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草初长

                      （三）

      叶夏的文科很优秀，特别是英语，可能是因为三年级在广州读书时就开始学习英语了，接触得比较早，相对于班上五六年级才有英语课的同学来说，还是有优势的。但数学特别蹩脚，虽然也是在镇中心的尖子班，可数学总是拖后腿。

      每次排名考试，英语和语文就像两只可爱的美羊羊，咩咩咩地摇头摆脑地朝她笑，让她心里美滋滋地，而数学就像灰太狼的老婆，拿着铁铲锅，凶巴巴地拍她的脑袋。她印象最深的是一次月考公布成绩的场景，语数英老师们都在讲台上：

      “叶夏，英语142，语文115，数学92……”数学老师一脸严肃地说念着分数，看不出任何情绪，他是一位40来岁的中年男人，头发和胡子都显得有点花白，不知道是不是教数学的原因，看上去比同龄人老一些。反正，在叶夏心里，她对数学老师的印象都是一个样子的，严肃，不苟言笑，而感觉自己就是一只小老鼠，数学老师就是老江湖的猫，一个眼神就把她秒了。

      叶夏不敢正视老师的目光，她知道相对于班上数学分数130，140一大片的成绩，她那可怜巴巴的92分是拖后腿的。叶夏胆怯地接过试卷，在转身的那一刻，她听到一些微弱却字字戳心的声音：

      “这孩子，数学可惜了……”数学老师浑厚低沉的声音，一阵风似的飘过来，像针儿一样刺在她的耳后跟，刺刺痒痒的，叶夏没有回头，但她也清晰地听到语英老师们频频点头认同惋惜的声音。

      叶夏是痛恨数学的，她曾在心里狠狠地发誓说，姑娘我就靠语文和英语，照样能考上好的中学。但每次痛骂完后，又偷偷挑灯夜战，把那数学的练习题算了又算，不知道多少个夜晚，外面像是被一大块深黑的幕布笼罩着，静，黑，向外望一眼，它好像可以像纱布一样飘着穿透你的脑袋。好几次考数学之前，叶夏都是采用最笨的办法，背数学题，逻辑思维不行，记性倒是挺好。像是在高考复读那年，叶夏为了提高英语分数，把一小本的英语词典都背下来了，效果还是杠杠的。

      在镇中心尖子班读书，除了给家人带来一些骄傲外，叶夏的内心却是承受不少委屈的。她要和同村的玩伴分开读书了，她好不容易从广州回来，好不容易从外婆家回来后，在自己老家刚开始建立的友谊，疯癫、打闹、交心的友谊好像刚刚萌芽状态，就被掐断了。她第一次考上，是拒绝去的，因为对于一个小学六年，就换了五个学校的小学生来说，叶夏实在是不想再换了。第二次再考上时，被校长，父母做了很多思想工作才勉强同意的。

      叶夏刚开始去镇中心读书的时候，还多次跟村里的小伙伴写信，表达自己并不开心而且很想回来的情绪。后来，这事被传到了母亲的耳里，叶夏还被母亲狠狠地说教了不少，由于内心天生对母亲的顺从，叶夏就再也没有反抗过了。那时候的叶夏，好像从不敢对母亲有一丁点的反抗或者一些强烈的争取，像是三年级报读兴趣班的时候，叶夏对舞蹈班简直太热爱了，但在她刚开始向母亲提一句半语的时候，母亲劈头就大声喊回来：

      “参加什么舞蹈班，有什么用，不好好读书，净想些没用的，浪费学费，不想读就不读了。”

      叶夏知道父母挣钱不易，父亲身体一直不好，还要养活自己四个兄弟姐妹，能读书，不用出去打工，确实是很不错了。此后，她再也不提过这事或者是类似的事情。也许是软弱，也是对父母的体恤，最后的结果都一样。每个少女都有过梦，叶夏也幻想过自己穿着漂亮的芭蕾平底鞋，踮起小脚，优雅美丽地在舞台上旋转起舞，伴随着灯光伴随着掌声。但现实是，背着妹妹牵着弟弟上课，不想读就出来打工挣钱，或者有些人就是砍柴挑水，洗衣做饭，喂猪放牛……我们有梦，但生活不许我们朝着有梦的方向走进，当我们自己有经济能力了，也就错过了那个发梦的年纪了。

      除了不能去追梦，叶夏还得在风雨摇曳的现实生活中慢慢坚强地成长起来。

      狂风暴雨的台风天，傍晚五六点时分，骑着一台二手的老式单车，不太灵活，还挺大，路是洼洼坑坑的黄泥路，天空还时不时的一个闪电一个打雷。叶夏就一个人推着单车，披着很大不太相衬的雨衣，她害怕极了。路两旁是一片接一片的鱼塘，鱼塘后面是山，平时叶夏都是憋着气快速骑单车通过的，因为鱼塘两旁养了很多土狗，很凶的狗，叶夏最害怕的狗。而今天还碰上打雷，她人生两大致命的害怕都出现了，每分每秒都觉得那狗就在身后向自己扑上来了，那闪电打雷下一秒就劈中自己了，她恐惧害怕，整个人都麻木了，甚至想跳下鱼塘算了………

      在她思想放空的一下，她摔倒了，单车和人一下子扑通地压在泥坑里，一脸的泥水，溅到嘴里，泥沙有点涩涩，诺大的雨衣，叶夏并没能一下子很麻利地起来。还好，一个跟她穿同样校服的男生，他父亲骑着摩托车经过，停车下来帮忙扶了她一把的。

      这个台风天的路上，这风，这雨，这一嘴巴的泥水，也许会伴随着叶夏这一生的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