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小禾没有想到的是他的回答。

“那个，饭就不吃了吧，我晚上还有事。”柯老师看上去有些抱歉。

小禾忽然很恐慌，这一刻才意识到真的出事了。他的冷淡，不是为了换取她的主动，而是真的想冷淡下去。小禾想转头就走，可是又不舍得。他们快一个星期没见过面了。

那一瞬间，小禾脑海里电影似的从他们相遇一直放映到一周前。她能很明确地感觉到他对她的不同，绝不仅仅是好朋友之间的欣赏。那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呢？要死也死个明白吧。她外表看似柔弱，其实是一个很干脆的人，与其一个人胡思乱想，不如弄明白了，拖泥带水不是她的风格。

小禾抬起头，直视着柯老师：“你现在不是单身嘛，那你，能不能考虑一下我？”她很惊讶竟能把话如此直接地问出来。

然而，更不想不到的是他的回答。

“不能，”他说，“我已经有女朋友了。”

小禾终于知道晴天霹雳是什么感觉了。怔怔愣在当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是我高中同学，”柯老师继续说下去：“我们在一起有一周了吧。本来想给你说的，可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就……”

柯老师有些讪讪地解释。

小禾心如刀割，同时又觉得无比好笑。在一起一周了，对对对，你对我冷淡也就是一周的时间。你和她应该不是突然在一起的吧？在一起之前总少不了先聊天吧？总少不了两个人之间的暧昧互动吧？她想起就在一周前柯老师还约她吃饭，点她爱吃的菜，认真地说她的眼睛真美，过马路时还绅士地半抱着她。他是怎么做到转头就和别的女生你侬我侬的？

小禾一想到他同时和两个人甜言蜜语就觉得无比反胃。

“噢，那恭喜柯老师啦。”小禾转头欲走。

“唉，那个，”柯老师喊住小禾：“那个……那个……嗯，最近快考试了，你压力大吗？”

“这就不是你该关心的了。”小禾老师转身离去。

当天晚上，禾老师一个人去了那家餐厅。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她又一次翻开微信聊天记录，本想寻求安慰，可是看到他的一次次“晚安”“晚上别吃东西，对胃不好”“今天那条裙子你穿着很像天使”……小禾没有勇气再看下去，向左滑，点了删除。

吃过饭，她一个人去了KTV。仿佛理解了许多歌的感情，可是又没有哪首歌能唱出她的心情。

明天还要上班呢，再难过也不能太放纵。小禾还是乖乖地在凌晨前回了宿舍，洗漱，睡觉。可是却睡不着，心痛自不必说。满脑子都是和柯老师相处的点点滴滴，她使劲晃脑袋，强迫自己想某个电影、某个小说，还是睡不着。心痛如绞，辗转反侧到凌晨三点，依然毫无睡意。后来她试着打开百家讲坛，然后才在易中天的声音中模模糊糊地睡了过去。

就这样，日子又似回到了从前，在两个人都刻意回避的情况下，竟然真的没有再碰面。

一晃过了三个月，马上就要放暑假了。期末考试过后，小禾老师正在语文教研室里批改试卷。再过几天她的大学室友李晴，也是她最好的朋友，要来找她玩，小禾正盘算着怎么招待她呢。李晴毕业后考了北师大的研究生，和她男朋友的关系也很稳定，可谓事业爱情双丰收。

想起李晴，小禾老师不禁扬起嘴角。那是个性格飞扬的姑娘，最是有活力。

“哎呀，禾老师你真美。”同办公室的张老师边浏览作文边和她说话：“平时很文静，这一笑啊，把阳光比得都暗淡不少呢。‘笑靥如花’这四个字就像为你量身打造的。”

小禾抬起头，一脸严肃地冲着张老师道：“嗯，我以后一定时时刻刻都露出八颗牙，省得浪费。”说完自己先禁不住笑了出来。

张老师却说：“别，你可别那么认真地盯着我看。你的眼睛本来就水汪汪的，这么看会让我控制不住想离婚的。”

小禾愣了一下，随即继续批改试卷，心里略微有些不适，却再也不疼了。柯老师曾多次说过她的眼睛“水汪汪的”，还说“止不住地想一看再看”，最后却直接选择了别人，觉得连通知她的必要都没有。刚开始小禾几乎不能想起关于柯老师的一切，不能看见他们一起去过的餐厅，当然更不能去操场跑步，一切和柯老师有关的回忆她都刻意回避着。没想到就这么不知不觉真的淡忘了，今天再次听到“水汪汪的眼睛”也没有多大感觉了。已经过去这么久，对于柯老师，小禾其实已经释怀了很多。毕竟柯老师从来没有表白过，而且他也不能算脚踏两条船，毕竟他有了女朋友以后就很快和她划清了界限。他只是给了她一场很美的幻想而已。她不怪他。

昨天在教室外偶遇柯老师，小禾还笑着打了个招呼，倒是他显得有些不自然呢。既然是一场错误的遇见，那就让他成为过去吧。小禾如是想。

改完试卷，很快就统计出了成绩。这一级高一一班、二班、三班是火箭班。小禾是第一年的新职工，教导主任让她带的普通班，而八班的语文平均分超过了二班，位列年级第三，仅比一班低了一分，比三班低了0.8分。而小禾所教的其他班考得也相当不错。情场失意，总算工作还行。小禾相当满意。

当天晚上，年级教导主任请大家吃饭。小禾和另外几个语文老师坐在一起。席间少不了说道说道各自班的学生，再说说下一年的计划。其他老师对小禾这匹黑马也是纷纷道贺。

正说话间，教导主任和教导副主任过来敬酒。教导主任姓张，五十多岁，有着大大的啤酒肚，笑起来很像弥勒佛。教导副主任姓谢，刚三十岁出头，脾气随和，长得很是帅气，是一帮高中小女生心中的男神。小禾初来乍到成绩斐然，教导主任很是满意，敬完酒还特意聊了几句。在得知小禾还没有男朋友时，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

“小禾啊，这个找男朋友啊，一定要挣大眼睛，啊，可不能光看外表。啊，你看看小谢，虽然长得英俊得不行，可是啊，太花心！今天和王姑娘谈人生，明天陪李姑娘赏星星的，你找对象可不能找这样的。”

两位都是领导，小禾不敢胡乱回答，就微微笑着不搭话。

偏偏谢副主任不想让她这么轻易蒙混过去，特意笑着追问：“小禾，你相信我是这样的吗？”

小禾心里暗暗叫苦，脑子飞速旋转着，道：“一半一半吧，毕竟谢主任您魅力在那呢。”

大家都笑了起来，张主任直说小禾聪明又狡猾。小禾也跟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