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到了季札的故事,忽然觉得有点疑问,他这样做对吗?
先让我普及一下季札的故事:
季札,吴王寿梦的第四子,是四子之中最有德行的一个,所以其父一直有意传位给他。季札的兄长也都特别疼爱他,认为季札的德行才干,最足以继承王位,所以都争相拥戴他即位。但是季札不肯受位,坚持把王位让给哥哥。无奈之下,从大哥诸樊开始,吴国的王位就开始兄死弟及,几位兄长寄希望于自己死后季札可以得到王位。三哥夷昩死后,季札又避开了,其子即位为王,这就是吴王僚。但是,有不愿意当王的,就有一门心思想要当王的。吴王僚的即位引起了诸樊之子光的不满,于是收买刺客专诸,上演了一出“鱼肠剑”的故事,杀掉吴王僚,自己做了吴王,这就是吴王阖闾。季札穿着丧服回到吴国,他并不是来争王位的,而是来哭祭他的侄子僚的。
读到这里,我替僚埋怨了一句:“不是叔叔你一再地让位不做这龙书案,侄子我也不至于死得这么惨。”
初读之时,我认为季札所为不当。似乎有后生小子不知天高地厚唐突圣人之嫌,但我还是想说:季札之让,让出了后患无穷。
本来好好的父死子继的王位更替制度被季札的推让给破坏了,后续的一切发展依靠的都是继位者的人格力量,而不是传承有序的祖宗规矩。这就有极大的不确定性,万一这其中出现一个不想让位的嗜权如命的,那整个国家就将陷入混乱,而不久之后的历史就验证了这一点。
其次,季札一再的谦让成就了自己的贤名,却又将自己的兄长们置于何地?在那个信息不发达的年代,他们要怎么解释才能让每个人知道不是他们排挤季札,而是他真的不愿继位?
虽然当时没有“当仁不让”的说法,但是作为一国公子,如果有治理国家之能,可以使国泰民安、百姓乐业,那就应该担当起这份责任,而不是再三地推让与逃避。所以,一开始我是质疑季札的让位的,觉得有点过于矫情和做作了,虽然他这样做是有家族传统的:“他的祖先泰伯本是周朝王位继承人,但父亲太王有意传位于幼子季历与孙子昌,于是泰伯主动让出王位,以采药为名,逃到荒芜的荆蛮之地,建立了吴国。”但泰伯当年是为了成全父亲的心愿而让,而季札的做法却违拗了父亲的心愿。为何非得如此呢?有真本领为何要让,所以恐怕那所谓的“贤”只是浪得虚名罢了。
继续读下去,我发现自己错了,季札确实是贤能的:他对于各国政事的评价一针见血,他对于知识的渊博无人能及,他对于徐国国君的诚信令人敬佩。这确实是一个贤人。但是,在所有关于他的故事中,我看到了他人格的高尚,却唯独没有发现能体现他政治才能的记载。于是,我产生了一个大胆的猜想:季札之让,不是沽名钓誉,不是逃避责任,而是他对于自己的能力有清醒的认识,对自己的才能能正确的估计。
之所以这么猜想,来自于现实。在生活中,我碰到了这样的窘境:我自知自己没有什么才华,见识比较短浅,只是比较认真与勤奋罢了,不管是工作还是生活中都是属于不求上进不够突出的类型。但是总有人称我“才女”,总有人对我对自己的认识持怀疑态度,认为这是假谦虚。常常碰到无处解释的苦恼,感觉自己说出的每一个字都被人曲解了。于是想起了蒋勋的《孤独六讲》,想起了其中说到人总是处于孤独之中,这种孤独是无法解说的,甚至越解说越孤独。虽然自己无法和圣人先贤相提并论,可是我觉得自己比较能理解季札的作为了。他可能清楚地认识到自己更适合做一个评论者,而不是管理者;更是个人格高尚的贤人,而不是杀伐决断的君主,所以他选择了推让。但是这种推让不被人理解,反而更让人觉得他非常贤德,于是就这样陷入了因果循环中。面对这种因果循环,我想季札恐怕只有逃走一条路可行了。
呜呼,孤独的季札!无人知你之心,却又万人都以为知你,你要如何陈述与分辩?似乎,只有田园乡间才不需要你去解说,只有星空朗月才能明你心迹,这是怎样的万古孤独?当世无人能解,不知后世的小女子我解的对错与否?为此文,希望一慰千古之间孤独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