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冬季、我的灵魂将和红枫一起燃烧

红枫古道的枫叶又红了,

这是秋风捎给我的信儿。

看红枫古道的枫叶,

是我前世的约定。

一条承载了800多年风雨沧桑的山间小道,就盘横在浙江省文成县与青田县交界的崇山峻岭中。小道的两旁耸立着一排排两人合抱的攒天古枫。每到秋天,枫叶尽染,那一排排如冲天火炬的古枫,便组成了一条赤红的火龙,腾跃在这片荒野中。因此,人们就叫这条小道为“红枫古道。”

然而,真正让这条山间野道出名的,是在这片洪荒般的峻岭深处,从这条小道上走出了一位历史人物,他就是明朝的帝师刘伯温,辅助朱元璋打下了明朝天下,然后引退回到了大山的怀抱。

红枫古道的枫树充满了野性。她不是那种栽培在平原河堤,或公园花坛的日本黄金枫,任凭秋风催化,也只能在焦黄的叶沿吐露一丝淡淡的浅红,全无神勇阳刚的男子汉气派。红枫古道的枫树是真正自生、自长、自灭的中国红枫。那种红,是火山喷出的岩浆的红,是英雄扯裂胸膛飚出的热血的红,是地地道道的纯正的中国红。

有时,我总在想,哪一棵是古道的第一棵红枫?那第一片枫叶又是在哪一年开始红的?那年年岁岁红了又落、落了又红的枫叶,都转世到了谁的命运里?其实这都是无解的。就因为心中有个牵挂,总还是要傻傻的想,傻傻的问。

古道的枫树,每到初冬季节,便在漫山遍野似红涛翻涌,却又带着烈烈的金色。目力所及,每道山岭、每条沟壑 ,或擎或举,或舞或静。烟岚之中,夕阳之下,枫叶儿一树牵着一树,一枝挨着一枝,一片叠着一片,就在整个山上奔涌起来。 此时,耳畔无风,但有风声自心底呼啸而起,带着秋的傲气,猝不及防冲出我的心胸。

每年的这个季节,我都希望自己能适时赴约,却总被红尘琐事所累,空留一腔遗憾。而你,仍是红的那么猝然,没有彩排,不待秋霜的陪伴;落的又是那么干脆,没有丝毫留恋,不忌天地不仁。叶红,静默;叶落,坦然。不喜、不悲、唏嘘、欢畅。没有黛玉的花锄,也绣不得香囊,难葬风流韵骨,徒留拳拳赤心。而我们的每一次擦肩而过,是否都因了这个“缘”字,不够深?不够深??

其实,我们未曾承诺,甚至不曾相认,但为什么我会将所有心事寄存给你?只因了你红,只因了你落。只因了你年年的红,只因了你年年的落,只因了你年年岁岁红红落落,不管是否有谁看你、负你、懂你、怨你;不管秋早、秋晚、秋暖、秋寒;更哪管世事无常、栉风沐雨、人情冷暖!

我记不得每一片叶的模样,但我知道每一片叶脉的柔弱;我不知道每一棵树的年龄,但我清楚干硬的树皮下那生命的倔强。是的,每个生命总是有些记忆的。风景于人,人与风景,其实皆源自一种动情。慢慢地,不着声色,眼眸所见的景物或人,悄然中变化着。留意时,已到令人讶然的时候。

因此,我不用对你说一句话,我的沧桑你懂;你不用向我有任何的表白,你的悲欢我系于心怀。

你我都心有灵犀,所以,我们都心照不宣。天然质朴的情感,孕育于得天独厚的自然环境,早已固化为一种如宗教或艺术般的传统。你的燃烧是为了飘落,你的飘落是为了来年新芽更加澎拜地怒放,你根本不会去理解和向往自然之外太遥远的事物。为此,你没有因为自己燃烧了就意味着飘落而深深不安,你只在缓慢的生命中,承传大自然锻造的古朴感情。无论人们是用欣赏还是怜惜的眼光看你,在我眼中,你都是厚重冷峻而又坦然决断的勇士。

其实,大多数人对你的“认识”,都只局限于一种想象,并形成两种迥异的分野:一种是被浪漫诗意装饰,让你显得过分美丽;另一种却又披裹狭隘的偏见,使你成为生命的弱者。问题的症结,出在人类缺失平等的信念、理解与信赖的准则。自尊膨胀的人们,连自己都不能认识自己,又岂能理解你燃烧的意义?

当夜幕四合,我依然静立山中。每每回首、回首、再回首,为的就是想留住你那轰轰烈烈、义无返顾的果敢,留住你那俯首低头、鼻息相闻的爱的柔情。

在你飘飞的同时,我也能听到,我的灵魂归来的脚步声。天空中没有翅膀的痕迹,而我已经飞过。飞过枫叶如海,飞过流年似水。

等我,再次归来,陪你地老天荒,陪你舞红山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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