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云散月明谁点缀
文/慕凉卿卿
前情回顾：得知段宸曜亲至关外抵御外敌，威武大将军趁乱偷袭，却反折一员大将。战前海沛之行事有异，加之轻易擒获敌将一事多有蹊跷，段宸曜心生疑虑。在邃远的指引下，众人愈发接近主帅遇害这件事的真相……
深秋，夜。
邃远瞧着段宸曜脸色不佳，斟酌着上前开口，道：“皇上，海沛之尸体已按您吩咐在后山寻了个地方葬下了，这事后续怎么办？”
段宸曜默默地叹了口气，一时间头痛难忍，双手用力地暗住太阳穴，沉思不语。邃远知他此时心中万般滋味，静立一旁，耐心地等着段宸曜的回复。
良久，段宸曜抬首，沉声道：“念及海氏一门忠将，传讣告回京，海沛之阵前中流箭牺牲。”
闻言，邃远皱着眉头看着段宸曜，摇着脑袋表示他不能赞同。尽管海家对段宸曜恩深义重，但欺君反叛这种事，为了保全他们家族脸面，难不成还要给他追谥封号？
段宸曜又叹一声，无奈苦笑，说道：“不作嘉奖，海禄会明白其中含义。”
邃远咬了咬牙，忿忿地应下。
“至于海沛之背后的段宸珩……”段宸曜说了一半，扶额思忖，今日段宸珩差一点就断送泽宇数百年的基业，已经不能用被仇恨蒙蔽理智来形容，这个人完全就是疯了！
“皇上您作何打算？”邃远等了半晌没等到下文，小心开口道。
段宸曜厉眸深邃，泛过一丝恼火，厉声道：“传旨，查抄珩王府，废除珩王封号，全境捉拿！”
“那珩王妃那边……”邃远提醒道。那个犯了错的海沛之段宸曜尚在极力为他保住颜面，那珩王妃海姝宁此番真是无辜受累。
“准许宁宁休夫回宁，只要她离开珩王府，便与段宸珩再无任何牵连。”段宸曜剑眉拧成结，海姝宁于他来讲和亲妹妹一般，本来这种事情就不该牵扯她的，无奈家世如此，任何人都逃脱不掉。虽说泽宇国没有什么女子不可改嫁一说，但这事对她多多少少有些影响的，唯有待时间慢慢让人们淡忘一些，日后多做弥补。
段宸曜想了想，还是有些不放心，又嘱咐一句：“你亲自派人照看着她，宁宁小孩子心性，怕她到时受到有心人的蛊惑，害了自己。”
邃远瞧着段宸曜眉宇间难掩的疲惫，宽慰道：“皇上，您对海家操了不少心了，珩王妃这些年沉稳了不少，您也该放放心了。”
段宸曜白他一眼，“去办事吧，废话那么多！”
“诺。”
十三日前。
那日海沛之出现在大营主帐中，段宸曜的一句话令他心神剧颤，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念道：“皇上，臣罪该万死！”
对方的坦诚，段宸曜至少是欣慰的，海沛之还不至于无可救药，长叹一口气，段宸曜对他说道：“说说吧，究竟怎么回事？”
海沛之俯首跪在地上，将此事前因后果悉数道来——
花秋寒与林致前来犒赏三军的两个多月前，段宸珩曾借由珩王妃的名义给海沣之传过一封家书，内容是何不得而知，只是海沣之看过之后的脸色不佳，随手烧掉了信件。并打发身边多年的心腹亲自跑一趟珩王府，拒绝了段宸珩在信中的提议，并警告他无论有何打算，不准许将海姝宁牵扯进去。
那时候，海沛之并未生出反叛之心，只是觉得兄长做事太过刻板严厉。因此，他看着海沣之的心腹离开之后，为安抚珩王殿下，自己又回到自己的营帐中修书一封，亦遣人送进珩王府。
谁成想，十五日之后，段宸珩竟然孤身赶到海沛之所辖的关北大营，一番寒暄过后，段宸珩笑问他有没有信心超越海沣之，成为泽宇国统帅三军的大将军。
他是被迷了心智才会答应段宸珩的提议，那时候海沛之才知晓军中竟然有段宸珩买通的兵士，甚至有军级的将官。
海沛之的关北大营负责关外北部数百里的军情侦查，小心准备了两个月后，某日清早，他亲自赶到主帅帐中，秘密向海沣之呈上一份紧急的军报。
帐中，海沣之与花秋寒以及几个亲信的副将正在商讨军饷一事，对他呈上的这份军报并不十分在意，准备只调派一队兵马前去震慑一番便作罢。
没有按照预期发展，海沛之不安地坐在一侧，焦躁地纠结，正不知如何是好之时，段宸珩竟指使人射入帐中一支飞羽令。
不知内容是什么，只是海沣之与花秋寒看过之后都变了脸色。
这显然与二人商定的不同，他一时也不知段宸珩要做什么。既然，段宸珩留有后招，那又为何冒险来勾结自己。后来，他才慢慢想明白一些，段宸珩只是保证海沣之出事的时候，他留在主帅帐中，方便临时掌管军中内务。
果然，看过飞羽令后，海沣之与花秋寒安排妥当海沛之前来禀报的关北一事，便匆匆带着几个亲信离开。
午后，他就收到了海沣之与花秋寒外出失踪的消息，林致成了当时唯一活着逃掉的人。
段宸曜怔住，沉默许久，长呼一口气，终于将一直以来不敢探寻真相的问题问了出来：“沣之他究竟……是生是死？”
“罪臣不知，真的不知……”海沛之伏在地上，抖着身子哽咽道。
段宸曜终是不再叹气，合上双目，“后来呢？”
“那时候林致死不死无足轻重，所以放他跑了。三日后又被搜索大哥的人寻到，按照珩王的计划，将所有罪责都推到他身上。”
段宸曜缓缓睁开双目，眸光扫过仍垂首跪着的海沛之，道：“而后，你又杀了他，制造畏罪自裁的假象？”
海沛之沉默以对，那时候，主帅一失，营中数万的将士有些躁动，他亦慌了手脚。
“你后悔了吗？”段宸曜问道。
海沛之身子一震，整个人僵住半晌，沉默地点了下头，“大哥因我而死的时候，我就后悔了。可是已经万劫不复，不容我再抽身。”他痛苦地抬手捶着冰冷的地面，他们三人——段宸曜、海沣之与海沛之，曾一同在海府长大，练武、带兵，出生入死、亲密无间，“皇上，求、求你放过海家，此事全是我一人之责，求……”
“原来你心中还有令尊大人，还知晓家族荣耀！”段宸曜训斥之声虽厉，但心里到底是松了一口气，脸色依旧冷峻，他又问道，“他们让你杀了朕，如果应下了，你要怎么做？”
“罪臣不敢……”
“你要怎么做？！”段宸曜眉头紧皱，重述一遍。
海沛之想了想领会其意，抬起头，道：“军中有人可以传递消息，方才捉回的御铭国那个先行军副将也可以。”
终于，态度稍有缓和，段宸曜唇角闪过一抹浅笑，“朕给你个戴罪立功的机会，你可要抓牢了！”
“谢皇上。”
御铭国军营这边，消息传去的第三日，身在敌军大营的段宸珩才等来了海沛之合作的消息，前来传话之人一便同段宸珩约定好，何时将段宸曜诱骗至何地。
那人离去，谯明眼中闪着精明之光，轻笑出声，上前道：“珩王殿下，看来这次老天是站在殿下这边了。”
这谯明曾是璃王身边最得力之人，段宸璃倒台后这么多年过去，他竟然跟了段宸珩。
“我家二哥岂会这般好糊弄，说他上钩，你信吗？”段宸珩抬眼瞟了一眼谯明那得意的样子，信手把玩着手串，反问道。
谯明亦不是第一天同段宸曜打交道，说他这么轻易地走入他们设好的陷阱，确实值得怀疑一下，“可段宸曜对海家的人一向是推心置腹、深信不疑，许是这样他没多想？”瞧见段宸珩坚定地摇着头，谯明沉下心思又仔细想了想，道，“难道殿下是怀疑海沛之出卖了咱们？”
“不是怀疑，是一定。”段宸珩勾了嘴角，阴郁一笑，他与这个海沛之打过几次交道，野心有是有，霸气胆量却是不足，怪不得他哥海沣之一直以来压他一头，不是没有道理的。
闻言，谯明一面扇着扇子，好生服侍着段宸珩，一面暗中思忖着海沛之与段宸曜两人究竟打的什么主意。正想着，忽闻段宸珩又说道：“准备一下，你随本王去帅帐走一趟。”
这边话未说完，帐外已经传来威武大将军洪亮的嗓音：“珩王殿下，本将军不请自来，莫不要怪罪啊！”
段宸珩忙起身相迎，抱拳施礼，笑道：“大将军哪里话，小王正想亲自登门拜会大将军！”
“哦？难道说珩王殿下与本将军心意相通？”将军与段宸珩目光相接，彼此都在相互试探，完事了，又相视哈哈大笑起来。
谯明长着眼力见，亲自搬来椅子让大将军落座，赔着笑脸，问道：“不知大将军到访所谓何事？”
大将军侧首打量了一眼这个服侍的人，又扭身抬眸瞧着段宸珩若无其事地吹着滚烫的茶水，抚须大笑，朗声道：“殿下是泽宇国的王爷，又是鄙国圣上的至交好友、座上贵宾。只不过，到了如今这一步，殿下在母国的朝廷怕是已经没有回旋余地吧？”
这话说得倒是爽快，分明就是挑明告诉段宸珩，若是不与御铭国合作，怕是会沦落到天地不容的局面，更甚至，一个不高兴大可把他绑了送回泽宇国也不是没有可能，赤裸裸地要挟恐吓。
段宸珩轻啜一口茶水，顿了一顿，无所谓地笑了笑，道：“将军的话小王听懂了，那将军不妨听听小王的话？”
“洗耳恭听。”
段宸珩调整了个更自在的坐姿，从容开口，道：“这三四日的战事，将军恐是没得到甜头吧？段宸曜毕竟是实打实沙场出身，虽说当了几年的皇帝武功上有所懈怠，但骨子里的东西是抹灭不掉的。既然他到了，将军想赢下这场战事、趁机吞掉几个边城的想法，恐怕是要落空了。”
将军微怒，目光恨恨地对上段宸珩，相比之下，段宸珩倒平和许多，冲着对方点了一下头，礼貌微笑。
“既然话说到此，那有些话就直说了。”大将军讪讪地压下怒气，“本将军想同殿下合作除掉段宸曜，来日，本将军承诺拥护殿下为泽宇新帝，如何？”
“果然，将军与小王乃志同道合之人。”段宸珩面容诡异地笑着，“只不过，将军大可放心，小王无心帝位，将军若有实力，大可一举入攻长安，直捣黄龙。”
大将军惊诧，忍不住盯着段宸珩打量许久，眸底毫无波澜，一时竟看不透他，“珩王殿下莫不是玩笑？”
段宸珩浅笑着摇首，不去多做辩解，端过茶盏，又小饮一口。
“那本将军好奇，殿下所求是什么？”
“段宸曜的命，泽宇国的命。”是，所有人的命，都可以拿来给她陪葬。
段宸珩一瞬即逝的目光令将军有些不寒而栗，大将军干咳两声，转了话题：“殿下可有擒下段宸曜的妙计？”
“有，不过需要将军的配合。”段宸珩胸有成竹地点头，“十日之后，段宸曜会带人出现在据大营二十里外的地方，无论他是否中计，泽宇军营中定会被抽调部分精锐力量，同时群龙无首，若将军此刻率御铭大军突袭，攻破的几率至少有六到八成。”
“殿下有把握？”大将军心中狂喜，这的确是千载难得的机会。他与段宸曜明里暗里交手十数年，虽说有些不光彩，但终是他要赢了！
“以段宸曜的机智，定然是不会轻易中计。因此，他必会准备了至少一个部队的精锐兵士前往，目的是要拿下本王。”段宸珩眸底冰冷的笑意愈发深邃，鄙夷道，“他能看透本王有心取他的命，但他一定看不透本王要拿整个泽宇国做这场交易。所以，本王是有把握的，十成十的把握。”
大将军望着段宸珩近乎癫狂的神情，一时失神，良久，方应道：“本将军不知如何报答殿下如此重恩！”
“不必，只要将军记得要毁了泽宇国，就好。”段宸珩冷笑着抬眸，见对方面露怯意，稍敛面容，起身相送，“将军慢走，不送。”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