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剪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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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来客
可无论朝局掀起如何翻天覆地的变化，却也影响不了高府深宅中少男少女的生活。
这日正值三月春暖，大长秋府中花木吐芬，一片春意盎然之景。
“嫣姐姐，我摘下这花给你带上！”说话之人正是曹嵩，与赵嫣习完功课便在府院中玩耍，这时却偏要攀上假山将一朵桃花摘下给赵嫣。
“嵩儿，莫要摔了！”赵嫣在一旁叮嘱。
“皇帝驾到！曹府中人快来接驾！”一个尖厉的声音却忽然从曹府府门外传来。
“皇帝！”曹福惊得叫出了声，他虽见过不少达官显贵来府中做客，可这皇帝可从未见过。只自己他无缘进宫，而皇帝又怎会轻易来到曹府，心中嘀咕，“这小皇帝怎么突然到曹府来了？此时老爷不在府中，该当如何？”曹府一干人也是惊慌失措。
曹福只得硬着头皮急急忙忙地吩咐众人按顺序跪倒在门前，打开府门，便欲迎驾。不一会儿却见得门外跑进一人，转过身去与府中众人同一方向跪倒在众人身前，大呼，“臣大长秋曹腾率府中众人恭迎皇帝陛下，吾皇万岁！”
曹福听得声音只道原来老爷跟皇帝是一起来的，众人却不敢抬头，全都眼睛看着地面，直到那招呼迎驾的内侍喊道，“免礼平身！”众人这才站起身来。
只见这时才从门外走进一人，却是一个不到二十岁年纪的青年模样之人，身长八尺，面相俊拔，却只穿着寻常贵族公子的衣饰，可从众人恭敬地神态便可看出这人正是皇帝。
只见皇帝并不理众人，眼睛却盯着眼前不远一个衣着翠绿衣裙的少女看了片刻，才缓缓说道，“都抬起头来说话吧！”原是平身后众人也不能抬头看皇上，是以都低着头。
众人一抬头却听到两声低低地惊呼，一个是老者模样之人，看到皇帝的相貌忍不住低声惊呼道，“是！是……”却是曹福，他看到这小皇帝竟然是半年前在“织绣坊”所见那青年。他身为管家，识人断面自是看家本领，此时便将所见之人认了出来。
“曹福，在皇帝陛下御前不得无礼！”曹腾在一旁厉声喝道，心中惊奇这总管平日老成持重，今日见到皇帝怎的这般失仪。
“是…皇帝陛下。”却看到皇帝并未看向自己，心想这小皇帝似乎早已忘了当日之事，已不识得自己了，心中松了口气。当日他得知宫里传来旨意，说小皇帝偷跑出去了，还有在那“醉仙居”所遇羽林卫，今日联想起来便都已明了，而曹嵩却早已将曾遇见过这青年之事忘在脑后了。
另一个惊呼之人却是赵嫣，此时她胸口剧烈起伏，口中喃喃，“是他！是他……”，竟险要晕倒，这皇帝不是那日自称“刘志”的青年竟还是何人？不是那日让她心动又弃她而去的人还是何人？不是那让自己心如死灰跌入雨中致使患病月许之人还是何人？她怎能忘了他！
那初见时所穿的天蓝襦裙，随青年一同去探望他的母亲，被他拉着手穿街越巷，竟连那“醉仙居”见面时的涸藩皆一股脑涌入脑中，“他竟是皇帝……他竟是皇帝！”
赵嫣脑中突然如轰雷般炸响，青年曾告诉自己的话逐渐在脑中清晰，“我那远房哥哥的嫂子和她哥哥”，“这家中各事全是他两人掌控”，“他们将妹妹嫁给了我”，“便是她一家三口”，“我就像那提线木偶一般”，“他们害怕母亲和我住在一起会坏了他们的权力，可我已有半年没见到母亲了”……
“那皇帝的妻子不正是皇后？还有那远房哥哥的嫂子不这正是权倾朝野的梁太后，而她们的哥哥不也是这些时日天天听在耳中的飞扬跋扈的梁冀梁大将军吗！”想到此处赵嫣已惊得说不出话来，愣愣地立在当场。
“这兄妹三人怎会让这大权旁落，这皇帝不过是傀儡。”还有在市集上听那袁姓青年两人说的话，“当今皇帝，便是老爷和大将军拥立的，这大将军的二妹便是太后，而三妹是当今皇后。老爷便是因迎立新皇有功，被封为大长秋，费亭侯。”还有曹福曾说过的话，这一个个场景都如同皮影戏般一幅幅在赵嫣眼前闪过。
所有这一切话语在赵嫣的脑中连成一道线，瞬间她什么都明白了，她什么都懂了。泪水从眼前滑落，一颗，两颗，滴在衣裙之上，“你是曹腾府上的小姐！你们都是一伙的吗？你走！你走！你走……我不愿再见到你！”那曾刺痛心扉的冰寒之语如今倒也不那么尖利了。
“上一个小皇帝不就是梁冀毒死的吗？听说还是和那时的常侍也就是现在的大长秋曹腾密谋的，哼……”“难怪，难怪，这真是天大的误会啊……”赵嫣心中不知是苦楚，还是释怀，不知该怨这青年皇帝如此的不问情由，使两人遭致这飞来横祸，还是应叹息这命运如此捉弄凡人。
“他那时只当我是曹府的小姐，疑心我与曹伯伯一起骗他，监视他，让他见不着他娘。”此时的赵嫣眼眶也已湿润，可是却不是那雨夜中心死般凄凉，而是如同这三月的春风吹到心中，冰雪消融……
可是人人只关注着小皇帝的一举一动，谁也没看到赵嫣已哭成一个泪人了。
“陛下，请随臣去正堂歇息。曹福，准备府中最好的宴席！”曹腾恭敬地对皇帝说道，随后转过身对曹福吩咐道。
“是！陛下！是！老爷。”曹福唯唯，不敢多说一句。
而小皇帝正是那青年刘志又看了一眼赵嫣，叹了口气，便不再多言，与曹腾一起步入了正堂……
“呦，你是曹府的管家吧，先别吩咐你的庖子了。这几位是宫中的太官、汤官、导官、庖人，食材也从宫中备下了，你府上只需提供灶具即可。”却是那刚喊话的内侍对曹福吩咐道。
曹福哪敢不从，只得引这几位去后厨，这几个宫人皆是少府属官。少府，官职名，始于战国，汉属九卿之一，掌宫中御衣、宝货、珍膳等皇家手工制造，是为皇帝的私府。
这太官专司宫廷膳食、酒果，汤官则是专司面食的官，导官则负责皇帝的米食，庖人则专管牲畜禽鱼，各司其职，互有不同。
“嫣姐姐，你怎么哭了？”待得众人进屋的空档，曹嵩却看到赵嫣似乎哭了。
“没，许是风沙迷了眼，我刚又不敢揉。你看我不挺开心的嘛！”赵嫣笑着对曹嵩说，此时少女已将所有的事想清，不知不觉中早已原谅了青年，脸上欣喜中带着娇羞。
“妹妹，原来这皇帝这么年轻啊！”赵忠也在一旁低声跟赵嫣嘀咕道。
进得正堂，皇帝脱去大氅，自是居于正中之位，曹腾在下座陪同。待得众人按次序坐毕，连忙吩咐各桌摆上各式府中果品，“陛下来访，臣准备不周，死罪……”曹腾惶恐之极。
“朕突然造访，恕卿无罪。”皇帝淡淡地道。曹腾仍不敢大意，连称“谢陛下！”他到现在也不明白这皇帝怎么突然想到临幸自己府上，从前小皇帝嫌自己是皇后宫中之人，对自己甚为疏远，怎的今日想到自己府上来了。
只片刻仆役便端来鲜桃、甜瓜、葡萄、柰，有的是南方温热之地进贡，有的则是西域传
来。
“来人，准备舞乐！”这舞乐人手还是刚在宫中听到消息后，吩咐随从去京中“彩凤阁”叫那最好的歌舞伎来大长秋府。只因自己内侍之身，又对这美色无甚兴趣，是以府中并未养歌伎。
见那乐手隐在角落吹奏乐曲，只五个舞伎上前献舞，只见这五个舞伎个个姿容绝丽，不似庸粉，皆身着粉白留仙裙，腰部却束地颇紧显得腰身极细，裙袖却有五尺长，竟是要舞那“袖舞”。五人离得稍远，显是这袖子舞动时所需空间稍大。
奏乐声响，舞伎手中长袖缓缓抬过，拂过面庞，一抬又一掩，似欲遮还羞，摄人心魄。那乐声忽而变的轻快，那舞伎也舞地灵动起来，一甩又一绕，体态袅娜，双袖流动；忽而乐曲又变柔缓，舞姿又转而娴静飘逸，再而折过腰肢，舞的正是那“翘袖折腰舞”，变化无穷。
曹腾心中也是赞叹不已，想不到这“彩凤阁”这班舞伎竟这般善舞，却见皇帝对这袖舞竟有些不理不睬。自己心中忐忑，却没注意小皇帝竟不时瞄向远处席中一个少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