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诗琢

五·别忘

“昨天的约会怎么样，和果果在一起玩的开心吧！”

孙小凡像没听见秦子羽在对他说话似的，只顾呆呆的望着面前那栋女生宿舍楼。

“问你话呢！”秦子羽说着用手在孙小凡的眼前晃了晃，“傻了吧！”

孙小凡伸手指了指宿舍楼，“二楼最右边的那个阳台。”

秦子羽把眼神移到孙小凡所说的地方，“什么意思？”

“有一件蓝色的外套在那儿挂着。”

“嗯！”

“眼熟吗？”

“好像是……你的那件，哦！想起来了，昨天果果发信息让你送的外套。那是果果的宿舍吧。”

“在这个世界上，果果是第二个给我洗衣服的女人，第一个是我妈。你说我会感觉怎么样？”

“感觉……”

“特别幸福，你知道吗！”孙小凡说完，又拿出手机对着那个阳台拍了张照片。

秦子羽疑惑的皱了皱眉，“你这是……在干嘛！”

“就算是给美好的记忆留点证据吧，谁知道以后会怎样呢！”孙小凡忽然变得伤感起来。

“没看出来，你还挺有心的。不过想想也是，我们只有暑假这几个月的时间在这里，所以牵了手又能够一起走多远呢？”

“说什么呢！我可没牵过人家的手。”孙小凡假装生气的说。

“你觉得我会信吗？”秦子羽一本正经的望着那个阳台，“手都没牵过，会给你洗衣服？”

“那……又能证明什么，没有就是没有。”

“那只能证明你的衣服太脏了，人家受不了所以才洗的吧！”

“才不是呢！”

“就是……”秦子羽忽然忘记了要说什么，其身体也不由自主的颤抖了一下。因为他看见了古依一正和一个男孩儿手牵着手由厂区大门的方向走过来。秦子羽认得那个男孩儿，就是昨天晚上在KTV吧台见到的那个服务生。

古依一和那个男生还边走边说笑着。而秦子羽觉得古依一此时流露的笑显得如此陌生而幼稚，一点都不像他心目中那个成熟笃定的古依一。那个总是像姐姐一样在他面前完美出现的古依一。那个总是捂着他的眼睛，不让他看见这个世界残缺面的古依一。

她变了，仿佛一瞬间。秦子疼痛的摇了摇头。

当古依一看到秦子羽和孙小凡时，一下子愣住了。慌乱之中她推开了身边的那个男孩儿。

“你们……在等我……”古依一不知所措的说。

“是啊！要上班了。”孙小凡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笑了笑，“我们每天都会儿在这儿等你的，只是你忘了。”

“我……”古依一看着早已别过脸去的秦子羽，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古依一身边的那个男孩儿看出了气氛的异样，于是他向秦子羽和孙小凡摆了摆手，做出一副打招呼的样子，“噢！你们是依一的朋友吧！我叫顾晓珂，也是依一的朋友……”

古依一推了推那男孩儿的手臂，并小声的说，“别说了，你先走吧！”

“那……我先走了。”顾晓珂勉强的笑了笑，然后转身离开了。

古依一跟在秦子羽和孙小凡身后慢慢的走着。她不知道该如何化解此时的尴尬局面。她后悔自己怎么没想到他们会在宿舍楼下等她。更后悔让他们看到自己和顾晓珂那种亲密的举动。

“我和他其实没什么的，我昨天晚上……是和石点点住在一起的。”古依一小声的说着，她不确定自己的这种解释有没有用。

走在前面的秦子羽停下了脚步，许久之后才转过身看着古依一的眼睛认真的说，“不要离开的太远，我们还要一起回去的，别忘记了。”

而古依一却躲开了秦子羽的目光，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那样低下了头。

……

“我不敢看他的眼睛，我怕再忆起什么。”古依一拿起酒杯喝了一口酒，“原本我只想用逃避他的方式去淡化我对他的那种情感依赖，毕竟暑假一结束我们就真的要散了。我不想到时候他对我来说还是那种戒不掉的爱，而我……却发现自己始终无法摆脱和放手。所以我要选择待在这样一个喧闹的地方来试着远离和遗忘。”

石点点看着古依一那迷醉的眼睛，不禁皱了皱眉，“甚至不惜用一份爱情来转移和替代那种情感，是吗？”

“我不怕自己离开的太远，只怕一回头还依然能够可以看见。也不怕在另一种情感里陷得太深，我倒希望可以在别处淹没自己，我想再窒息的感觉都简单过那种疼痛。可是……”古依一摇了摇头，然后又端起酒杯喝了起来。

“少喝点了。”石点点说着拉了拉古依一的手臂。

“可是我却……却用那……爱情伤害到了他。而我以前总是捂着他的眼睛不让他看见……看见别人亲密时的样子。可是我自己却……那样做了。我怎么……能让他的世界里染上怀疑和不安的颜色呢，我只想让他看到这个世界上……最纤尘不染的一面。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一开始，就错了。”

“何必这么折磨自己呢，他已经长大了，而你怎么知道那对他来说会是不好的一面呢！”

“我也不知道。可是一份将近十年的习惯怎能说改就能够改掉的。”古依一眼神恍惚的看着酒杯说，“有时候我会想，假如当初我第一次遇见他的时候，我只是以陌生的视角看见他，而没有用我的情节将他的样子染色成我想要的那种熟悉。那么遇见之前的阴影就不会笼罩我们一路的故事。又或者我有一种意志可以彻底抹去我寄放在他身上的另一个灵魂，从而消失掉我在他身上强加的错误情感，那么我想我会从另一个方向靠近他，以另一种似乎是正常的感觉爱上他。我想那种爱没有顾忌，没有纠结，没有诅咒，没有惩罚，更没有疼痛……可我不能，也什么都改变不了。那疼痛真的就像是无解的诅咒，根深蒂固，不可动摇。”

记忆将情节拉回十年以前，拉回到她站在天台上第一次看见秦子羽的那一刻。记忆里的她觉得那一刻会是美好的遇见和开始。而此刻她觉得那遇见是充满欺骗的，也将她带进了一个充满了欺骗的梦境。不但骗了他，还骗了自己。

也许是该醒来了，结束这场无法挽回的噩梦。

也许是时候还回去了，把他的名字还回去，把弟弟的灵魂还回去。把自己最初的疼痛拿回来。

“可是当你模糊了一个人在你心中的角色的时候，也模糊了自己面对那个人时的位置。当你有一天想要分清楚那个人到底是谁的时候，你又要重新选择自己到底要站在哪一边，而舍弃另一边，而你却要得到舍弃留给你的疼痛。一如你开始时的疼痛。”

古依一想起了很久以前孙小凡对她说过的话。

尖锐刺耳的音乐，摇摆迷幻的灯光，再加上酒精的作用。眼前的事物开始在古依一的眼前变形扭曲起来。一如内心那错综复杂的情感。又喝下一口酒之后，古依一的脸上竟然泛起了笑容。因为她在这种麻木沉醉的世界里感觉里到了一丝快感，是疼痛与疼痛碰撞时的快感，是恨与恨决裂之后的快感。

她觉得自己已无需挣扎。 

……

也许我不该生你的气，那只不过是爱情。秦子羽躺在床上出神的看着天花板想。他的脑海里浮现着古依一的脸庞，而那脸庞正流露着委屈的表情。

也许我只是习惯了被宠，而把你和别人之间的亲密误解成为背叛。也许我只是习惯了独享你给予我的那份温暖，而误以为你一靠近别人就是对我的冷漠。也许你真的只是在寻求一份爱情，而并非在舍弃你我之间的友谊。也许一切并没有我感觉的那么坏，那么不可接受。

所以我不该那么排斥般的看见你不一样的出现，也不该那么不安的想象你的情节里有凌乱的发生。而我只是需要时间来适应罢了。

可是这一切的自我安慰和解释，仍无法化解秦子羽内心深处的那一丝躁动。就像一处顽固的残留，擦不掉，洗不尽。

只因他无法看清那一丝躁动所牵连的，到底是一种什么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