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子黄三黄,我们就离开

当麦子黄三黄时,我们就要离开了-----嘉乐

新生的欢迎典礼,我和嘉乐都没有参加,不是因为我讨厌在这样的大会上听校长老师们喋喋不休,而是嘉乐说,他发现学校后山上有个很好看的地方。我是生性很贪玩的人受不了嘉乐绘声绘色的炮轰。于是在他的怂恿下,我翘了敬爱的校长爷爷的谆谆教导,拎起挎包就屁颠屁颠的跟着嘉乐跑到学校后山了。

很惊讶,学校的后山上有一大片的玉米地,一个个玉米挺得直直的,像坚守岗位的哨兵。我为这一片生机盎然的绿色折服,不由得向前走去,嘉乐也没有拉我,而是跟在我身后一声不吭。我在一株玉米前停下脚步,摆弄着玉米细细长长的叶子,摸着那鼓囊囊的玉米包,啧啧不绝:“这玉米长的这么好,煮熟了一定特别好吃。”我一脸的幸福,彷佛脸前就摆着一盆香气扑鼻的煮玉米。

嘉乐没有像以往一样,敲敲我的脑袋,用警告的口吻说:“只记着吃,小心变成猪”而是很深沉的说:“当麦子黄三黄时,我们就会离开了。”我扭过头很诧异的看着他,他没有理会我,而是望着远方,目光有些坚定又有些忧伤。

我为了打破这样有些沉闷的局面,干笑了两声,说:“拜托,嘉乐,现在满山长的可是玉米哎,你没眼花吧。”

他收回视线,瞪了我两眼,没好气的说:“你懂什么,没远见的小屁孩。”

“什么?嘉乐,你再说一遍”说着我举起拳头,“你是不是觉得生活太安逸了,想找炼是不是呀?”说着就要打上去。

嘉乐一脸赔笑,“好好,消消气。"

我落下拳头,特绅士的说:“本小姐宰相肚里能乘大船,就不和你这个小孩子一般见识了。”

嘉乐看着我装模作样的样子,强忍着笑,说,好了,我们回去吧,估计典礼结束了。

然后嘉乐就掉头往回走,一米六的我跟在一米八的他后面,似乎总有些不协调。

没有人追究我们在开典礼时去了哪里,于是我们就更加嚣张的在校园里晃荡。老天知道我们不是坏孩子,因为我们的入校成绩是前三甲哦,老师对我们特别的网开一面。

我和嘉乐不是一个班的,不过每次放学他总会来叫我一同回家,我们家相聚不是很近,但每次上学我们总是很凑巧的在十字路口相遇,我想这就是所谓的默契吧。

我家是单亲家庭,爸爸很早之前就离开了妈妈,我曾很意外的在一家很是奢侈的珠宝店的落地窗外看到爸爸正陪一个一脸幸福的女人挑选首饰,天知道爸爸从未给妈妈买过任何一件首饰。我没有冲进去去指责什么,只是呆呆的在窗外站着,爸爸似乎是觉察到什么,扭过头,我看到他的表情,没有惭愧,没有羞耻。我愤怒的跑掉,我一直跑一直跑,直到我跑不动,我停下来蹲下开始哭泣,我在想妈妈的憔悴,在想刚才那个女人的美貌,在想爸爸的不以为然的表情,我心里为妈妈不甘。因为妈妈一直告诉我他是走生意亏了,怕连累我们才离开的。我还记得妈妈每次说此时,总是满脸的愧疚。

有人过来递给我纸巾,说,你没事吧?我接过纸巾,哽咽的说,谢谢,然后站起身,勉强的笑笑说,我没事。接着就走开了。

我记住了那个递给我纸巾的男孩,他的一脸阳光,他干净的微笑。

很意外的在第二天上学的路上遇见了他,他冲我摆摆手,接着跑到我身边,笑着说你好,我叫林嘉乐。我在实验上学,你呢?我也笑着告诉他,我叫杜汐欢,和你同校。他很是欢喜的拍手叫道,好呀好呀,那我们以后一同上学吧,就在这儿等吧。我点点头,嗯。

这是我第一次遇见嘉乐,是在我12岁的时候。那以后我们就一同上下学,虽然从未明确过时间,但我们总能准时相遇。四年的时间我和他一同走了无数遍的小巷见证了我们友谊的坚不可摧。

一直就认为嘉乐是上天派来的天使,在我很难过时出现,用温暖的微笑化解我的难过。只是我从未向他解释过我为何那天哭,他也没问过什么。我觉得这样很好,简简单单的。

时间过得好快转眼半年已过,寒假过后我们就要文理分科了。我想了很久很久之后,还是决定学理科,我没有去问嘉乐选择什么。我想他初中时语文那么好,年末考试语文又是年级第一,并且他曾那么向往的说要当作家的,他是肯定学文的了。

令我不敢相信的居然是在新班级里我看到了嘉乐,我故意讽刺的说,“林大公子,怎么也学理科呀,不做作家了吗?”

他瞪了我两眼,然后特自恋的说,“是啊,汐欢大小姐我怎么敢丢下你自己走呢,万一你哪天看不见我了,又想我想着哭了怎么办?”

我随手捡起一本书丢过去,“少臭美了”。

我刚说完,就听到又一个很细的惨叫声,我回头看去,嘉乐在一旁着急的看着身旁一个抱头的女生,我知道我闯祸了,赶紧跑过去。没等我开口,嘉乐就拉起她冲向医务室,我呆呆的在原地站了很久。

上课一段时间后,嘉乐和那个女生回来了,那个女生头上左侧用纱布包着,看样子我确实闯祸了,心里不禁开始紧张。老师问他们是怎么回事,那女生抢着说到,“是我不小心碰到桌角了。”

我看看那女生,她善意冲我笑笑,我再看看嘉乐,他眼里有些许责怪。老师看了看她,用温柔的语气说,“碰得不轻呀,以后可要小心点呀。”女孩点点头,甜甜地说:“谢谢老师。”我怔怔的,为什么她要掩护我呀?

下课时,嘉乐走到我旁边,很生气的对我说,“汐欢,你以后收敛点。”然后他转身离开,没留给我辩解的时间,我睁着大大的眼,过了很久才把嘴合上。我的心开始往下沉,像掉进无底深渊,很强很强的失重感。

这到底为什么。我忽然感觉我好像不再认识嘉乐了。

放学时,我故意把动作放慢,嘉乐也不催促我,只是静静的等我。

我和他一起往回走,很是沉默的气氛。在路口分开时,我轻声说,“我先走了。”然后径自离开,嘉乐叫到,“汐欢,今天下午的事对不起。”我转身看到他虔诚的表情,勉强的挤出微笑,“你当我有那么小心眼吗?好了,快回家吧。”

嘉乐也笑笑,眼神中有一丝我看不懂的忧伤。

我看他潇洒的骑上车离开,驻足在原地,心依旧在失重。

如果伤害只要一句道歉就可以弥补,那么这是否说明我在你心中仅是一个普通的朋友,那些共同分享的年华是否仅是瞬间呢?

我们依旧很巧合的相遇,一起上学,只是一路上彼此都像是揣着重重的心事,有些心不在焉。

到学校时,嘉乐忽然对我说,“汐欢,以后放学,你自己先走吧。”

我没有很吃惊,仿佛这样的话语我已经知道迟早会出现的似的。我点点头“嗯”。也不问为什么,嘉乐转过身,我透过他的白T-恤,看到他单薄的样子。有些难受,他接着淡淡的说,“我要给钟紫汐补课呀。”

我小心的问“是因为我砸了她吗?”

嘉乐坚持道,“不管你的事。”然后他朝教室走去,我呆呆的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一米八的他太高了,我真的高攀不上了。

一天,我没有和嘉乐说一句话,死党若雨很奇怪的问我,“你们怎么了?”

我支吾的说,“嗯,嗯,很忙哎,哪有时间说闲话呀。”

若雨有疑惑的眼神看着我,让我很是心虚。于是埋下头写我的作业。

晚自习后,我收拾书包等嘉乐,回头看到他正坐在钟紫汐旁边很是认真的给她讲解着物理题,我忽然想起他早上和我讲的话,很知趣的扭过头提起书包出教室,动作敏捷的令我自己都惊讶。

一个人走在路上,在想这到底为什么:他们认识吗?干嘛,嘉乐帮钟紫汐补课呀?也许。。。。。,毕竟钟紫汐真的很好看呀。忽然有种很挫败的感觉。

第二天依旧一起骑车上学,嘉乐边走边和我讲钟紫汐的学习情况,我也尽可能的发表一下自己的观点,嘉乐一脸的自豪,仿佛他在做一件很伟大的事,我不想打击他的兴致,就勉强的微笑。上帝知道,昨天我离开学校后,心里不舒服,就做了一回跟踪狂,我见嘉乐和钟紫汐有说有笑的推着单车走出校门,然后他送她回家,我就站在路口很没出息的流眼泪:林嘉乐,没想到你是这种重色轻友的人,我杜汐欢怎么会和你交了这么久的朋友呀?

我们到学校后,放好单车,然后就对正锁车的嘉乐说:"嘉乐,我想以后早点来学校,好多背些单词,就不和你一块上学了啊。"

嘉乐停了一下,继续锁车子,我看着他笨拙的样子,笑着说,“你不会在想美女吧,动作这么慢。”说着就上前把他的车子锁上了。

他沉默着提着书包跟在我后面。进教学楼时,他追上我说,“那么以后我也早点来,陪你吧。”我看着他,假装微笑的推辞说:“不用了吧,你每天晚上还要帮钟紫汐补课的,要多睡会儿,才能养好精神呀”

他没说话,但我看到他眼睛中的难过,我转过头,当作什么也不知道,继续往教室方向走去。

我们就这样分道扬镳了,不会再去故意等谁。即使有时我远远的看到嘉乐早早的在路口等我,我也会停下来等他离开,再继续走,我知道我是在故意躲他,我也知道嘉乐只会等五分钟。

若雨好像看出了端倪,用特狡诈的眼光盯着埋头写作业的我,我假装不知道,继续写我的作业。若雨见我对她的杀气腾腾的注视没反应,就故意干咳两声,说:“汐欢,你真的很没良心耶,我盯了你那么久了,给点表示,OK?”我懒洋洋的抬头看她:“你没事看我干吗呀,好好学习吧。”

若雨有点恼怒:“我发现你不是没良心,你是根本就没心。快给我交代,怎么丢人家嘉乐自己上学呀?”

我看着她一副要扁人的样子,求饶的说:“好好,我交代,故事结局就是你心目中的王子丢下你心目中的灰姑娘,去找公主啦。”

“怎么可能,林汐欢,你少给我造谣!!!”若雨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因为在她心里,我和嘉乐是要手牵手环游世界的。

我没理她,埋头继续写作业,她见我不说话,也就沉默了。我知道她替我难过了。

林嘉乐你说你有多么的讨厌呀,连我的死党也替我难过了。

一如我所想的那样,不久之后,就有传言说,林嘉乐和钟紫汐好了,他送她回家,她给他买早餐奶。

我笑着对若雨说,“你看吧,人家王子和公主多么幸福呀。”

若雨用怜惜的眼光看着我,说:“汐欢,你没事吧?”

我接着笑呵呵的说:“死若雨,你看不出来吗?我不是在很高兴的笑吗?我会有什么事呀。”

若雨攥住我的手,眼睛湿湿的说,“汐欢,你别这样,你心里不好受就哭出来吗?我看着你这样心里难受呀”

我脱开若雨的手,提起书包,继续装着微笑的样子说,“好了,我的小若雨,我没事,”然后站起来,扭头看了看依旧在认真学习的嘉乐和钟紫汐,他们真的好般配呀。又对若雨说,“我先回家了,拜拜。”

说完走出教室,跑到车棚,推了单车就飞似的往街上骑。风吹过我的脸庞将眼角的泪吹得支离破碎。记得有谁说过,不想让他人看到自己的悲伤,就将眼泪洒在街角吧。

我想今天我真够倒霉的,我居然见到了他----我的爸爸。我见他揽着一个女人的腰特殷勤的为她开车门,我小心地靠近他们,我很吃惊的发现那女的和钟紫汐长得很像,不可能。我想,肯定是我哭花了眼。我匆匆的往家骑。

我真是觉得上帝真TMD的照顾我,在我拐进巷口的时候我见嘉乐正和钟紫汐道别,她笑的一脸甜蜜,他笑的一脸幸福。我承认我很逊,居然躲在电线杆后直到他们离开。

升级考试前的家长动员会上,我见到了钟紫汐的妈妈,居然真的是她。我使劲的将眼揉了好几遍,妈妈关心的问我,“汐欢,怎么了,眼里进沙子了吗?过来我给你吹吹”

我笑着说,“没事了。”

我看着钟紫汐和他妈妈有说有笑的样子,心里乱乱的。妈妈顺着我的目光看去,笑着说,“那女孩和他妈妈长的都是那么好看。”

我说妈,“开会了。”妈妈才把头扭过来。

家长会后我送妈妈离开,回来时见钟紫汐也在送他妈妈,就故意在校门口等了会儿。我看到一辆奔驰车驶到她们身边,从车上下来的竟然是---爸爸。他一脸认真的询问着家长会的情况,又从车上替下一大包好吃的,然后帮钟妈妈打开车门,等她坐定后,就绝尘而去。

我站在离他们并不远的角落看到了他们的幸福,感觉像是有谁将一大把的碎玻璃一点一点的揉进了我的心里,很痛很痛的。阳光肆无忌惮的照射着我,仿佛想将我融化。

我逃了一节课,去了麦子地。夏天了,麦子绿油油的,再有十几天就要变黄了吧。还记得刚来这学校时嘉乐说的那些话,我想不应该是我们就要离开,而是你们就要离开吧。于是很大声的哭,哭的竭斯底里。

再回到教室,老师问我怎么了。我说去医务室了。她就没再追究什么。我走到座位上坐下,若雨难过的看着我,“汐欢,你哭了。”

我把头埋的更低,以为这样我就可以不让若雨为我难过。可是眼里的泪还是争相的往外涌。若雨递给我纸巾,我哽咽的说“谢谢”。

我不知道若雨是什么时候找嘉乐的。只是放学时,嘉乐走过来笑着说,“今天我们一块回家吧。”

我怔怔的看着他,有些意外。然后就收拾东西跟他出教室了。

我们在街上走着,谁都没将沉默打破。又过了会儿,嘉乐问我,“听若雨说,你今天哭了,为什么呀,可以告诉我吗?”我没有回答他,而是问道,“你今天怎么不帮钟紫汐补课了?”他笑着说,“她呀,先回家了,丢我一人,见你没走就叫上你一起了。’

听到这些我停下车很愤怒的吼道,”林嘉乐。你当我是什么,替代品吗?那个钟紫汐回家享受甜蜜了,丢你一人就找我,你还当我是不是人了?林嘉乐,我告诉你,你最好和钟紫汐断绝关系,不然我和你绝交。”说完,我气冲冲的骑车离开。不去理睬他的呼喊。

我保证在我从他身边驶过时,肯定没让他看到我的难过,一定没有。

林嘉乐没有和钟紫汐断绝关系,他们依旧天天补课,依旧一起回家。我发誓不再理睬林嘉乐,再也不了。试问有谁能忍受,自己最要好的朋友会和抢自己爸爸的人好的要死呢,我不是圣人,要我接受,我做不到,那么我就选择放弃我的朋友吧。

若雨好像什么都知道了似的,不再问我们的情况。只是她看我的眼神总是那么的忧郁,让我总觉得对不住她。

我开始不学好,上课看小说,上课睡觉,有事没事逃课玩,我没有去网吧,只是躲在麦子地里发呆。

若雨曾用哀怨的眼神问我:“汐欢,你这样究竟为什么呀?一个林嘉乐弃你而去了,你至于吗?”我没有接她的目光,只是选择沉默,我听见若雨轻微的叹息,心里稀里哗啦湿了一大片。“杜汐欢,你值得吗?”我问自己。

他们依旧关系密切,总是出双入对,而我却学不会在他们面前继续没心没肺的笑,我像一只来自沙漠的鸵鸟,想法设法的在这滴沙不见的季节里找寻能掩藏自己的沙,却失败的把自己折腾的濒临破碎。

我不想放弃的无缘无故,林嘉乐是天使,但他如果不是我的天使,那怎么也要让我知道他守护的孩子是什么样的吧。

那天放学,我故意等在钟紫汐上学的必经路上,她见到我很是热情的打招呼,我不知所措的回应,很是僵硬,她依旧保持的微笑,问我是否同路。我犹豫的推辞,她看了我几秒,试探的说:“汐欢,你应该有话想对我说吧。”我错愕的看着她,她包容的看着我,让我没了勇气。可是我不应该在她面前败下阵来,于是鼓足勇气说,“请你以后离林嘉乐远一些。”我以为她会有很大的反应,没想到她只是谈定地说,“就这些吗?”我莫名其妙的看着她使劲点头。她微笑的摆弄了一下额前的刘海,说,“没别的事,那我先走了,”说着踏上车就离开了。

我站在原地看着她潇洒的背影,看着她在风中翩翩起舞的裙角,她是那样的优雅,即使我对她说那样的话语,她也只是保持微笑。忽然有种罪恶感,仿佛我是那个恶魔撒旦,而她是那个那么纯粹的天使。林嘉乐也是天使,他们是多么天造地设的一对呀。

我就这样选择放手了,林嘉乐不是守护我的,即使我们相遇的那么早,可是一但他的公主出现,他还是会选择掉头去陪伴他的公主。于我只不过是路人一场,顶多是普通的几近一般的朋友罢了。

我收拾起那几个月凌乱的心情,将书桌里缤纷的小说书整整齐齐的塞进书包。若雨看着我眼神里有些肯定又有点点的疑惑。我敲了敲她呆呆的小脑袋,笑着说,“我要重新开始呀。”她笑的很灿烂,我很久没见她这样笑了。在想杜汐欢你是多么幸福的孩子呀。

在我背起书包要走时,若雨忽然试探的我问道:“汐欢,你不问一下林嘉乐为什么了么.”我回头看了看林嘉乐和钟紫汐空空的座椅,微笑的说:“不用了,我们还是同班同学吧。”若雨看着我,赞许的笑笑,只是她的眼神中有些隐隐约约的什么东西。

我开始好好的,一个月我落下了不少的知识,更何况马上要升级考试了。我努力的补着。若雨很好总是帮我。我一直没有告诉妈妈家长会后我见到的情景,我想就让妈妈一直沉浸在爸爸曾经给他的谎言里吧,至少这样她会原谅爸爸的不辞而别。

期终考如期而至,我没有太多的奢望,因为我心里清楚自己荒废了一段时间。很意外的是,已经和我很久很久没说话的林嘉乐居然在进考场前微笑的对我说,加油。我有片刻的晕眩,以为我们还是那时,无论大考小考都会相互鼓励的我们。

两天的考试后就将是很长很长的的假期了,在我们考完后回教室收拾书本时,林嘉乐走到我桌子边,微笑的说,“汐欢,放假了我们去看看那片麦子地吧。”他的眼神很真诚,让我难以拒绝。他见我不说话,就接着说道:“不说话啊就是表示答应了。”说完就很高兴的离开了。

我扭头看看若雨,还没等我开口,若雨先说到,“你是否想问他为什么突然和你说话了?”我依旧满是疑问的使劲点头。若雨很有深意的笑了笑,说,“要想知道就去吧。”

很突然的那天傍晚下起了大雨,我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没有去,因为下雨,因为心里是有一些芥蒂。我想这样的大雨天,嘉乐也会知难而退的不去的。

整个暑假,我窝在家里,我没有再去想那天的爽约,事实上在我的意识里,那次的约定根本就没有什么痕迹。

临开学,若雨打来电话问我假期过得怎样,聊着聊着就说起了那天嘉乐约我的事。我很坦诚的告诉若雨我没去。若雨很惊讶,然后沉默了片刻告诉我了那天的情况。

原来嘉乐冒雨去了那片麦子地,原来那次是嘉乐离开前,我和他最后的见面机会。因为那天之后嘉乐和他的家人移民去了地球的另一半,一个我只能在地图册上触摸到的国度。

开学时,若雨给了我一封很厚很厚的信,她表情淡然的说,“这是嘉乐写给你的。”我错愕的接过来,有些不敢相信,他怎会有这么多的话对我说呢?

我知道嘉乐为什么对钟紫汐好了,因为她的爸爸是嘉乐爸爸的顶头上司。我也知道刚进班时为什么我无意砸了钟紫汐后,她那么维护我,只是因为她知道她爸爸原来是我的爸爸。只是这个事嘉乐后来才知道的。

信里嘉乐和我说了一千遍的对不起,他说他知道他和钟紫汐的事对我造成了很大的伤害,他知道我难过了很久,他也知道我不会那么轻易的接受他的道歉,我不会去赴约,可是他依然选择去等,等我出现,等我亲口说原谅。他知道我那么坚决的要求他和钟紫汐断绝关系只是因为一个爸爸,他说他很抱歉一直不知道这些,一直带给我伤害。他说......

我默默地将信折好塞进信封,若雨小心地用纸巾帮我擦去脸上的泪,我抱住若雨开始哭,我说是我冤枉了他,我为什么那天不去赴约,为什么不给他一次辩解的机会。若雨拍拍我的肩膀,安慰的我说,“没关系的,嘉乐从来没怪过你,嘉乐真的是打心里喜欢着你。”可是我还是止不住哭,我这样对他,他为什么不讨厌我呀,你知道吗?这样我心里好觉得亏欠他哦。

若雨擦干我脸上的泪水,笑着说:“小傻瓜,既然觉得亏欠他,那就好好的生活呀,谁都希望自己喜欢的人在自己离开后会过的好,而不是郁郁寡欢,对吧?”我含着眼泪若有所悟的点点头,若雨看着我淡淡的微笑。

在没有林嘉乐的日子里,生活变得很简单了。我发现我不再那么关注钟紫汐的事情,不管怎样的消息我好像都是最后一个知道的,有人说钟紫汐也要转学呀,有人说钟紫汐也要移民呀,当我把这些有人说告诉若雨时,她满不在乎的敲敲我的脑袋,不屑一顾的说,“大小姐你什么时候这么落伍了,这些都在班里传了一星期之久了,你看,钟紫汐不是还好好的坐在那吗?”我扭头看了看,她确实在安静的做作业,我不由得呵呵的笑起来。忽然才意识到,那时的我总是那么惦记着林嘉乐,以至于关于钟紫汐的事也最先知道。原来我的心里真的有林嘉乐,只是我一直没正视过罢了。

开始心无旁骛的学习,开始很乐意的做学习的劳力,偶尔烦躁时会拉上若雨在课间的走廊尽头对着远处的山大声的喊叫,喊累了就靠在栏杆上看天空。有时会不经意的想起那些有嘉乐的日子,想起他明媚的笑,很像这秋日的阳光,温暖的让人有种想依恋的感觉。

当树上的叶子都掉落时,冬天就到了,北方的天气变得格外的干燥与寒冷,每个人都裹上厚厚的羽绒服,生怕一个不小心被感冒病毒袭击了。我依旧每天跑家,无论晚自习后,天有多黑,无论早自习前,天有多迷蒙,我都坚持走读,因为我总是觉得林嘉乐会在某天突然出现在这条路上,因为很早很早他就说过他会陪我过每一个冬天,因为我总是在冬天冻手,因为我总会在冬天不停的咳嗽。

可是他没出现,而我却又冻伤了手,又开始整日整日的咳嗽。若雨很是担心的看着我说,“汐欢,你知道吗,听你在考场上那样的咳嗽,我真的很揪心,你吃要看医生真的不见效吗?”我看着她皱起的眉头,小心的用手抚平,然后点点头。

“可是你去年没这样呀?”若雨紧张的问。

我笑了笑,很轻松的样子,说,“那是因为有人给专门配药呀。”若雨似乎明白了我在说什么,冲我笑笑,不再言语。

原来我已经习惯依赖你给的温暖,你给的关怀,甚至于这些习惯已经成为关乎我生命健康的一部分,只是现在少了你,我的健康也不能拿满分了。

------汐欢

12月28日

我依然很无奈的打扰着他人自习课的安静,我不想这样。也许若雨看出我的心思,一天她递给我一纸包的药片,我疑惑的看着她,她说“我妈找的老中医配的药,肯定管事,你试试吧。”

我看着各式各样的药片,忽然想起嘉乐为我配的那些药片,五颜六色的。

若雨给的药真的有效,我的咳嗽减轻了很多,只是依然没有彻底根除。我很兴奋的对若雨讲我的感激,她同我一样高兴,只是她有点遗憾地说如果不是差一种药片,你早就康复了。我安慰她,“没关系了,这样我就很知足了。”

她看着我,想要说什么,但最后笑了笑,我见她一直不说,也就没在追问。

时间好快,转眼又半年了,新学期开始没多久,班里就有几个人相继离开了,据说是想走特长生。钟紫汐也走了,走之前她找了我。我们站在走廊上相视一笑,然后她给了我一个很大很大的拥抱,很意外的是她在抱我时轻轻的说了对不起,又说了谢谢。她抱了我很久,当放开我时,我看到她眼睛亮亮的。然后她说再见,未等我开口,她就转身离开,消失在走廊尽头。

班里的气氛越来越紧张,每个人心里都明白未来意味着什么,现在偷懒又意味着什么,所以每个人都像是在拼命追赶着。

这样的气氛太压抑了,压抑的让我想要当逃兵。我看着身旁的若雨,看着她翻着厚厚的英语字典,看着她快速的演算着令人费解的物理习题,忽然感觉到无形的差距在我们之间渐渐的被拉大。

学期末时,我的成绩终于可以稳上二本,而相对于若雨稳上重点的成绩,我还有很大潜力。在放假前,老师叮嘱我们每一个人要在假期里抓紧一切可能的时间学习,因为一个假期就能改变很多。我在老师讲这些时偷偷看了看若雨,我看到她脸上坚定的表情,我暗暗下决心,我要上一本,一定的。

放假离校时,若雨建议我们一块学习,于是我们说定每周的周一和周四我们在一起探讨几天内的收获与疑问。短短的暑假,过得真的好快,当暑假接近尾声时,我自己去了学校后山的那片麦子地,只是满眼的都是放倒的麦秸,我看不到熟透的麦子,看不到麦子熟时一望无际的金黄。我忽然很想念离开一年的林嘉乐,想他现在在地球的另一端在做着什么,那里有没有大片的麦子地?有没有像我此时一样的心情?

再次开学时,我已经是毕业班的学姐了,教室的气氛更加的紧张,老师为了让我们得到适当的放松,特地拿出一节课让我们做游戏,输了的上台接受同学的提问。我心里默念着千万不要输啊,千万不要输啊,也许是过路神灵听到了我的呼唤,我一直没有输,当我窃喜自己走了狗屎运时,游戏的最后一局的输家落到我身上,我只好上台接受同学们各种刁难的提问。

很意外的是,同学们没有特别刁难我,只是问了问我最想做的事情,我的遗憾等,我想了想说,“曾经有个朋友对我说,麦子黄三黄时,我们就离开这里了,可是那个朋友在麦子黄过一回时提前离开了。这算是遗憾吧。”也许我的回答有点抽象,同学们没有再追问,我就下了讲台。

高三的学习越发的让我感到吃力,我看着每次月考逐渐退后的名次,心里很着急。若雨看出了我的焦急,安慰我,尽力就好。我不知道现在的自己要怎么努力,尽力就好,怎样算尽力就好?

临近期末考试时,很多之前的特长生都回来了,当然也包括钟紫汐,据说他们专业课都考得不错,回来学习学习文化课,参加高考。我觉得他们都是去向已定,没什么压力的人了,而我却还是前途渺渺的。

期末考试是全市的联考,我考的不好,而若雨却名列前茅,我看着自己的名次,对比着若雨的名次,我明白,最后的最后我和若雨也是会分开的,因为我的成绩想和若雨考同一所学校太难了。

九、

寒假过后,没多久就是百天宣誓了,我看着宣誓讲台上气宇轩昂学生代表,想起刚入学时她和林嘉乐逃的开学典礼,不知道那时的那个学生代表是否是今天台上的这个人,几近三年的时光,把我打磨成越发安静的样子,想起刚入学时的嚣张,仿佛那是另一个人。看着身旁每一个同学眼里的坚定,我觉得这应该是我缺乏的。

进入百天倒计时后,教室的气氛紧张的仿佛每时每刻都处于死寂中,我看着身边每天埋头于题海的若雨,禁不住问她,若雨你的理想大学是哪啊?若雨从卷子里抬起头,看着我,很憧憬地说,当然是X大了。我惊讶的瞪圆了眼,随机小声的问,“那要是出意外了呢”,怕若雨生气,我紧张的说道,“我说的是假如”,若雨眼里闪过一丝担心,但紧接着坚持的说,“我一定要考进X大,不行,就复读。”若雨的语气不容置疑,我心里想,我要是考的离目标远的话,我应该退而求其次吧,肯定不会再复读的吧。

距离高考还有两个月的时候,林嘉乐突然回来了,这让同学们都很惊讶,不是说他移民了么,难道也要回来参加高考?

班主任老师没有特地向同学们解释林嘉乐为何回来,只是给他安排了座位,嘱咐了几句就出去了。我从外面进来看到突然回来的林嘉乐,有种喜极而泣的感觉,他远远地冲我笑着,依旧是很多年前我初次遇见他时,那种明媚的有些耀眼的微笑。

此时下午的阳光透过窗棂斜斜的照进来,光阴的足迹在他们之间慢慢的挪动,我想着两年的时间让林嘉乐越发的帅气,周身散发着强大的气场,让我都不敢去上前问候。林嘉乐也许是觉得被盯得不自然,走到我面前,笑着说:“汐欢,好久不见拉”,我掩饰着自己的失态,努力调整好笑容说,好久不见。

放学的时候,林嘉乐等我一起回家,路上林嘉乐给我讲这两年的国外的生活,我们都没有提起那年的约定,临分开时,我很不解地问了一句,“你回来是参加高考的?”林嘉乐哈哈笑起来,说:“当然不是了”我这次蒙了,林嘉乐看着一脸疑惑的我说:“我回来是陪你高考冲刺的。”说这话时,林嘉乐眼睛亮亮的,看的我有片刻的眩晕。

这以后林嘉乐每天陪我上下学,陪我做各式各样的卷子,不厌其烦的给我一遍又一遍的讲试题,甚至于林嘉乐为我上网搜名师的课程,自己听了,把经典的讲给我。

两个月转眼就过去了,当高考来临的那一天,林嘉乐送我进考场,又在考场外等我考完每一科。这两天我的情绪他都感受得到,他安慰我,尽力了就好。

高考过后,我带林嘉乐去了学校后山的麦子地,我说,“今年是麦子黄的第三年,你回来陪我们离开的吧?”

林嘉乐看着一如三年前的麦子地,淡淡地说:“我是回来陪你离开的,我说过麦子黄三黄,我们就会离开这里。”

我突然好难过,说:“我们是离开这里了,但是我们彼此也会离开的,不是么?”

林嘉乐强忍着难过没说话,沉默着看着眼前的麦子地。

十、

高考成绩公布的那天,林嘉乐帮我查了成绩,之后又是等批次的填报志愿,之后又是查录取结果。若雨如愿的被X大录取,而我虽没进入如愿的大学,但进了一所位置远点但相对口碑很好的学校。开学前,若雨、我还有林嘉乐,我们三个聚到了一起,若雨一脸憧憬的和我们说着她大学的规划,那么遥远却又感觉特别真实。我和嘉乐都没有说太多,也许是冥冥之中知道终归会有别离,也都努力的去接受。

九月份时,我开始准备行李去大学报到,林嘉乐执意要去车站送我,我拗不过他的坚持,就同意了。林嘉乐把我送到车站,替我搬下我的行李箱,然后他让司机打开车后备箱,又搬下一个行李箱,我莫名其妙的看着他这一系列的动作。他把行李归置妥当,和司机说了几句话,车就开走了。然后他拉起在一旁怔楞的我,就往检票口走去,我一时弄不清状况,甩开他的手说:“林嘉乐,你搞什么名堂啊?是我去上学报到,你拉个行李箱凑什么热闹啊?”林嘉乐一脸委屈的说:“我也去报到啊。”我更疑惑,他不是早移民了么,况且高考也没有考,上什么大学,报什么到啊?

林嘉乐回过头见我还在原地发愣,没跟上他,走到我跟前,一脸胜利者的表情说:“汐欢,我真的去报到,和你一所城市的D大,我在国外的那个学校和D大是合作关系,我申请了交换生,所以去D大上学。”说完林嘉乐不忘故意摆出一副被误解的委屈的表情。

我听完林嘉乐说的这一通,心情出奇的好,特神气的说道:“林大公子,以后就跟着姐姐我混吧,保准你吃香的喝辣的。”

林嘉乐佯装出一副跟班小弟的殷勤样,笑着说道:“好嘞,以后小弟吃喝就全仰仗杜大小姐了。”说完,还不忘弯腰作揖。

我看着他这个样子,乐的合不拢嘴,感觉我们仿佛又回到了几年前,刚认识的那会儿。

林嘉乐拍了拍傻乐的我,说:“别乐了,该走了,再不走,就赶不上车了。”

我“嗯嗯”的点头,拉起行李跟上他的步伐。

我忽然明白在一米八的林嘉乐一直都在等一米六的杜汐欢跟上来。

麦子黄三黄时,我们真的都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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