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读《兰亭集序》

文|写不好的走之儿

《兰亭集序》被誉为第一行书,小时候学写毛笔字,还用白纸蒙在字帖上描过,写的次数多了,很多段落都能背诵下来,但也仅仅停留在文字上面,从来都没有仔细的读过。

最近翻《古文观止》,看到了《兰亭集序》,静下心来,抛开书法上的东西,把它仅仅还原成一篇文章,回归它作为文章最本源的状态,去体味文章里所蕴含的东西。读过后,共鸣了作者“暂得于己”的生命经验,更多了一份理解和包容。

三月三这天是上巳节,晋朝那时候按照风俗是要到水边嬉戏祈福,姑且把它叫做兰亭修禊吧。王羲之那会儿在会稽郡当官,三月三这天自己一个人嬉戏觉得没多大意思,就喊了很多人一块来玩。首先,地儿挑的就挺好,有山有水有竹子,可以食无肉,不可居无竹吗,这样的环境跟晋朝那时候飘逸、玄远、清雅的时代气息也很合拍;再一个就是人选的也不错,这群人都挺文艺范的,诗词歌赋,吹拉弹唱也都能来两下。不得不说喝酒的方式选的真是好,一群人水边一坐,水里面放一个杯子,杯子飘到谁跟前谁就拿起来喝一杯,然后不论诗词歌赋来一首。从文章里看得出来,哥儿几个玩儿的挺高兴。玩完了,期间写的文章诗词得整理整理呀,整理完了还得给写个序啊,王羲之估计喝的挺嗨,毛笔拿起来,伴着几分酒意,就着心中的感慨,一挥而就天下第一行书。

文章里提到的“暂得于己”我感触颇深。”当其欣于所遇,暂得于己,快然自足,不知老之将至。”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李白暂得于己。"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唐寅在桃花树下暂得于己。陶渊明也暂得于己,吟出了那句"悠然见南山"。"莫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曾皙此时也一定是暂得于己的。李白暂得于己时狂放,陶渊明则是安然。只不过是“静躁不同”,表现的形式不同罢了。

人的感情是复杂的,有暂得于己的时候,就会有暂郁于己时,暂怒于己时……谁还没有快活时,谁还没有点糟心事啊……不论哪一种情绪,不论何时,或厚积而发,或瞬时而来,无论怎样,请给他们,还有我们自己多一份理解,多一份包容。

这种暂得于己的时刻,我有很多共鸣。

过年的时候我去成都,一个人走在大山中间,坐在一块石头上,看着远处的绿树,绕山的碧水,不知怎的,我的眼泪不住的往外流。我问我自己怎么了,我也说不清楚,只是莫名的感动,我想这可能是生命的一种回归感,就像孩子哭了想要找妈妈一样,我们生命回到了它的本源,我们来自于自然,在回归自然的时候,本性里面的东西找到了归属,用流泪的方式在表达着这种暂得于己之感。我恍然想到,文人对山水的向往,还有现代人去自然里面寻找治愈。

我是一个喜欢孤独的人,我很享受这种孤独感。我有时候会在深夜里读书,记得有一回读《饮水词》,不知是被纳兰感动了,还是莫名的享受感动(我也说不清楚是不是感动,就暂且用感动这个词吧),一个人对着桌子上发昏的台灯痴笑。事后我想,那副表情如果被别人看到,一定会被看做精神病的。

《红楼梦》里的很多人都有这种暂得于己的时候,宝玉的呆狂,黛玉的眼泪,晴雯的撕扇,龄官的画蔷,香菱的学诗,尤二姐的自刎……哎,说不清的性情,道不尽的天性。如果没有这些暂得于己的东西,人的生命中一定会缺少很多的相遇和相知,相亲和相怜。白居易恐怕不会遇见什么琵琶女,易安居士也不会询问什么绿肥红瘦了……

不疯魔不成活,霸王别姬里的程蝶衣一辈子都活在暂得于己当中,真羡慕他。

如果某一个周五的晚上,你吃完了晚饭,心情还不坏,因为明天不上班,你趁着温柔的晚风出来散步,在公园的某个角落里发现一个男人,坐在石凳上,痴痴的望着天空上弯弯的月亮在发呆,有时候会大哭,有时候又会大笑,请你千万不要报警,让警察叔叔抓他,也不要像看见怪物一样逃跑,他不是精神病患者,也没有什么情绪癫狂症,请你静静的走过,就像平常一样,我向你保证,他不会伤害你的。那个男人只不过在寂静的角落里,在某个时刻遇见了自己,暂时忘却了他肉体所在的世界。请多一份理解和包容吧,这种东西在这个世界上越来越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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