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曼蒂克消亡史》:葛大爷不是那个葛大爷

“伟大的意大利的左后卫,他继承了意大利的光荣的传统!法切蒂、卡布里尼、马尔蒂尼在这一刻灵魂附体!格罗索一个人,他代表了意大利悠久的光荣传统!在这一刻,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他不是一个人!”

                                                       前一秒还是云淡风轻,下一秒却是雷霆万钧。

借用黄健翔在2006年世界杯八分之一决赛意大利对阵澳大利亚比赛时的经典解说词,“伟大的中国演员,他继承了中国光荣的传统!葛存壮、陈强、于洋在这一刻灵魂附体!葛优一个人,他代表了中国悠久的光荣传统!在这一刻,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他不是一个人!”从《顽主》、《活着》,到《甲方乙方》、《手机》,到《天下无贼》、《夜宴》、《非诚勿扰》,到《赵氏孤儿》、《让子弹飞》、《一步之遥》,再到如今的《罗曼蒂克消亡史》,作为一个演员,葛优可谓千变万化,践行着一个表演者的神圣使命,也因此广受好评。正如《南方人物周刊》所讲——葛优凭借喜剧出名,以正剧奠定他在影坛的地位。他为人平和、有话直说,没有星光,没有星气,他的言谈举止如同街坊一般。他耐人寻味的幽默来自对自我的嘲弄,而直言不讳则是他最具有吸引力的地方。

不过,此次演出《罗曼蒂克消亡史》中的陆先生一角,却是葛优有史以来最大的突破,葛大爷不再是以前的葛大爷,在这个全新刻画的人物肖像上,再也看不到原来葛优的影子,比如其骨子里的小人物象征,以及举手投足间展现的幽默。他突然间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脱胎换骨般,如果不是因为对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观众可能会忘掉他是葛优。也因此在刚开始观影的过程中,内心也总不免产生一些格格不入的异样感觉。但随着影片逐步深入,这种感觉也随之消散,葛优不见了,只有陆先生。

葛优是个优秀的演员,拍戏的时候他想的就是要演这个人,而不是演葛优——冯小刚如是说。冯小刚说出来的不仅是葛优的心声,也是每一个以表演为梦想的人的心声。但真正能做到这一点的,却是凤毛麟角,似乎也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因为真正能够让观众记住或认可,进而奠定其事业成就成功与否地,往往都是那些带着鲜明个人风格或表演特色的东西。即使伟大如卓别林,也只是让后人想起他滑稽可笑的帽子、手杖、宽大的破礼服,以及那一小撮黑色的胡子和那永远的外八字。

而葛优似乎也是如此,与冯式喜剧的结合,把葛优的表演事业带上了巅峰,也因此葛优被扣上了一个擅长表演和刻画小人物的喜剧演员的帽子。对于这一点,葛优既显得无奈,却也坦然接受。其骨子里迸发出来的,与王朔、冯小刚如出一辙的文化基因,是他人生成长中的基石,也是他表演事业不断向前的推动力。他不能抛弃,只能隐藏。他像一头安静的猎豹,不时寻找着机会去突破。直到《罗曼蒂克消亡史》,他彻底地爆发,以往的小人物不见了,以往的幽默不见了,他成了一个安静的人,一个黑帮教父,一个始终淡定如水的大人物。

有人说,影片里的陆先生就是民国时叱咤风云的杜月笙,跺一跺脚上海滩都要抖三抖的青帮头子。但在葛优的身上,却根本看不出一丝一毫的威严和狠辣。他剃着平头,脸上的表情永远波澜不惊,甚至有些木讷。说话就像唠家常,语气平和。既不抽烟,也不喝酒,喝茶反是他的主要习惯。但没有人会因此忽视他,透过简洁朴素的影像,一种浓得化不开的黑暗气息,从四面八方扑面而来,仿佛置身两个不同的世界,前一秒还是云淡风轻,下一秒却是雷霆万钧。

影片中有两处场景尤其叫人记忆深刻。第一幕是在影片开始,陆先生为解决上海罢工问题,邀请周先生前来谈判,陆先生彬彬有礼,一派士绅作风,周先生信口雌黄,一幅流氓嘴脸。在双方似乎无法达成和解的情况下,随后的骇人场面接踵上演。但纵观前后,并没有出现以往黑帮电影中狂暴的血腥场面,反倒是通过喝茶、吃点心、喝酒等动作以及那只被砍掉的戴着玉镯的手来体现,整个过程看似轻描淡写,实则毛骨悚然。

第二幕则是影片接近尾声,日本投降后,当初作为日本间谍的陆先生妹夫被监禁在了菲律宾美军战俘营,他庆幸着自己还可以活着回到日本,但此时陆先生找到了他,并要求他签字,以便把他引渡出去。他知道只要签字就意味着死亡,他当然不想死,而且他认为陆先生已经拿他没办法,所以态度很嚣张。但殊不知陆先生早已成竹在胸,即使为了杀死他妹夫,不得不牺牲自己亲外甥的性命,他也在所不惜。随后一幕惨绝人寰的悲剧上演,是谋杀还是复仇,在那段凄迷苦楚的音乐声中,给世人留下久久的回响。

也有人认为,《罗曼蒂克消亡史》是向“美国最伟大的黑帮经典电影”《教父》致敬的影片,而葛优则是东方式的马龙白兰度。也许受中国文化和电影工业化局限,《罗曼蒂克消亡史》不可能产生如《教父》般的世界影响力,但就葛优个人的表演而言,他颠覆了自己,也塑造了一个可圈可点的荧幕形象。无疑这是一部难能可贵的值得欣赏的佳作,不过,遗憾的是,在《长城》、《西游伏妖篇》、《功夫瑜伽》、《大闹天竺》等商业大片的前后夹击下,《罗曼蒂克消亡史》并没有取得太理想的票房。但不管怎样,这是一部诚意之作,感谢程耳,感谢葛优,为观众带来了不一样的精神食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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