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去世有很长时间了,可是爷爷的样子在我的记忆中却越来越清晰了。
爷爷是个瘦高个子,上年纪后腰弯的厉害;祖传的谢顶,从年轻的时候开始,发际线从前到后,再到下,最后只剩下后脑勺底下那眉毛粗细般的一条线了,好在头型比较好,光头也挺好看;爷爷眼眉很长,特别是眉角上的那几根一长就会向下弯,偶尔会扎到眼睛,所以爷爷过段时间就会用剪刀修一修;爷爷的胡子也很长,山羊胡,有型,能够顺着捋下来,在手里还能攥得着。爷爷在我脑子里的样子,用现在的词说,有点“仙”气。
爷爷出生在清代末年,小的时候还留过辫子,虽然是穷人家,但是很娇贵,因为就一个孩子,没有兄弟姐妹,隐约听爷爷说过,小时候家里还给点过天灯,一般有钱人才点得起,为的是给孩子祈福,保佑孩子长命百岁,可能是因为心诚,爷爷一生没得过大病,活到93岁,去世前是我们村里最年长的老人。
爷爷虽然没得什么大病,但是一生受了不少罪,清朝末年出生,到70年代生活开始好转,大半辈子都在受苦。爷爷年轻的时候除了种地,还自己晒盐,卖盐,推着小车,步行出去很远的路,有的时候一晚上都在走,那时的路没有现在马路这么平整,但是车少,有时可以边走,边闭着眼睛眯一会。
爷爷吃的苦远没有挨饿让人印象深刻,1959年开始的三年自然灾害,爷爷当时50岁左右,我爸爸作为长子才15岁,下面还有我的叔叔姑姑,一共六个孩子,一个孩子一张嘴,爷爷当时承受的压力可想而知,后来听别人说能吃的都吃了,就开始吃不能吃的,什么刺猬、蛤蟆的都吃,爷爷因为吃蛤蟆中了毒,浑身肿,身上发青,家里人都快绝望了。
最难的时候过去了,日子一天比一天好。爷爷勤奋,是干农活的好把式,孩子们也都懂事,不缺劳动力,日子就没那么难了,后来经济体制改革,父亲也干了点副业,吃穿已经不成问题,这时候爷爷已经上了年纪,但是胃口却很壮,吃什么都香,饭量也好,在爷爷那里,从来没听说这个不好吃,那个不喜欢,都好。
爷爷有根拐杖,很不讲究的那种,可能是爸爸自己给加工的,不是短的手杖那种,而是高高的到胸前那种,小的时候,我还用来打过枣,虽然后来添置了“专业”的拐杖,但爷爷一直没用,后来爷爷走了,拐杖还总是在院子里,有时用来打打芝麻,有的时候抬抬东西……
爷爷和奶奶不是举案齐眉、相敬如宾的那种夫妻,整日里也是时不时的生闷气,奶奶爱唠叨(绝大多数的老太太都是这样),爷爷讲不过,就不言语,奶奶一个人说着说着也就没劲了。
爷爷去世的时候很安详,睡着觉去世的,没有痛苦,乡邻们都说是老人自己修来的福气……
上了年纪以后,爷爷给我讲年轻时的故事,总是闭着眼睛,现在想起来,仍是他穿着厚重的粗布棉衣棉裤坐在马扎上,贴着墙根,闭着眼睛给我讲故事的样子。
后记:关于爷爷的这段,断断续续的我写了很长时间,总是情绪平静不下来,今天仍是仓促结尾,很不完整,如果哪天能平静下来了,再做修改。
后后记:后来和老父亲说起爷爷,才知道有些事是自己混乱了时间,点天灯这事是爸小时候,还有些受苦受罪的事,爷爷和爸爸都经历过,模糊了故事的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