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恩成长,悄无声息

清明小假,清晨卷楼上被窝里正睡得酣甜,先听到恍惚听到楼下一阵阵嘈杂声,没过多久表弟砸着大拖鞋跑到我房间紧张呼救说,姐,舅舅和舅妈吵架了,你快起来。我眼睛都懒得抬,随他们去,我要睡觉,你出去。表弟悻悻的离开后,我还没睡着就被楼下摔锅碗瓢盆里夹杂着的撕吼声惊醒,意识到情况不如我想象中的简单美妙。

于是立刻从被窝里爬出来,穿着短裤短袖就游走在4月初下雨天微凉的冷空气里,游走到楼下,游走到我爹妈面前。揉开眼睛才看到老妈站在雨中,像斗鸡一样红着眼流着泪怒视几米外一脸嫌弃的老爹,看到我出现后立刻加足火力向老爹开骂,各种少儿不宜的骂文实在是令人头皮发麻。此时,老爹也不甘示弱,一边笨拙的还嘴一边气势凶凶地冲到老妈面前,一副要打人的模样。总之,他俩像是看到了判官似的,拼命展示自己有理走遍天下,对方无理取闹该杀,等着看看围人群如何判夺。

作为一个资深的在爹妈长期打架中长大的受害儿童,在我的记忆里吵架、打架一直都是他们的家常便饭,时不时也要殃及我这种事不关已的小鱼池。每个孩子面对喜欢吵架的父母都有不同的反应,无非是害怕,劝阻,被揍,麻木,憎恨,哭泣,尝试改变,逃避,建议离婚,无奈,无视,而我早就把这些滋味尝了个透,目前处于一个未知的状态。

看着老妈顶着脖子上的伤痕和脸上挂着彩的老爹斗得不休止,听了半天我才明白今天的祸端。怪今天下雨,老爹在门口穿雨靴,怪门口一次性放了4只雨靴,老爹挑了两只左脚拼命穿,老妈看到后无情的嘲笑了(老妈说是温馨提醒),而老爹则感到了羞辱之意(老妈说这是不识好歹),你来我往战火升温,最终新仇旧恨汇成毫无意义的人身攻击,这种事端无疑是可笑的。

我正儿八经的笑了,说:你们都这么大年纪了,还打架,不嫌丢人啊。我笑呵呵地挽起老爹,拉到房间,给他泡了杯茶,说你在这老实呆着喝茶,我去批评老妈。老妈见我先叫了老爹,感觉自己输了似的赌气要继续站在雨里列举我爹一万万个不好,羞辱得体无完肤。我突然说,我爹这么差劲,你这么机智,你当初为啥要嫁给他?你要是嫁个好人家,我没准就是富家子弟,多好。老妈哽住,楞了几秒钟后,抹了一把泪说,对我就是没嫁好。呜呜地哭着跟我进了另一个房间。

当然,老妈并不能就此罢休,向我哭诉了半个小时后,我一边给她擦眼泪一边帮她清理手机内存一边说,我很多年前是不是就教过你,你自己的丈夫自己不尊重别人也会看不起他?每天叨叨他这不好那不好,你跟着他过个毛线的好日子。我是不是给你讲过,人类可以把一棵树骂死的事情?你天天说爱你两个孩子,你看你儿子吓成那个怂样,你以为他心里不会有巨大的阴影吗?你总是主张要相亲相爱一家人,思想前卫得不要不要的,为什么要总要做这些和自己过不去的事情。你和我爹打架,赢过一回没有?还是你要继续试探他是不是可以做好君子动口不动手?

老妈渐渐平静了,突然夺过她的手机说,我手机放在这里的两个图标怎么不见了,我说,啥图标,她激动的指出广场舞和淘宝被我删除了,要求我立刻给她还回来,于是话题就轻松的聊到如何买买买上去了。而老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的进到了同一个房间,默默倒在床上睡着了。

晚上,我组织家人吃自助,招呼着大家出发的时候,故意没有叫老爹。老妈给我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要把老爹带上。我说他都和你打架了,不用叫了。老妈瞪了我一眼,我呵呵的拉上了半推半就的才爹。俩人一路冷战,老妈选的却是各种老爹喜欢的菜,一大家人阖家欢乐的晚餐,就他俩全程巧妙的擦身而过了所有有交集的对话。老爹回家下车时在我身后故意哎呦了一声,貌似脚疼,显然为了引起注意。我关心地问杂了,爹说被你妈踢的,我瞬间冷笑说,那是活该的啊,谁让你去招惹她了。你要再听一次女老头把生病的男老头害死的故事吗?

第二天,假期生活一切愉快地照旧,除了爹妈还是在各种交集中不搭话。我只知道回武汉之前他俩还在冷战,而老妈还拉着我讲了第109遍他和我爹的不是爱情的爱情故事,也知道他们现在又和好了。

不再像从前一样,像小时候一样,去怨恨他们为什么要为鸡毛蒜皮的小事争吵甚至大打出手,为什么吵吵闹闹这么多年还没有分开,为什么他们都快老了还不曾有丝毫的改变,为什么总要拿5%的恩怨去毁灭95%的有爱。

也许是天还冷,穿得少,爆脾气没到达燃点;也许是没睡够,还懵着,懒得用高分贝熄灭战火;也许穿错鞋吵架,这理由,搞笑得让人无法生气;我居然用前所未有的平静,冷静地处理了一场在此之前我不能接受的战争。

突然间,我意识到了那个未知的答案,是作为子女面对对父母应该给予的理解。他们不仅是你的父母,也是他们自己,就像你不仅是你自己,还是他们的子女。可能他们一辈子都没能学会如何做好你的父母,你却可以先学会如何做好他们的好子女。

像做手术打了麻药,感受到手术刀的冰凉时,没有疼痛却满是恐惧。可是,有什么好怕的呢,伤口总会愈合。

当你不再恐惧,你会感恩这样的成长。

无痛无泪,悄无声息,正是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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