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匆匆忙忙地爱过、失去过

        印象中,那是个大学、季节、相爱、背叛与伤痕累累同时发生的青春。

      01(始)

      遇到她之前,我有过一段不成熟的恋爱和几场更不成熟的暗恋。贫寒出身和妄自菲薄曾无数次扼杀了我那些自以为深情的无聊单恋,那些无处释放、无以叠加和无意义的复杂情感曾让我在无以计数的夜晚失眠。

      凭借一年复读的无用功,我磕磕绊绊走进大学这座象牙塔,茫茫然如刘姥姥进大观园。

      葱郁浓绿的常青柏、红绿间杂的石板路、高大板正但各有特色的教学楼、往返家校的TK火车以及奔腾不息的河流,纷纷而又杂乱无章地冲进我心里,很难想象这座象牙塔竟能容纳我这颗黄土地上生长着的褐色灵魂。

      万紫千红、车水马龙、节奏舒缓的生活,无时不刻在冲击着我这个没有见过世面的乡下人,谁又能料到,这竟是我一生所难以释怀的一段情感的起点。

      02(遇)

      不要温和地走进那个良夜。怒斥,怒斥光明的消逝。——狄兰·托马斯

      在和她的四次相遇里,我那颗阴晴不定的心脏始终以最快的速度为她而动、向她而行。

      一瀑黑色齐腰长发、一袭黑色百褶裙、一眸黑色娇羞感是她留在我心中的第一印象,是相识7天、见第一面时我便决定一往情深的理由。我向来是信一见钟情的,这不仅是出于我多情的性格,更是出于“人生若只如初见”的印证。这不禁让我想起掉入这场混乱复杂的情感的那个夜晚。她以询问我是否单身的姿态,通过微信附近好友加到了我,并承诺会将自己的某个舍友介绍给我。到现在我也说不清楚我是以猎人还是猎物的身份进入了这场感情战局,只记得这一切发生在我14年生日当天的最后一个小时。那个时候的我,不懂得珍惜为何物、不懂得爱为何物,就这么懵懵懂懂地任凭所有感情潮流在我平凡的生命里开始有了起起落落。

      梨花带雨总是在“暮然回首,灯火阑珊”之后,那是在我认识她6个月、默认分手3个月后的一个晴天下午。明媚的阳光穿过玻璃门窗慵懒地洋洋洒洒在我们之间,飞跃其中的每粒尘埃仿佛都在倾诉着为彼此辗转难眠的日日夜夜。这几个月里,我是几近疯狂地、彻夜失眠地、心如刀绞地怀念她轻柔的低语、绵软的手掌、细腻的体香、挺拔的胸部和滚烫的阴道。我们在恒大绿洲售楼处的前台毫无顾忌地紧紧拥抱、热吻,我认为那是一次毫无争议的互相奔赴,那也是我第一次明明白白感受到另一个人爱你时所能带给你的窒息感。终于,在这一天我重新拥有了这一切,好像我从未失去那般。

      两辆同向运动却不同程的车上,牵起我和她之间已经断裂了两次的弦的是两部手机、两个微信和一句“你也去支教”的问候,即便这句问候与上次互删相隔整整400天。我无法想象信号那端她是何种表情和心境,只记得我心中洋溢着一件至宝失而复得的幸福。在长达两天一夜的颠簸车程中,在大巴客车拥挤、杂乱的环境里,我只想着初见的羞涩、相处的快乐和未来相见的期待,手机电量从100%到红格之间的往复宛如我那脱兔一般的心跳。我们像往常那样默契地不过问分手来的各种际遇,只聊着一路上的所见所闻,似乎这是一对正经历七年之痒的夫妻在重新寻回年轻、相爱的激情。

      图书馆的安静沉闷、小路的枯叶零落、影子的时交时散,似乎都不适合也不再能承载那么多的离离合合,我更期待的不过是小旅馆标房里两具肉体肆无忌惮的狂放和激情,尽管知道这即将是我和她最后的一段交集。几乎是怀着满心的思念和对即将到来的别离的漠视,我在论文写作的一次次卡壳中寻找对她失去的信任和感情,即使刻意的热情和强装的配合成为了这场感情最后的绝唱。我甚至觉得自己从未害怕过失去一个这样心爱的姑娘,尽管我在那些独处的时间里为此抒写了多篇绝望的、多愁善感的、泪流满面的诗歌,因为我强迫自己忘记的只是一个已经到来的未来和结局。

      03(爱)

      从朋友到恋人再到发生关系,两周内我搞定了一切。吃饭、买早餐、无微不至的关心、喝酒买醉,一步步发展地超乎想象的顺利。我没有仔细思考她随身携带的身份证和一杯啤酒的酒量之间存在的微妙关系,或许微醺、暧昧、昏暗里更适合不发一言地进行一次预谋已久、互相满足的亲密关系。这种关系,在未来一个月里,重复发生在楼梯口、教室内、石凳上、软床里,我们强烈地、肉贴肉地感受着爱情这一奇妙的旅程。我强烈喷发的诗歌、表现欲和健谈有趣一起填充在那段美好的时光里,人生第一次感受到了“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的美满错觉。

      我不知道缺乏金钱的爱情有多么卑微,但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这个道理我还是明白的。因此,我总是害怕不能给她更多,总是害怕尽我所能也不能满足她、拥有她。因此,虽然并不富裕的父母每个月总能在我给出的各种借口下多支付一些生活费,但这远不够我在这场感情里正常进行学业、生活以外的请客、买礼物、开房等多项花销。生活费不够,我就缩减自己的烟量,开始从事“小蜜蜂”、发传单等临时性工作,即便如此我仍要承受每个月挨饿五六天的恋爱成本。记得一次,她说想吃我们两个人曾一起在距离宿舍2公里外的小商店里买过的草莓口味的软糖,于是我拖着饿了两天的身体,用身上仅剩的6块钱给她买了6块糖送了过去。拿到糖后,她满脸都是被人重视的满足和幸福,以至于在赏给我一个香吻的刹那间,让我产生了还能再饿几天的幻觉。

      黑白绒线并不匀称、齐整地织在一起,成为这么多年我一直佩戴的定制款围巾。我已经忘记了初次拿到这条围巾时的心绪、味道,一如我不记得曾经的眼泪和幸福流淌在了什么地方。在她拿起织针挑灯夜战,边学边织、边错边改的时候,我相信她的心里是有我的、爱我的;在和我一起谈笑风生、纵情狂欢、执着计算的时间里,我相信她的感情对我是保有一定温度的——这是我可以安慰自己、释怀自己、解放自己的为数不多的理由。那些错落在课本、屏幕上且被一遍遍书写的名字,那些滴落在床边、路上和胸畔的晶莹剔透的泪滴,那些散落在风中、雨中、雪中的轻柔多情的低语,似乎是我多年来追忆这段感情的最好佐证。

      04(叛)

      花红易衰是郎意,水流无情似侬愁。——刘禹锡

      激情总是来的太快,也去的太快。没有鸡零狗碎、鸡毛蒜皮的生活里,稀释、拍打、冲刷爱情灯塔的不过是两个人无所适从的青春,不过是一次次离别、一次次猜忌、一次次背叛的汹涌暗潮。一直以来,我觉得自己是一个当局者。我认为无论如何,一切都应该是我和她之间多余的节外枝,爱应该是她给我的、性应该是她给我的,哪怕背叛也应该是她给我的。故事的起承转合、发展高潮、开篇结局,我以为应该都握在我的手心里。

      凭借着父母给予我的对黄土地上每一个雨天的神奇感应的灵敏嗅觉,我很快就从她躲闪的聊天记录、变化的约会时间、慌张的神色表情里察觉到“第三者”插足的迹象,但她向我坦白的事实证明了这一判断极其荒谬。一个月后,我在大脑空白、滴滴眼泪和声声歉意中接受了我是“第三者”,因为她有一个早就发生过关系并情定终身、父母认可的青梅竹马。我苦笑着自嘲自己捡了个便宜,而她以涨红的眼眶、温软的嘴唇、滚烫的表白,恰到好处地拿捏了我心软、爱到无底线的软肋。似乎从那一刻起,我就清醒的认识到她是我这辈子无法从一而终的人。但谁又是轻易认命的人呢?

      从我后知后觉的清醒来看,每临近暑假、寒假的冷战、沉默直到默认分手似乎都是她有意为之。她需要我要为原配留出足够的时间、空间和爱情,只可惜我蒙在自己编织的虚假春天里无法自拔,并长期错误地估计了自己在她生命里承担的角色和占据的位置。尽管在那些争执、分离的日夜里,我一遍遍试图从廉价的香烟里寻回她的真心和拥有她的感觉。越是时间久,我就越是找不到为这份感情冲动的理由,但烟灰缸清了又满、烟疤结了又破、痛苦去了又来。我将无数个难以入眠的黑夜融在一起,也铸不成一把斩断苦思的利剑;我将无数次佛像前的虔诚跪拜加在一起,也算不出一种两全其美的解法;我将无数条远足的道路折叠在一起,也够不到一个虚无缥缈的窄门。

      其实相对来说我还是一个相当自负的人,哪怕后来我为这一系列背叛找到过无数个借口,但仍无法让她不成为我最佩服的人——一个愚弄多人、游戏人间的时间管理大师。我是个习惯于相信别人的“软耳朵”,截止今日我都无法戒掉这一让我犯错、失利多次的恶习。因此带来的,是对某一背叛的过度敏感和习惯性猜忌,虽然所有我以为的“疑心而已”最终全部被证实。这一切要来自于一次偶然的发现,当她站在另一男生身边谈笑风生、宛若情侣时,我在她眼底看到了初次相见时她所氤氲的明媚而充满诱惑力的光。我不确定自己是不是一个窥私僻者,但爱一个人的冲动让我的每一根寒毛都拥有福尔摩斯探案时的直觉,于是我实施了多次跟踪和私下查访。游刃有余地于4个男人之间周旋的技巧我没有向她讨教,顿起的报复心不知道是出于炽烈的爱还是强悍的恨,我不知道也不敢深究。

      外语学院、人文学院、体院、学前教育......她像一只勤劳的小蜜蜂一样串联起了各学院之间的微妙,同时也“庖丁解牛”般精准切割着我的心脏。作为一名第三者,我不仅没有作为“第三者”的精准定位,还缺乏兼纳“小四”“小五”的包容心。第三次相遇时,我迅速清理了被短暂幸福冲昏的头脑,用尽手段搜集、保存了关于她背叛的一切证据,甚至我连自己都没有放过。我很难形容一个人一边享受心爱之人的温存,一边计划并实施报复的狠毒,仿佛天使在左、恶魔在右般极限拉扯。那时,我曾诅咒自己不得好死也不得再被真爱眷顾,从近7年的单身来看,倒也是如了我的愿。

      很多年后,当我失去了对一个女生保存热恋激情的时候,我总是能从每个难眠的夜晚里寻回失去她的怜叹,也总能在每个重复着失去她的梦里,感受到来自灵魂深处的悸动和突然的惊魂不定。

      05(恨)

      我向来是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推测中国人的。——鲁迅

      我一直以为在这场感情里,我们两个人是互相亏欠着的,这基于她的反复背叛和我的狠毒报复。直到多年后我突然想明白,在她的角度里我可能是最能被忽视的存在,她心里不会存在任何的亏欠,甚至连内疚感都可以没有,因为这本身就是一场肉体交换、互相利用和满足的感情生意。既然是生意,那计较那么多情感得失的我反而更像一个傻子,她的潇洒得意到最后也没有成为我能掌握的本领。现在,那么多时时刻刻里对失去她所饱含着的痛苦、心碎和不得不甘,好像一头喂熟的野狼开始反噬饲养者的肉体和灵魂。

      时至今日,我仍能感受到看着朋友在床上蹂躏她时的忘情挣扎,我仍能隐约听见电话那头她对我报复的切齿之恨,我仍能撩拨起埋藏在心中的不舍与悸动。一个时间管理大师可能没有空余时间关注一个并不重要的“小N”的去向,她不知道我私底下收集了多少背叛的证据,不知道我通过电话、QQ、微信、微博等途径找到了她多少亲戚朋友的联系方式,不知道我存储着她多少次忘我的情爱视频,不知道我曾计划联合多人实施可能触及法律、道德底线的行为。那些夹杂在报复中的疼痛,至今仍能灼烧我的心脏,我试图以我最大的恨爱着,也试图以我最大的爱恨着。

      最后一次通话通话未曾想来得如此平静和决绝,无论是我还是她。听到电话那头失望、泪落的那一刻,我的心仿佛被真空针扎了个彻彻底底的透亮,无边无际的空虚感和窒息感密密麻麻地、重复地拍打着我——这就是最终的落幕,这就是最后的结局。我承认我并不是一个冰清玉洁、无可挑剔的人,背叛、伤害、痛苦曾被我给予了那么多人,却没有任何一个时刻能有当初那般痛彻心扉。我不在乎法律、道德甚至自己的底线,却如此在乎一个互相爱过、互相伤害过的女人——我倾尽所有去爱、去伤害的一个女人。

      06(终)

      关于这段感情,我已记不得具体时间,可这一切却是如此清晰地被回忆起来,仿佛全部发生在上一秒、这一秒、下一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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