是剥下孩子的皮肉，制作成的x玩具。而那些孩子无用的尸骨，却被抛进池底。

九

成化十八年，小镇的街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家肉铺，老板娘是个漂亮女人，给街坊们切肉从来都是一刀恰好，不多也不少。

苏小白满面沧桑，带着一个很大的包袱，走进店里，眼中带泪:“孩子她妈，我把女儿带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