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石尾声

晚上躲在客厅沙发,半夜,奇冷,不能眠,听闻楼道中有人语,细听,是乡音。

有同胞的地方总是热闹的,超市,酒店都是爆满,熟悉的语言,嘈嘈闹闹的人群。有种从黄石->黄山的感脚。还记得普度读书时候,实验室三哥给我抱怨,十月份本来去纽约和GF约会的。后因酒店价格暴涨,不得不取消,一脸的囧比,这个季节应该是美国的淡季啊。打听了一圈,才明白他的dating date 刚和我们伟大祖国的生日撞车了。之后三哥每次出门,必须很神秘的问一下周围的老中,贵国是否在放假。因为对于歪果仁来说,什么清明节,端午节,都是一种过于神奇的东方节日吧。

房间不太隔音,偶尔传来隔壁大妈的对话。这个房子太便宜,哪儿交通很烂了,没有麻将打,有种气吞山河,舍我其谁的霸气。社会主义好,北京的房产价值都可以轻松买下好几十个纽约了,帝国主义的尾巴一定长不了。就这样迷迷糊糊,吃着冷风,做着伟大祖国的复兴大梦,熬过了黄石有些寒冷的秋夜。

早上一觉醒来,两个老顽童,都已经出发去看sun rise 了。好像旅行的疲惫就没有在他们身上留下什么。话说这是我第三次来黄石了,这样好的天还真没有遇到过。急急忙忙,吃完火锅,有点傲娇,出发前往黄石北。

从黄石西到北,是一个爬山的路线,山脚的地方是高山流水,山腰是一望无际的金黄草甸,山顶却触不及防已经是皑皑白雪覆盖的针叶林了。这种缓慢的变化,好像是帮助我们体验生命从开始到结束的全过程。无奈,也充满乐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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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个缓慢的爬山过程中,你会碰到黄石的两宝:火山熔岩,和闲逛的动物。还记得十多年前在北京学习GRE的时候,老师站在讲台上,面对下面黑压压,眼睛里面一脸迷茫的中二青年,激情的说,如果你不能出国,你就不能和你的家人,在山林间自由的看到,鹿啊,牦牛啊,熊啊。这会是一种什么样的遗憾啊。下面的小青年觉得好有道理,喝下这一碗鸡汤,汇合山野间长大的野望,喊着我要自由的口号,一出门离家都10年了。少年不再是少年,那颗燃烧的心似乎在慢慢淡去。真是 too young, so naive。

路上还算幸运,偶遇了大群水牛在草原上迁徙,更奇妙的是在 mammoth spring ,遇到100多只鹿的家族聚会,他们好像在酒店旁边举行某种仪式,神秘而又安静。诗经开篇有一句话,“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我们的先人在两千多年前,就已经很清楚的定义了什么是人与自然的和谐相处。可是我们看到的却是环境的肆意破坏。人与自然的和谐相处,也只能在他乡实现,也是一大反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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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重头戏是温泉。你很难想象到,熔岩把冰山雪水加热融化,热水流到冰冷的小河中。瞬间激起漫天的烟气,让人怀疑是否还在人间。那时的你,只需要扔掉枷锁,就可以在冷热交汇中,尽情享受大自然的按摩。这不就是张无忌从小长大的冰火岛吗?可惜我们不会七伤拳,没有盖世神功,只能在这偶尔的和大自然亲密接触间歇,感受一点点飞雪连天射白鹿的那种豪情了。又一想,如果张翠山的两口子选择一辈子呆在异域,张无忌就不会见到自己的父母惨死于自己面前,也就没有后面武林的血雨腥风了,或许这也是金庸老爷子给我们这些躲在远远异域的人的一种寓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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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行总要结束,女司机玩起了极品飞车,刹车,变道,转弯,加速。从晚霞中的 Yellow stone lake 环湖路边开过,霞光从天际间落下,慢慢和这一切告别。

行走在山谷中,天分外的黑,很安静,前后都没有什么车,有人在回味小桥流水,有人在想念山上的各种动物,有人在家国情怀。只有漫天的星空作伴,北极星又出现了,或者他一直就在哪儿,指引我们回家。

古人说,“世人所难得者为趣,趣如山上之色,水中之味,花中之光,女中之态,虽善说者不能一语,唯会心者知之”,这句话少时不懂,因为觉得什么都很有趣,比如说玩泥巴就能一天,打个游戏就能通宵。年龄越大,目标性越强,压力越大,羁绊越多,对周围的事物都慢慢失去的探索感,求知欲,失去了年时候的那种单纯的快乐。

趣,其实是人生最难的一个东西,所以孟子说不失赤子之心,老子说所谓能婴儿,是最上乘的人才能做到的。

想起了凯鲁亚克的一句话,“我还年轻,我渴望上路。带着最初的激情,追寻着最初的梦想,感受着最初的体验,我们上路吧 。”

在路上,去寻找童趣,或许就是一种生活态度。三十多岁了,如果还是选择了一条继续前行的路,只能自嘲,我们或许不知道我们喜欢什么生活, 但是我知道我不喜欢什么生活。想想着过去的时光,有时迷茫让你焦虑、恐慌,是因为你太想要一个完美的结果,确定的答案,甚至让你害怕开始。

既然选择了在路上,那就一定要体验在路上的种种孤单寂寞冷,狂风暴雨寒,心酸不易苦。

唐诗人元稹有一首著名悼亡诗,他开篇就写道:昔日戏言身后事,今朝都到眼前来。分离也许只是转眼就来,若是能遇见一个人,如郭靖之于黄蓉,如黄蓉之于郭靖,从满头青丝到双鬓斑白,他离不开你、你离不开他,志趣相同、有话可谈,该是何等的幸运和幸福啊。或许这才是在路上,最大的意义吧。

追寻大河的源头,探索地心的奥秘,惊叹于银河的壮阔,这一切都会永远记在心里的某个位置,这就是所谓的memory chips吧。

大漠,大山,大河,大海,一杯酒,两三人,今番良晤,豪兴不浅,他日江湖相逢,再当杯酒言欢,就此别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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