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染淤泥

如果问我童年可提的一段时光,只有两段。

一段是七岁之前,一段是十一岁那年春夏。

我一岁的时候,穿了一套背带开裆裤。是深绿色的底面,上面印着黑色圈圈,我还站不稳。我模糊的记得那个夜晚,爸爸把我背带裤的面料从礼柜里取了出来,送给了我的姨夫。

我们去外婆家,突然想起了雨,爸爸把我抱进一个大石洞里躲雨。

我七岁之前,冷静,不动声色。做事快、狠、准,甚至毒辣。

而我现在,不冷静,忧心,着急。做事犹豫不决,心慈手软,瞻前顾后。

不记得几岁的时候,我三姐(堂姐),在哪里捉了一只小鸟,小鸟还不会飞。我好奇,想去看看,她凶神恶煞劈头盖脸的吼了我一顿,不准我接近她小鸟。

我记下了这个仇。冷静的躲在背后,趁她不在。我毫不犹豫的用什么物件砸死了她的小鸟。三姐没有提过这件事,可能她以为小鸟是被猫吃了。

也许小鸟真的被猫吃了,不过吃之前被我冷静的砸死了。

这是我干的最残忍的事之一。我一共干过两件残忍的事,我还跟人合伙弄死了一条蛇。

这两件事,在我后来的成长中。每每忆起,都满是悔恨。只到现在,我都在为那只鸟和那条蛇,念一段《往生咒》。

大抵我很淘气,我三姐总是打我。我自是打不过她,她大我五岁,我自是不能与她抗衡。不过我也不肯这么吃亏,白白挨她的打。

她每次打了我,我都要记下。戳她家的窗户纸,一次都不能少。

后来一次她又打我,我跑的时候被我爸爸撞见了。我爸爸吵了她几句,她说我戳她家窗户纸。我说她打我,她打我,我才戳她家窗户纸。

我爸爸抽了我一顿,不准我再戳她家的窗户纸。后来大北北(伯伯)换了一张结实的窗户纸,我再也没有戳过。

以至于后来很多年,我都想不明白,我一个嫉恶如仇,有仇必报的孩子。怎么变得那么软弱?逆来顺受?

我想这其中的原故,只有上帝知道。

我十一岁的时候,读小学六年级。

我一颗初心像一颗嫩芽一般,还没出土,却朦胧的喜欢着我的同桌。

他干净,善良,且从来没有欺负过我。

我的语文老师脾气很暴躁,是一位标准的严师,也是我们的校长。很多人都被他抽过,胖揍过。但是他没揍过我,我语文学的不错,而且作文也写的不错。

我的数学老师,一直不喜欢我,五年级的时候很是嫌弃我。

可我六年级数学突飞猛进,他也对我不错。

那时,我喜欢我前排的同学,也喜欢我后排的同学。当然我最喜欢我的同桌。

我觉得一切都是美好的,我几乎喜欢我们全班所有人。这种感觉,那年之后再也没有过。

后来我也被人拥护过,只是再也没有六年级时的那种快乐。

我有时候会带饭去学校吃,我同桌说给我吃两口。

我便把勺子递给他,饭盒推到他跟前,让他吃两口。我前排的同学说,给我吃一口,我也把勺子递给他。

那个时候我没有洁癖,也不觉得脏。

我有时候会带一包向日葵(瓜子)到学校去,我同桌喜欢吃向日葵,下课期间把我瓜子口袋,戳了一个洞,然后拿我的瓜子吃。

我走过来,他便望着我笑。我见了并不恼。

既然他喜欢吃,我第二天再带一包。

有一次,我同桌带了半盒饼干。圆圆的大饼干,他分了我半块,没有给其他人,我很开心。

我有一本课外书,叫《字词句》,我很是宝贵。

我同桌拿回家去看,在我书上胡写些话,字写的奇丑无比,像昆虫爬一样。我有些心疼,我自己都舍不得在书上写什么。

因为是他,我并不恼。如果是别人,我要诅咒他下十八层地府。

不知什么时候起,一切都变了。物是人非。

只愿一切都不染淤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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