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你爷爷走了,我好像什么都不会做了......”

图片来源/懒牵牛

文/懒牵牛

距离爷爷离世已半年有余,眼看奶奶逐渐走出悲痛。近日回老家探望,才得知奶奶的悲痛有增无减。

记得爷爷去世那会,奶奶总会从睡梦中哭醒,然后就一直哭,苦累了就睡。

现在,奶奶还是会在夜里醒来,但奶奶没哭,也不开灯,靠在床边,睁着眼睛,看着漆黑的窗外。

偶尔,奶奶也会起床,在房间里来回踱步,累了就喝点水。大多数情况下,奶奶会回到床上继续坐着,嘴里不停念叨:“咋还不天亮哦!咋还不天亮哦!”

吃完晚饭,没有人急着收起饭桌上的餐具,这像是我们小镇千百年传下来的习俗,要继续围着饭桌聊聊生活细碎,就像西餐中喝了餐前酒、吃了主食,最后上的那一道甜点,才算是正式结束晚餐。

天已经暗下来,小辈们都围着桌子坐在小院中,奶奶放下碗筷,顺手擦了擦嘴角边残留的食物碎屑:“你这个焖鸡块烧得好吃的”,我笑了笑。

奶奶弓着腰,双手搂在怀里,坐在约50厘米高的凳子上,靠着斑驳的墙壁,向上抬了抬头,望向远方,像是眼神可以穿透厚厚的墙壁,还能再穿越一个个小山丘,看到爷爷的坟头:“你爷爷走后,我好像什么都不会做了,感觉像是个废人。”

“以前家里的什么活都是你爷爷来做,中午吃什么,晚上吃什么,说吃啥就可以吃啥,现在我一个人咯,天天也不知道吃啥,做东西也做不出个啥。”

“每到夏天这个时候,我的草帽和蒲扇,你爷爷都会给换新的,每天西瓜当饭吃,你爷爷最爱吃了,每次说不要买的是他,买了吃得最多的也是他,但就是不长肉,瘦瘦高高的,到死的时候也不驼背。”

我静静地听着,爷爷的样子顿时浮现在我眼前,像是正坐在奶奶对面,看着奶奶说话,其他小辈也都没作声。

奶奶顺手拿起立在墙角的一把蒲扇,扇面上的裂痕毫无掩饰地暴露出来,裂痕周围的缝隙藏满灰尘,白色的滚边也乌漆墨黑,极像乞丐丢弃的,一眼就能认出有些年头。

奶奶轻轻摇了两下,又看着扇子来回转了两圈,像之前一样向上抬头,看着远方,“这还是你爷爷的扇子,我捡起来用,你看都破成这样了,这个老家伙,平时那么爱干净一人......”,奶奶又拿起蒲扇摇啊摇......

“家里面东西放在哪,永远只有你爷爷知道在哪,我有时候翻箱倒柜,清理旧物,竟会发现几十年前的电费单据你爷爷都收拾地好好的,用小盒子装着,一点都没受潮。谁家哪天有喜事,谁家哪天有白事,你爷啊,总能记得什么日子,提醒我去赶礼(随礼),不像我,就是老糊涂,啥也记不住,啥也干不了。”

“每年年初的时候,老屋子后面的地,你爷爷老早就会刨好,撒什么种子,种什么菜,也都选好。现在,后面的地也没好好照料,草长得比菜还旺。”

奶奶低头,看着我腿上被蚊虫咬得那一百多个包,撇了撇嘴,“让你下菜园子,穿长裤,还不听。”

我下意识伸长了腿,摸摸一个超大号的包:“没事!”

“你爷爷走了,你过几天又去外地,你爸妈、姑姑他们也都不在,医生说我心脏没啥大问题,但我一个人在家,是真的捉急。”

奶奶这两天去医院做了全身检查,医生说没什么大毛病。但奶奶一直都叫着心里不舒服,进而就是哪里都不舒服。医生建议带奶奶去精神科看看,经诊断,我们才知奶奶得了轻微抑郁症,但不影响正常生活。

当奶奶不再为爷爷的逝去频繁在夜里抹泪,我们小辈都以为奶奶逐渐从爷爷去世的伤痛中走了出来。可谁知,奶奶的伤痛只是从有声变成了无声。

后来,听妹妹说奶奶经常半夜醒来,痴痴地看着窗外,不吭声,脑子里能想到的只有轻生,甚至想好了怎么去结束自己的生命。一头扎进老屋子门前的池塘;或者买一包老鼠药,在夜里吃掉。

但奶奶终究没有这么做,不是奶奶没有勇气,是因为爷爷深爱着奶奶。爷爷在县医院病重,马上去世时都没让我们告诉奶奶,他说:“别告诉你奶,你奶本来就睡不好,告诉她,她更担心得睡不着了。”

其实奶奶心里明白,只有好好活着,才能让爷爷安心,才能达成爷爷的遗愿。

可于奶奶而言,活着似乎比死去更艰难。一切习惯在一瞬间化为泡影,所有生活从新开始,那种从身体里抽离的苦痛,估计只有失去过的人才会懂。

如今我们标榜好好珍惜身边人,却往往让我们身边的人受伤,殊不知最舒服的爱情,莫过于执子之手相伴一生,你成为我的习惯,成为彼此生命的一半。

如果哪天你累了,回老家看看,看看长辈们的爱情观,看看是不是爱的人都还在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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