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挣扎
【一】
她曾比任何人都要美艳
“沈黎！”我听见她叫道。
虚睁着眼的我立刻惊醒，目光扫了一圈，连忙走到病床前，扶着姐姐半坐起来，将床头插着吸管的玻璃杯送到她的嘴前。
半杯水， 她几口便喝干净了，只是小小的动作就让她喘得厉害。胸膛起伏，她摆摆手意识我扶她躺回去。
我照做，坐在床边看她闭上眼睛，即使听见她熟睡后才有的呼吸声也不敢离开。
那件事已经过去了六年，我也已经十八岁，勉强上完高中，却再也没有机会踏进大学的门。
从六年前的那天起，我再也没能度过哪怕一个安心的夜晚，每一天都是噩梦，每一秒都是惩罚，深夜里，眼泪变得和沙子一样廉价。
其实我知道，姐姐的病并没有这么严重，六年来，她终日像个快要瘫死的植物人，除了叫我的名字外极少说话，我甚至都要怀疑她的声带已经退化了，连一句最简单的问候也说不出来了。
纵使有太多的委屈和疑问，我却从来不敢开口问她哪怕一句话，只是机械地照顾着她，在小小的病房里踱步。
我太怕她对我说出残忍的话，纵然我已经为了赎罪放弃了我的未来。
——“到头来，是你杀了我第二次。”
我看着她的脸，虚掩着面，底底地抽泣起来。
这是晚饭时间。
说实话，医院提供的盒饭真的是难吃到过分了，一天吃两次更是种折磨，沈瑜也不止一次地……
哦对，她叫沈瑜。
从姓上可以看出来，是亲生姐妹。
可又有什么关系呢。
就算我们曾经亲密的不分彼此吧，现在也只剩下我一个人的不堪——
我将米饭用勺子挖起来，喂进她的嘴里，等她用极慢的速度彻底咀嚼完，又挖起下一勺。
除了姓名，她还认得我的什么？
愧疚中，我似乎生出了一点点怨怼。
对这已经崩溃了的人生的怨怼。
我看着沈瑜的脸，苍白，粗糙，瘦得可怕。可是依然能看出美人的轮廓，上挑的眼角和高挺的鼻梁，还有因干涩而显出樱花色的嘴唇。
如果没有那个意外，她现在本应是很受男生欢迎的美女——
可惜她如今已经如同死人。
我也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