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就这么软呢？

这是林妙妙第一百五十七次对着叶子吼了。不过吼完了这句之后，林妙妙又说了一句话。

我们分手吧。

叶子本来低着头看脚尖，听到这句话时，抬头看了看林妙妙，回了一句，听你的。

然后他俩就分手了。

那天是2005年的1月1号，晚上下雪了，在上海，很不常见的飘起了雪。雪不大，下了没多久就停了。

那天晚上叶子没哭，叶子从小到大都没哭过。

(一)新年好啊

叶子从小到大都是个乖孩子，用句不好听的话说，叶子这人吧，就是个妈宝。

就这么妈宝的叶子，在高考考了690分的情况下，选择了上海复旦大学。当时清华大学的招生办主任都亲自去叶子家准备接人了。叶子第一次和父母唱起了反调。软了十八年的叶子，那一次没有软。

当然，叶子难得硬起来是有原因的。林妙妙要去上海读书。

叶子从五岁那年就喜欢林妙妙了，只是林妙妙不知道。嗯，除了叶子，好像就没有其他人知道。在上幼儿园的时候，林妙妙家住的和叶子他们家很近，所以，俩人念的同一所幼儿园。

1990年1月1号，曙光幼儿园组织小朋友搞联欢。叶子那天买的糖果，都掉进路边的水沟里去了，因为叶子自己也被推进水沟里了。

林妙妙是第一个发现叶子掉进水沟里去的。然而林妙妙并没有大喊，而是拉起来正在发呆的叶子，去她家里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然后才拉着叶子一起去的幼儿园。

叶子不知道为什么林妙妙不叫人，而是这么做，但从那个时候开始，掉进水沟也没有哭的叶子就喜欢上林妙妙了。这早恋倒是够早的。

后来，念到二年级的时候，林妙妙就跟着妈妈搬家去了城市的另一边，因为林妙妙的妈妈给生下来就没有爸爸的林妙妙又找了个新爸爸。

从那以后，叶子再也没有见过林妙妙。直到高中。

千禧年，叶子念高中，在第一天坐在教室里的时候，他听到了老师念到林妙妙的名字，然后就看到了那记忆里熟悉的脸，在梦里一直出现的身影终于出现在现实里了。后来高二就分班了。不过叶子一直记着，林妙妙在一篇作文里写到:

我想去上海，去看东方明珠。我想知道，站在高处的感觉，是不是不一样。这和高山不一样，站在山上脚下是实的，而听说站在东方明珠上面，脚下是虚的。那是飞的感觉。我想飞，我想拥有一双翅膀。

叶子一直都记得。所以叶子在高中的时候，拒绝了很多班花校花的青睐，两耳不闻风流事儿，一心只想去上海。

2003年9月，叶子终于来到了上海。每个周末，叶子都要去外滩。虽然从同学那里知道了林妙妙所在的学校，但叶子没去。叶子执着地认为，他一定会和林妙妙在外滩相遇。他相信，既然林妙妙来了上海，那么她一定会来外滩看东方明珠的。

2004年1月1日，叶子没有参加学校的联欢活动，而是独自一人，又来到了外滩。那一天，叶子有预感，他一定会见到林妙妙。

当夜幕降临的时候，叶子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喂，东方明珠，新年好啊！

然后叶子就看到了林妙妙。那天林妙妙穿着白色的羽绒服，扎着漂亮的马尾，那双明亮的眼睛一直都像叶子记忆里那样动人。

林妙妙偎在一个男孩身边。

(二)你就是我的菲奥娜

那天叶子还是和林妙妙打了招呼，他看着林妙妙幸福的模样，心里说不上是开心还是难过。

她的笑和我无关，可她在笑啊。

叶子觉得，自己还是开心的，虽然那天晚上他回去之后失眠了一整晚。

林妙妙哭了，因为她男朋友把她甩了。甩她的原因是林妙妙不同意和那男的上床。

那天是情人节，林妙妙一个人去了外滩。遇见了在江边发呆的叶子。

叶子，你说，是不是你们男的都这样啊？林妙妙红着眼睛问。

啊，什么？叶子问。

就是，谈女朋友的唯一目的就是为了要上床啊。

不，不是吧。叶子挠挠头，我不是这么想的。

噗哧。看到叶子傻傻的样子，林妙妙忍不住笑了。叶子，你好傻哦。

哦，是么。叶子不知道怎么接话了。

叶子，你有女朋友么？

没有啊，怎么了？

没，没什么，就随便问问。

2004年的情人节，叶子和林妙妙俩人在江边吹了一夜的风。

叶子经常去林妙妙的学校，因为林妙妙感冒了。当林妙妙感冒好了之后，俩人就在一起了。

叶子，你会一直对我这么好吗？林妙妙挽着叶子的胳膊在路边散步。

会，我会一直对你好的。叶子说的很坚定。

我相信你。林妙妙那个时候觉得自己很幸福。然后就抱着叶子的脖子，和叶子接吻了。

叶子手忙脚乱的，这是他的初吻，这是十几年来，他和林妙妙相距最近的时刻。

林妙妙，我终于等到你了。叶子抱着林妙妙，在心里说，我会一直对你好的。

2004年8月22号，七夕。

叶子和林妙妙都在老家，暑假还没过去呢。

叶子，我们去看电影吧。 林妙妙一大早给叶子家里打电话。

哦，好啊。叶子早就起来了，放下手里的单词本，就答应了。 

《怪物史莱克2》，正在热映，看着笑的眼睛都眯起来的林妙妙，叶子也跟着开心。

那天的电影很好看，叶子刚看完就不记得剧情了。林妙妙就是叶子心里最好看的电影，和林妙妙在一起的日子，就是可以记住一辈子的剧情。

叶子看着在前面穿着白色连衣裙跑跑跳跳的林妙妙，轻声说，林妙妙，你就我的菲奥娜。

你在说什么，叶子?

没什么，我们去吃冰淇淋吧。

好呀！

(三)你怎么连架都不会吵啊

林妙妙那天很生气，非常生气。

叶子见到林妙妙的时候，递过去一块炸鸡。

哼!在气急败坏地对付完炸鸡之后，林妙妙还是没解气，怎么能这样啊？不就是有个有钱的男朋友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那天林妙妙她们班评选优秀团干部，林妙妙的竞争对手，那个长相不输林妙妙但是男朋友是个富二代的女孩，凭借她男朋友的豪爽，请了班里所有的人吃了顿饭。然后本着吃人嘴软的原则，林妙妙毫无悬念的落选了。

真是气死我了。林妙妙越想越觉得气。她从小到大都是争强好胜的性格。哪里受得了被别人这么对待。

没事啦，明年不还有机会嘛。到时候我也请你朋友吃饭。叶子安慰道。

什么嘛，不是这个原因。我就看不惯她趾高气扬的样子，有钱就了不起啊？

是是是，有钱没什么了不起的。反正我知道，林妙妙是最棒的。

这样的事发生了很多次，每次林妙妙在叶子面前抱怨的时候，叶子都耐心地当听众。他没有办法解决这类事情，他们家虽然不缺钱，但叶子的生活费都是自己挣的，很少向家里张口。面对林妙妙的抱怨，叶子只能用自己的方式，陪着林妙妙就好了。

那时候，叶子以为，陪伴就是最长情的告白。

直到那一次。

林妙妙正拉着叶子逛街呢，看到一家专卖店，俩人就进去看衣服。叶子那段时间的衣服都是林妙妙给他买的。

呦，我当是谁呢？这不是我们的大美女林妙妙么？一个尖酸刻薄的声音传过来。

林妙妙抬头一看，正是那个靠着贿赂上位的女孩。当时气的就回击了过去。哪敢当啊，您才是大美女，我呀，可比不过你。有些人啊，为了钱，真是什么都敢干啊。林妙妙还特意加强了干这个字眼。

你，你说谁呢你!那女孩气的跳脚。老公，她骂我!

富二代看过来了，呦，这姑娘长得真好看，那气质，啧啧。可女朋友被欺负了，他还是要站出来的。嗯，那个，大家都是同学，有话好好说，不要吵架嘛。这样吧，姑娘，你今天在这店里看上的衣服，我都包了。

林妙妙那个气啊。你看不起谁呢？谁稀罕你的施舍?有钱了不起啊！

叶子在一旁拉着林妙妙，算了，我们走吧。

林妙妙这下更气了，我被欺负了，你不帮我也就算了，还扯我后腿?你一边去，我非得好好和他理论理论。

富二代觉得这姑娘挺不错的，不拜金，可她旁边那男的也太怂了，这不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了么，不知道林妙妙怎么会看上他的。

叶子却没松手，拉着林妙妙的手就赶紧出门了。从小叶子受到的教育就是退一步海阔天空。

凭什么啊？林妙妙被叶子拉出来之后，冲着叶子叫，我就是看不惯他们盛气凌人的样子。

没事的，没必要和他们吵啊。不要因为他们，影响到了心情。叶子耐心地劝说。

你怎么连个架都不会吵啊！林妙妙看着叶子这样子就来气。

叶子的妈宝脾气改善了许多，但他的性子还是那么软，看样子是改不过来了。

没事干嘛要吵架呢，忍让一下不就好了。叶子还在劝说。

你能不那么软吗!

叶子没有说话。他以为这次还和以前一样，等林妙妙发完火就好了。

你怎么那么软啊!林妙妙看着叶子就恨铁不成钢，我们分手吧！

叶子犹豫了一会儿，抬头看着林妙妙，笑着说，听你的。

那天，上海下雪了。2015年1月1号，那天叶子口袋里装着两张东方明珠的门票。

(四)童话里都是骗人的

那个时候光良的新歌《童话》大火，叶子正在听这首歌的时候，林妙妙给他打来了电话。

叶子，我男朋友的朋友过生日，你要不要也来玩?

当时林妙妙已经三个月没有和叶子联系了。叶子接到电话之后，说了声，好。

叶子没有拒绝林妙妙这一项技能。

林妙妙的新男朋友就是那个富二代。听说林妙妙分手之后，那个富二代就立马就跑过来追林妙妙，而林妙妙那时候也想着气一气叶子来着，就答应了。

在答应的当天，林妙妙就被灌醉了，醒来之后，就发现自己和富二代睡在一张床上。看着点点落红，林妙妙哭了。

没想到你还是个处啊，你男朋友咋这么软蛋呢？富二代抱着林妙妙说道。

林妙妙看着富二代，你爱我么？

富二代虽然有点莫名其妙但回答的不假思索，爱啊。

林妙妙点点头，不再哭了，一瘸一拐地进了浴室。

富二代看着林妙妙可人的背影，也冲进了浴室。

那天晚上众人都玩的很嗨，叶子除外。后来见天色太晚，众人就在附近找了个宾馆。不过由于太晚了，房间不够。所以只能大家挤一挤。

叶子和其他人都不认识，所以林妙妙说，叶子，要不你和我们一起住一间吧。林妙妙说的我们，是指她和她的现男友。

叶子本来想拒绝的，但是一张口，就说，好的。

晚上，叶子躺在一张床上，林妙妙和富二代躺在另一张床上。

叶子躺在床上，怎么都睡不着，那晚的月亮特别亮，叶子觉得他的脸一定和月光一样惨白惨白的。在离他不到一米的另一张床上。林妙妙和另外一个男生睡在一起。他的菲奥娜，是别人的。

半夜。

别，你别。林妙妙小声的说。

没事儿，那个软蛋睡着了。我们动静小一点。富二代说。

叶子缩在被子里，终于还是哭了。那天叶子好像把积攒了二十年的眼泪都流干了。还得小心翼翼地不敢发出声音。

林妙妙压抑着呻吟声，但富二代不管那么多。啊！心满意足的叹息声。

叶子此刻多么希望自己是睡着的，叶子也在心里痛骂自己，叶子，你就是个软蛋。你怎么这么没用呢！

林妙妙哭着找富二代，说她怀孕了。富二代淡淡地说，哦，那我们分手吧。

也是啊，已经玩腻了，扔给林妙妙一千块钱，叫她滚。

林妙妙哭的死去活来。

最后是叶子带林妙妙去打的胎。

叶子花光了所有的奖学金，所以林妙妙在打完胎之后，恢复地很好。

林妙妙在住院的那段时间里一直在听光良的《童话》，是啊，童话里都是骗人的。

叶子在那段时间瘦了一圈，既要照顾林妙妙，又要赶着去兼职。当林妙妙好起来的时候，叶子病倒了。不过他没和林妙妙说。而是请假回家休息了半个月。

看着那座快要拆迁的幼儿园，叶子想起了《童话》里唱的，我愿变成，童话里，你爱的那个天使，张开双手，变成翅膀，守护你。

林妙妙，我会守护你的。

(五)林妙妙，做我女朋友好不好?

叶子还是一如既往地在周末就去外滩，还是一个人。叶子一直没去东方明珠，就隔着江，远远的看着。叶子想和林妙妙一起去东方明珠。

2006年，2月14号。叶子在家过完元宵节，就收拾东西准备去上海了。

叶子记得那天的天气很好，虽说有些冷，但阳光还是挺充足的。火车站有卖玫瑰花的小朋友，叶子买了一支。送给谁呢？本该团聚的日子，却要离家远行。林妙妙，如果今天晚上到了上海，我能遇见你的话，我就把玫瑰花送给你。

呦，小伙子，买花送女朋友啊？邻座的大叔看着叶子手里拿着一朵玫瑰花，笑呵呵地问。

叶子没说话，笑着点了点头。

现在的小年轻啊，就喜欢玩浪漫。小伙子，好好对人家女孩啊。大叔笑着说了一句，就打电话去了。

叶子左手撑着下巴，右手拿着花，发着呆。

对不起，请让一下。

叶子坐直身子，果然，真的是林妙妙!

呀，好巧。林妙妙看到叶子笑着看着她，打了个招呼。

很巧，不是么，林妙妙买的座就在叶子的对面。

你，两人几乎是同时说出这个字。

你先说吧，叶子笑道。

你过得还好吧？林妙妙说。

挺好的。叶子点点头，你呢？

我也挺好的。

你还单着么？

嗯。林妙妙自从经历那件事儿后，一直没谈过。

你呢？林妙妙问。但是突然这个时候看到叶子手里的玫瑰花。眼神突然失落一下，这是送给你女朋友的么？

叶子愣了一下。意识到林妙妙说的是他手里的玫瑰花之后，叶子想了一下，说，是啊。特意从家里买的，带到上海再送，不是显得心诚嘛。

哦。林妙妙小声地说。

那天在车上，两人都没再对话。叶子偷偷看了林妙妙一路，一直忍住没说话。

下午终于到上海了。俩人互相说了句再见，就各自回校了。

晚上，叶子来到外滩，看到了在江边吹风的林妙妙。

嗨。叶子走过去拍她的肩膀。

啊，你怎么在这?林妙妙很是惊奇，你不应该陪你女朋友吗？

叶子从身后拿出那朵玫瑰花，还好，没被压坏。林妙妙，做我女朋友好不好？叶子单膝跪地，双手举着玫瑰花，问林妙妙。

啊？林妙妙呆住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叶子，我，对不起，你，我，我，我不值得你这么对我。林妙妙哭了。

叶子依然半跪着，林妙妙，我爱你。

我，我不干净了，我，我不是个好女孩儿。林妙妙嚎啕大哭，蹲在地上，我现在配不上你。

叶子走上前去，抱着林妙妙，丫头，我不在乎。

可是我在乎!

丫头，你不是老说我软吗？叶子笑着说。然后松开林妙妙，向一边跑去。

你，你要干什么？林妙妙想拽住叶子，可是没够着。

叶子从一旁的小贩那里借来了一个扩音喇叭。

林妙妙，我喜欢你，从我第一眼看到你我就喜欢你了。林妙妙，我喜欢你十六年了。我还会喜欢第二个十六年，第三个十六年，我会喜欢你一辈子。

我不管你经历了什么，我只知道，我就是喜欢你啊。我这段时间过得不好，一点儿都不好。林妙妙，没有你在身边，我怎么可能过得好。

林妙妙，我喜欢你，做我女朋友好不好?

林妙妙哭着扑进了叶子的怀里。

(六)林妙妙公主殿下

站在太空舱的时候，林妙妙问叶子，你怎么说喜欢我十六年了的？

叶子笑着说，对啊，十六年前我就喜欢你了。

十六年前?那时我好像才上幼儿园啊。

没错啊，就是那个时候，你还记得那时候的幼儿园搞元旦联欢吗？

不记得了，不过我确实是在曙光幼儿园上的学。

对啊，那个时候我们还是街坊呢。

叶子，你怎么记得那么清楚?

因为我那个时候就喜欢你了啊。

你这早恋可太早了吧？林妙妙笑着说。

不早不早，我可是等了你十六年了啊。叶子抱着林妙妙。

叶子，你对我可真好。林妙妙偎在叶子的怀里。

因为你是我的公主啊。

那你是什么？

我是骑士啊。

有这么软蛋的骑士么？

怎么没有，我不就是么？

那你就叫软蛋骑士好了。林妙妙笑嘻嘻地说。

遵命，我的林妙妙公主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