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民异史    作者:别勒古台 第十四回 秦秀才考场传捷报 卜掌柜暴利蹊跷病

宋民异史     作者:别勒古台

第十四回 秦秀才考场传捷报 卜掌柜暴利蹊跷病

听得秦天一中举的喜报,暖絮儿开了门,却瞬间晕倒在门槛。大哥上前抓住枯瘦的手臂,抱起来摇晃,二哥喊来两位嫂嫂,几人七手八脚救醒过来,一阵子灌水喂饭。

眼看停当了些,暖絮儿神志恢复,卧床歇息。大哥回房暗叹道:“这边求亲的刚去,那边就中了举。传说中的天意,莫非就是这个样子?” 大嫂道:“你这糊涂桶,整天想着便宜事。人家秦生秀才答应你做大舅来?此一时也,彼一时也。彼未曾高中时候,推说中举才答应亲事,并无婚书约束。人家现在身份,保媒的岂不踢破门槛?若与别人订亲,抛下小姑,与你何干?何错之有?”

“那眼下的计议?”

“眼下之际,先有赶紧让小姑身体恢复起来,主动与人家热络再说,看秦生心意,再做道理。”

整个沈家村都在刘公鸭卖力的筛锣和呼喊声中活泼起来,夏家关注的是秦天一,沈大老爷欢喜的当然是儿子沈葆真。他催促沈福把马厩里面所有的快马备好,取花红锻匹,出门十五里分站远迎,让伙房加倍采买,宴请全村。说罢沐浴,又添一句:“披红要双份,也有秦生一份。”

刘公鸭沿村落宣告了一巡回了村首,恰逢新秀才进村,两匹骏马,一前一后,沈葆真玉面一层宝光,富贵气派,身后是秦天一,十分羞赧。村道两旁站满乡民,七嘴八舌,冲着马上的人喜笑。人墙后红色桑皮纸擀制的连响鞭炮燃起来,吹鼓手紧跟着吹奏诗经古曲《鹿鸣》。

秀才前行,众人相随,到了笋丘山下,齐齐下马,携手上山,到宣弘书院祭祀圣人,拜谢先生。佟先生盛装带领众生,给孔子献祭少牢,羊豕各一。之后接受新秀才叩拜,嘉许不多,却把二人的文章对策,怎样出题,如何答对,细细地问来,让一众学生记录。之后正色劝勉不要松懈,切勿放肆,更需谨言慎行,以作后学楷模。明年正月,还有礼部考试,愿再闻捷报。

之后下山,沈家大老爷,二老爷接着,带着沈氏宗族,到祠堂磕头。晚间,在村中大场圃排宴,相敬先生,众人热闹非凡,好似过年一般。

宴后到家,沈大老爷除去硬端着的规矩架势,望着日益出息的儿子,怎么看怎么喜欢,笑了半晌。望着沈葆真悬着玉佩的腰间,觉得缺点什么,回房取出来自己每早舞的那柄好剑,给儿子挂上。说道:“自古文韬需以武略济之,这一柄剑,名叫”飞涯”,是为父的爱物,从今天起,赠给你啦。这次中举,虽然只是秀才,我愿已足,在家慢慢读书便好,省试你要去便去走一遭,不去也可。书读多了就怕积了傻气,我却愿你多经历些世事才好。”

沈葆真答道:“谢父亲赏赐。这次发解试,儿子确实见识了很多宁国府的名士,各有风采,我和几个脾气相投的,约好了同游几次,增长见识。”

“嗯,这样甚好,甚好。时间不早,你也歇息去吧。”

沈葆真告退,却到了二叔家宅,相处更为随便。因沈二老爷也习武,见他佩剑兴奋而来,叔侄一同挑灯看剑。剑身布满牛毛长纹,一看便是用百炼钢反复折叠锻打制成,质地非凡,只是尚未开刃,可以遮挡,难以伤人。

沈葆真道:“这些年来,我跟随老侠客练功,对我心性定力,颇有好处。他虽然不曾教我读书,这次考中,他其实颇有功劳。我这就请他来,一并道谢。”

“你这孩子,确实有心。”

沈葆真到僻静后院请来老者,取出两个葫芦,是宁国府采买的佳酿,唤作“将军行”,赠与老者道谢。老者十分欢喜,也拔剑赏玩,一抖剑身,轻啸龙吟,顺手舞来,剑袍绚丽。沈葆真看着眼馋,请老者教剑招,老者道:“你身量也长高了,舞动长剑也可以了,明晚起,我慢慢传授你一套达摩剑。”

当夜散了。

这晚,秦天一在村宴后回到鱼窝棚一看,不知被谁修葺了一番。再有几个平素常见的老渔夫,见他了贺喜,还笨拙地施礼。那神情举止,不似往常自然,说他是文曲星下界,平日里慢待了他,千万不要怪罪。秦天一心里好笑,故意板起脸,催他们散了回家去休息。

第二天一早,秦天一用剩余盘缠买些香烛纸马,揣着中举的榜文,到父母坟前拜祭,泪如涌泉。口里说道:“父亲母亲,儿不孝,侥幸中了秀才,在此家祭相告。待明年省试,再创佳绩,以慰父母遗愿。”说罢又哭。

身后却有人也对他父母的坟头说道:“老哥哥,老嫂子,你们两个好福气呀。这得这般好儿子,今年中了举,明年还要见皇上,中状元,做大官哩。你们两个好好等着瞧吧,少不了追封你们一个诰命。”

秦生回头一看,是献婆婆笑吟吟站在那里,絮絮叨叨。老太婆从怀里取出一个大包裹,递给秦生说道:“都说福无双至,我看你这傻小子却要双喜临门哩。”秦生带开了包裹,一个香囊,一幅锦帕,几封书信,一绺秀发,眼见都是暖絮儿给他的。献婆婆说:“我且不扰你,你慢慢看吧。”

说罢走开,在背后偷眼看秦生。见他跪在地上,面对墓碑,手里捧着信,抚着把玩过千遍的物事,双肩耸动,披在背上的头巾边缘不停颤抖。过一阵子,转过脸四处张望,泪中带笑,见着婆婆,起身奔来。献婆婆直笑他:“中了举,也算规规矩矩,怎地读了信,就孩童一般哭闹。”秦生用袖子擦一擦泪,跺脚急躁,问起暖絮儿近来情由。献婆婆一五一十说了,说暖絮儿从未变心,虽然是富户人家要娶,兄嫂相逼,宁愿挥剪自戕,也不负心,甚为感动,就要把脚跑去夏家。被献婆婆喝住了,“你却急什么,现在你正得势,倒不可乱了方寸,痛失好局。老婆子我这就再替你跑一遭,看一看究竟,你先回去,明天这时候再来问我回信。”

“多谢婆婆,我不回家,就在这里相守。”

“你这孩子,真要累坏老身。若是做了宰相,可要好好供养我来,哈哈。”

献婆婆到了夏家,院落恢复了往日的样子,前几天的婚庆瑞彩,踪迹不见,心中猜到几分。进了院子,被大嫂望见,丢下手里活计,在围裙上搓着手就跑出来。亲切呼唤道:“老妈妈来了,怎地也不说一声,未曾远迎。快进屋里喝茶。”献婆婆面沉似水,进了屋子端坐,吃吃喝喝,十分有气度。

“夏家大嫂,前几天我看你家中要把暖絮儿嫁给大户人家,不知新娘出门没有?”

“实不相瞒,这个婚没有结成。”

“是何缘由?”

“暖絮儿不嫁。”

“为何不嫁?”

“她要嫁意中人。”

“是谁?”

“秦天一。”

“好,大嫂也是快人快语。实不相瞒,我此次就是替秦天一来的。我听他也曾请媒婆来提亲,说是中了举就答应他和暖絮儿的婚事,不知道还有没有这话?”

“有这话。”

“好,三日后,让暖絮儿到桃林来找我,希望这一次,大嫂您言而有信。”

“一定做到,从即日起,却非秦生变卦,我们不再接受别人的婚约了。”

“好,一言为定,老婆子走了。”

献婆婆回了桃林,告诉了秦生,欢跳而去。

这边夏家大嫂益发尽心将养暖絮儿身体。暖絮儿本无疾病,只是心力交瘁,多日不食。这一下子听了喜讯,正在年轻,身体很快恢复了原貌。三天日满,暖絮儿提了小饭篮,装上几枚新鲜蒸饺,带上了大嫂借她的一副钗环,自去了。行前大嫂还叮嘱几句。

到了桃林,先见了献婆婆,递上饭篮。献婆婆把她推着后背,向一株大树走去,到了跟前,咳嗽几声,树后转出秦生。献婆婆笑一笑,回避到一边。

暖絮儿害羞,低头,看见一双新鞋,细布衣袍,轻轻颤。缓缓抬头,遇到等她的目光,笑了一下低头,想起了什么,咬了咬嘴,鬓边荡过来一绺青丝,触到唇上的茸毛,顽皮麻痒。一双刺绣的手,被一双打渔的手挽住,手背上不知道谁先开始的,多少眼泪。这一次再抬头,眼神胶住了,再没分开,目光激荡得整个树林亮晃晃的,并没有声音。

耳边传来苍老的声音,“祝愿你们早日修成正果,从今儿起,我老婆子不再当信鸽了,你们两个自相约吧。这里是个阴气的所在,我说那个后生,你不带她去溪边走走吗。”

意气风发的书生,挽着端丽无俦的秀女,在青山绿水间走去,两人并肩,望背影,高矮肥瘦相宜,恰如女贞伴着橡树。

老婆子叹道:“状元好中,此景难逢。”

一对璧人到溪边,寻了一巨石坐了,依偎到日头凭西,听讲着怀玉柞蚕的故事。及晚,秦生钓鱼上来,鱼窝棚炊烟袅袅,幸福四溢。

秦生把暖絮儿送回了家,又自回窝棚。此后两人自行相约,三两日见一次。

夏家大嫂不仅不禁,还时常催促暖絮儿多出出门。暖絮儿心里恋着秦生,却顾全大局。知道他还有一场省试,不想让他分心。每常就是帮助他打渔做活。过几个月,大嫂见火候差不多,和大哥商量,让二哥已同学的名义探望了秦生,谈起婚约的事情。说妥后,又请来了媒婆,议定了婚书。说是等秦生过年省试之后,不论考试结果,一回村庄,就给择日二人完婚。

夏家自从刺绣了一年的画工,也着实积累了一些钱财,分拨出暖絮儿嫁妆一份不动,又买了衣料,让暖絮儿过了年,自己缝制嫁衣。秦生心里也安定下来,到书院里读书更为静心。暖絮儿像当年上笋丘山给二哥送饭一样,开始给秦生送起饭来。秦生到书院第五个年头的末尾,终于吃上了午饭。几个班级的新朋旧友,见了这般光景,也有对秦生促狭玩笑的,秦生心中其实甜蜜。

转眼又是年根,夏家把秦生从鱼窝棚请到家来吃年夜饭,说起年后不久就为秦生饯行。

这一年后,回春很早,山溪化冻,黄花吐蕊。不几日就要出发临安礼部去赴省试,暖絮儿做了几套新衣,给秦生送到了窝棚。秦生要试衣服,暖絮儿红了脸要出窝棚,被秦生拉说,说山风很硬,转身就好,便换起来。没几下却够不到身后丝绦,裸着半身,尴尬在那里,喊暖絮儿转身帮忙。暖絮儿脸上一块红布,闭着眼睛转身,伸手出来,先碰到秦生背上肌肤。这一块光滑,那一块坑洼,关切之下,不顾羞耻来瞧,原是几道伤痕,似老树爬藤,在年轻的身体上格外刺眼,心疼不已,登时哭起来。秦生还在纳闷,转身过来,正把前半身胸膛的伤疤正对着暖絮儿,暖絮儿见了,哭了更厉害了。原来一对情侣,虽彼此坚贞,情炽如火,多有孤身相处时候,一律以礼自持。秦生不曾狎昵,絮儿未有放纵。她并不知秦生平日里生活奔波之苦,触动起来,不住抽噎。秦生柔情大动,臂膀揽住未婚妻,用手指轻轻拭泪,指着伤疤,说起那晚在青弋江心与恶龙搏命的事情。

暖絮儿这才知道,秦生为了自己刺绣,险些搭上性命,心惊肉跳,伏在他身上起不来,轻抚伤痕。秦生把口唇凑过来吻她,她闭了眼躲了躲,没躲开。两人已然有了婚书约定,又在情浓之际,温暖的窝棚外面,吹下落地红花。

出发的日子到了,秦生骑着沈家借给他的马,和沈葆真一起启程。二人驰马到了村口,秦生的那匹马突然打了响鼻,原地转了几个圈子。秦生骑马不甚熟练,不知如何是好,沈葆真道:“无须惊慌,这马很有灵性,它是知道要出远门,有些恋家而已,你看我这匹一旦奔出,他便跟上。”

这是南宋淳熙十一年春天的事情。

二月末时候,沈葆真回来了,秦天一却没有回来。人们问起来,原来是沈葆真名落孙山,秦天一却又高中了。眼看接着就是殿试,做天子的门生,距离家乡又远,干脆借了盘缠,在客栈里住下等候。

消息传到夏家,又是一阵欢喜不及。大嫂听了,自语道:“难道我这小姑,真有这般好命?”暗自狐疑。

这一年的春天来得早,天色早热,雨水也下得早,田间野草在雨后猖獗生长,青弋江水流充盈,江面上的绿藻比往年厚实很多。

一个原本和秦生一同打渔的渔夫,因妻子又怀了孕,特别早起来打渔。望见上游水面上飘着一个挺大物事,近处来看,是一头大牛,该是刚死不久,并未膨胀,身上立着几只鸟啄食。这渔夫好像捡了元宝,把渔网抛出去,拢住了用鱼叉剖开,肉质纹理清晰,闻了闻,一丝异味也无,因大宋禁止在春天宰杀耕牛,怕惹麻烦,悄悄切了一条腿肉,就回家了。

当晚就煮了一大锅,一个渔夫,一个有身孕的渔婆子,一个男孩,哪里容易得这么多肉食来吃,一个个口里不停,吃了半宿。早上,渔夫有些跑肚,清晨就去茅厕。才起来,他老婆也赶了来。两夫妻见了相互取笑对方贪吃,也就罢了。丈夫照例取出打渔。不曾想到了下午,十分肚腹绞痛,在溪边无人处又泄了几回。站起身来时候,头昏眼花,就早些来家了。

男孩接着,说妈妈身子不爽利,晚饭也没做,正躺在床上。渔夫看了看,渔婆也说是腹泻,还是昨夜吃肉的缘故。渔夫因孕妇的缘故,不敢怠慢,让儿子去请了李郎中来把脉。李郎中说:“胎气很正,脾胃虚弱,吃了些膏腴的饮食,克化不动。”随手开了一剂《太平惠民和剂局方》中所载验方,叫做止泻六合汤的。

“缩砂仁、半夏(汤,炮七次)、杏仁(去皮、尖)、人参、甘草(炙)各五钱, 赤茯苓(去皮)、藿香叶、白扁豆(姜汁略炒)、木瓜各一两,香薷、厚朴(姜汁制)各二两。

制法:上锉。【注解】”

送走郎中,男孩拿着方子跑去村外抓药。到了生药铺,正是卜世忍卜掌柜在堂,看了方子,问了几句。男孩抓药走了。卜世忍唤来账房和伙计,说道:“眼看今年早热,这寒热交作而腹泻的症候,必然比往年多。你们去库房察看,把这底方上的药材,给我提前分类配好。我料定,不出几天,还有人来买药。”

第二天,又一个种田的人来了,按着肚子,拿着李郎中笔迹的方子,也是这味药。第四天,第六天,各有两例。药铺伙计拍掌柜的马屁,说道:“掌柜的,您真是有眼光啊,先见之明真准。”

“哼哼,我倒是真准,你什么时候长进些生意经呢。我且问你,如果你是掌柜,现在该有何举动。”

“多采买这几味原料。”

“然后呢?

“不知。”

“你去把账房找来。”

卜掌柜,账房和伙计,把买卖上板儿关了半日。细细盘了账目和存货,重新写了药品价目,把止泻六合汤的方子全部药品价格上涨三成,然后定下规矩,如果买药的人不绝,每一日上涨价格一成,上不封顶。

然后,急匆匆回了家,加上柜上的银两,凑得足足的,外出卖药去了。临行前吩咐,对账房说:“我若五日不回,你就把店里药材都抵押了去借银子,期限三个月,给我备着。”对伙计说:“准备五日内药材到了,你提前清库准备好存放,不可懈怠马虎。”

账房和伙计,将信将疑,一一照办不题。正忙碌时候,第一天买药的渔民儿子又来了,把伙计吓了一跳,眼看这个孩子,面有菜色,几天不见,判若两人,腹大如鼓,步履迟缓,还是来抓上次的药。伙计问他情由,原来他家父母都已经相继病倒,爬不起来,那止泻六合汤有些效果,却不治本,连自己也是一样,每日上吐下泻,水米难进。又请了李郎中,还是一样脉象,竟是无计可施一般。无奈,只得再次照方抓药,把家里的积蓄都带上了。伙计按照涨了三成的价钱,给他包了药,不愿碰他的手。

这孩子回到家,架锅熬药,拼着力气,给父母灌下去,自己也喝了些,昏沉睡去。第二天,呼喊了半天,不见父母起床,一摸,二人已经硬了。这男孩面色呆滞,似乎并无触动,好像意料之中一般,捂着肚子又去了茅厕。

这户渔民家里,之后几天,门户再没有开过。直到一日,门板上聚满了平时少见的大个儿苍蝇,门板里面爬出各种蛆虫,惊动了地面。地保到门口,用手帕捂着鼻子走了一遭,分辨出是尸臭,直接喊道,让县里派仵作来验看。仵作来时,把门打开,争些儿被苍蝇推出门外,先架起松木在门口来烧,熏走瘴气,烧死飞虫,再看。出具尸格,写明

“男尸一具,年三十五,身穿葛麻衣裤,无内外伤,右臂刺青一处,左手小指残缺,系旧伤。解剖来看,肝脾肿大,腹内积水……

女尸一具,年三十三,身穿葛麻衣裤,怀孕六月,胎死腹中……

童尸一具,男……

皆病亡。”

地保和仵作忙了一整天,写明了验状,正要去县里复命。忽见另一个里长急火火地奔来,说是另一处离此不远,有一孤身老者,肚腹肿大,打水时候在井边滑倒,撞到井栏,头破而亡。死尸不离寸地,正待仵作验看。

仵作只得马不停蹄去了。去后一看,也是一个面皮绿色的死人,眉头紧锁,四肢戟张,腹部积水,太阳穴的血留出,已经在井台上凝固了。

仵作定了尸格,速去了。

这几天,在卜掌柜生药铺门口拿着方子买药的人,络绎不绝起来。而且一买就是很多付,为一家人准备的剂量。价格在五天内几乎翻番,百姓难以承受,便合伙托人到外县药铺购买。谁知去了打听,三五处药铺的这些药材,刚刚被人卖光。无奈只得回来,再看,药价又涨了一成。

药铺门口停着两挂大车,是卜掌柜一头汗水,正在指挥伙计忙里忙外卸车装库,大抵是那几位药材,面对愁眉紧锁的买药人,笑吟吟的,跟大家拱手,说着宽心肠的话。这时候,李郎中夹着药箱子来到了药铺门口,两人素来相熟,一对眼神就知道有话要说,一起进了药铺后院。

李郎中四外往往,对卜掌柜说道:“没料到,没料到!”

卜掌柜微笑,慢吞吞说,“我料到了。”

“眼下怎么办?”

“你是郎中,你问我怎么办?按朝廷规矩办。”

“你觉得到了这个地步了吗?”

“那你再等上一个月,再瞧瞧。”

“嘿,还是你在理,你说得对。”

说罢,李郎中满头大汗,急匆匆奔了县里。

卜掌柜收起了悠闲的样子,不顾门口涌动卖药的人群。指挥着活计,把人硬推开,提前上板打烊,又在后院密议起来。

“第一,明早直接把价钱给我翻到三倍,只卖二十剂。此后,每天的价钱,都要和我商议再定。我若是不定,一味药也不能出这个门!”

“明白。”

“其二,我们现在本钱,柜上赚来的钱,加上你借来的银钱,一共能凑多少?”

“约八百贯。”

“嗯,按这个路子,这批货卖完,还能回笼一千五百贯。你把钱都给我拢来,随我出去办货。”

“去哪?”

“县里!”

……

沈家村的人们,街谈巷议,离不开谁家的人又病了,如何症状蹊跷,等等。宣弘书院里面,也逐渐有了生病的学生,素来治学严谨的佟先生,笋丘山下厢兵困山都不曾退让的,这一天中午对学生们说:“即日起,书院暂时关闭,为师要修葺校舍,择日再开。”学生们散去了,留下沈葆真一个,问先生。佟先生说道,“我夜算今年的五运六气,春夏之交,湿气瘴气都很重。正好也是大比就要结束了,下次又是三年以后,歇歇也好。你回家替我拜上你爹爹。”

“是,先生保重。”

沈葆真回了家,到了父亲书房问安,说了书院停办的事情。旁边一人答话道:“这位佟老师果然高明。”这才看见,是生药铺的掌柜卜世忍坐在下手地方喝茶。说完这句话,卜掌柜立起身来向沈大老爷和沈葆真施礼,就告退了。沈大老爷起身送到屋外,十分感激的样子。

等他走了,沈葆真忙问父亲:“卜掌柜来这里何干?”

“他来说的和佟老师说得是一样的事情。”

“什么事?”

“人命关天的大事!”

待续

要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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