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朵牵牛花,吹吹打打过家家


上个世纪七十年代的农村虽然贫困艰苦,时常是食不果腹。但对我们这些熊孩子来说却是美好而快乐的。

那时候,“四人帮”还没被打倒,大人们之间派性斗争非常明显,生产队长走夜路被黑摔掉两颗大黄牙、大队书记喝醉酒莫名其妙躺在猪圈里、妇女主任家的灶台被人偷偷抹上大粪、驻队干部和留守妇女瞎搞被捉奸在床等等的奇葩事时有发生,许多家庭因此被闹腾得鸡飞狗跳。

我们这群孩子除了饥饿,几乎没有什么烦心事。书念好念坏没人过问,作业做不做也没人知道。从这个角度来说,那时候的我们,生活就显得异常自由。

我们不喜欢坐在阴暗的教室上课,不喜欢批来批去的标语口号,对孔老二究竟是否做了坏事也不感兴趣,我们只关心我们无忧无虑的快乐生活。

我们喜欢色彩斑斓的四季,喜欢春天田野里那些五颜六色的野花,喜欢小草的碧绿与清香,喜欢清晨朝阳还未升起时小草和野花上晶莹剔透的露珠,喜欢闻那泥土的芬芳。

夏天来了,我们喜欢池塘里游动的小鱼和婷婷的荷莲,喜欢摘一片柳叶做成笛儿横坐牛背,牧着猪儿,赶着羊儿在田野里悠荡,我们会擎一柄扫帚,在队场上追捉翩翩飞舞的蜻蜓。

我们喜欢在秋天的早晨去看盛开的牵牛花。那淡紫的、粉红的喇叭状的小花,连同蓝天上洁白的云朵,让我们忘却了饥饿与烦恼,沉醉在浪漫的幻想中,我们甚至会在睡梦中笑醒,嘴角挂着快乐的口水。

冬天来了,我们喜欢看屋檐下透明的冰溜,喜欢在结了冰的河面上玩转属于我们的世界。

在那个寒冷的、大雪纷飞的季节,我们的内心会有一种淡淡的忧伤,期盼着春天早点到来。

和我家住在一个生产队的三个女生和我同一个年级,年龄也不相上下。我们经常聚拢在一起,探索着属于我们的游戏。

我非常喜欢在夏秋两季,牵牛花盛开的季节一起过家家。那个游戏魔力无穷,常常让我们如痴如醉,乐此不彼。


牵牛花盛开的时候,我们会有预谋地在某一个早晨,带着偷偷准备好的道具,比如食物,比如衣裳,比如镰刀和铁铲。因为我是唯一的男生,经常变换角色也是家常便饭。

我们会在太阳升起来后,到某块庄稼地边,觅一片阴凉,在地上铺一块塑料布,布上排着各自家中偷出来的鸡蛋、饼子或者馒头、盐巴、半瓶飘着正在缓缓蠕动的白色蛆虫的酱油和散装老醋。

我会将偷出来的一只破瓷盆用树枝支起,算是炒菜的锅。而接下来,四个人就开始讨论这家家怎么过。因为角色问题,我们经常会争论得面红耳赤,甚至不欢而散。但大多数都能形成共识。

“我不想当老公,我想当爷爷,”我对老公这个角色深恶痛绝,这不仅是干活的苦逼角色,还因为做我老婆的那个女同学外表让我看着不舒服,她常常会对我指手画脚,活像孙二娘。

如果我当老公,就要有一个人给我当老婆,还有一个人给我当妈,一个给我当女儿。我成了家里的顶梁柱。婆媳之间吵架我得管,可我哪个都不能得罪,烦;家里没吃的,我得下河去捉鱼摸虾,甚至要去当小偷,累;女儿生病得看医生,可我没钱,急。综上所述,我不想当老公。

“那你想当啥?”荷花问我,眼睛瞪着我,她很想给我当媳妇。

“我想当爷爷。”我坦白了我得真实想法。

“你不能当爷爷,你当爷爷家里靠谁?”荷花竭力反对,其他两个女孩也不同意。

我想他们反对不是没有道理,因为如果我当爷爷,那想当我媳妇的荷花就成了我的儿媳,因为老公的角色没有人顶替,她只能守寡;给我当妈的那个女孩就要改成我媳妇,这倒是女孩最愿意的,因为她无数次向我表白过,表示长大后非我不嫁;给我当女儿的那个女同学也要改成我的孙女,这又遭到了她的强烈反对。她给出的理由是:没爸的孩子像灯草,太苦逼,死活不答应。

“要不这样,你当孙子吧。当孙子合适。”准备给我当孙女的女同学出主意。

荷花笑了:“这行。我当他奶奶,你当他儿媳,你当他孙女。”

那两个女孩又不干了:“凭什么?什么苦脏累的活都归我们,你们倒要享清福,我们不玩了!”两个女孩撅着小嘴,甩着辫子走了,结果这玩家家的游戏就只能告吹。

这种情况极少,多数都能合作共赢。家家过得多了,我也就习惯了。当老公其实也不难,上班工作尽心尽力,下班爱家竭尽全力,不喝酒,不抽烟,不打麻将不嫖娼,不找小四和小三,家庭幸福又安康。

当爷爷也没啥问题,爷爷我有劳保,高工资,低支出,生病住院有保障,有了这样的爷爷就是好!

当孙子也没啥。儿媳不是没老公么?给她空间,给她自由,让她再谈一次恋爱,把摇钱树的老公拉进来,一切问题不都能迎刃而解了吗?

四十年后,我媳妇在阳台上种植了一盆牵牛花,不再是夏秋季开花,只要给它合适的环境,它都会随时开花,我媳妇说,小小牵牛花,嘀嘀哒哒吹喇叭,多好!我又想起了牵牛花盛开的季节过家家的情景。四十年后,和我一起过家家的三个女孩,一个嫁给了裁缝,一个嫁给了渔民,还有一个嫁给了教师,而我则娶了一位温柔贤惠的电气工程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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