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封情书

木木,好久不见。今年是2016年,转眼我们都已经准备大四了。

2009年,《海角七号》在大陆首映,那时候我还不认识你,也不知道这部片,2012年,我陪你看了它好多遍,你说这是你最喜欢的一部电影,我看了这么多次也没看出来你到底喜欢它哪里,只记得那个爱情故事很美。

大一那年的五一假期,我回了一趟高中,在高考光荣榜上看到了你的名字,静静地躺在二本的那一栏里。忽然觉得很恍惚,似乎又回到了高中时每逢月考过后都要跑去看你排名的日子。可是一年后当我再次看到那榜单时,我却已不再心潮澎湃,心里多的是一份淡定与从容。

木木,三年过去了,我以为这份记忆我会记得很久,可是我渐渐发现,有好多细节我都已经记不清了,你的样子也因为太久不见而愈加模糊,好像慢慢应验了当初你跟我说的话,时间会冲淡一切的。是啊,时间会冲淡一切的,淡到现在我可以心平气和地写下我们有过的短暂的曾经。

我还记得我们的第一次见面,我高一你高二,我们在校门口的手机维修店里,偶然相遇,说过几次话,以后还在校园见过几次,但我们的关系也仅仅只是在QQ偶尔聊几句而已,是什么时候开始变了呢?应该是高二时我带你回我的初中之后吧?

那时我们的暑假补课已结束了,我需要回初中一趟,找不到人陪我回去的时候,叫了你,你毫不犹豫就答应了。路上我们说了很多的话,那次是我们第一次两个人单独出来,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有那么多的问题想问你,怕忘记还特意记在了一个小本子上,虽然现在我已不记得问题是什么了,小本子也不知道被丢到了什么地方,但我记得那时崇拜你的心情。我确实是很崇拜你也很佩服你,因为你的爱情故事。

我相信,直到现在,你依然会把她称之为初恋,即使人家没有答应过和你在一起,即使你只是一厢情愿,即使后来和我在一起,你还是更愿意称她为你的初恋。你喜欢人家五年,这五年从小混混到尖子生,从普通班升到重点班,从歪歪扭扭的字练成霸气正楷。我知道你为了她改变了多少,付出了多少,可是我却不知道,她在你心里永远都是第一位,而我只是一个替代品。

也许就是你为了她做的这些改变感动了我,这个似乎只在小说里发生的故事曾在你身上上演,让我对你的好感在不断增加,而相处下来发现,你那么博学多才,看问题的角度总是和别人不一样,和你在一起交谈总是特别愉快,我对你的崇拜渐渐变成了喜欢,可是开始的时候我不知道那就是喜欢。我只是开始想要对你好一点,再好一点,有好吃的想送一份过去给你,最后一节是体育课就顺便帮你打个晚饭,上课的时候会发呆想你在做什么,走在偌大的校园会想象你突然出现在我面前,然后兀自微笑。

我真的不知道原来这就是喜欢。

我们开始经常在周末的时候一起出去吃饭,你去剪头发也会叫上我一起,买饮料的时候会不自主的要两杯,我们似乎在同学们的笑而不语中默认了我们在一起的事实,可是其实我知道,我们并没有在一起。在你舍友的起哄声中你会羞涩会脸红,出去的时候过马路你会牵我的手,可是你从来没有说过你喜欢我,我只能以你是我“蓝颜”为借口继续待在你身边。

我知道你一定也是喜欢着我的。否则那天你就不会在发现联系不上我之后生着病跑到我家去,去超市买了纸和笔在我家附近的巷子里写满“丫头我错了”,在路口不知疲倦地守着我等我出去。可惜,我还是没能看见那些字,都被销毁了,但是没关系啊,你不知道那时候我内心有多欢喜。从那天开始,那个被你撕剩下的本子,就成为我们联系感情的载体,当我翻开第一页写满你忏悔的言语后,我真的被你感动得要哭出来。

后来我们就用那个本子联系着,把我们想说的话,都写进去,写完就拿给对方,偶尔还会对某些话用红墨水笔做些评论,我们整整写了两大本,那两个本子现在还静静地躺在我家上了锁的书柜里,每次看到都觉得很心痛,却又舍不得丢弃,不是舍不得你,而是舍不得那些年轻过的日子。那里满满的都是我们曾在一起的美好的回忆,也记载着我那满目疮痍的旧时光。

你高三开学那天是你的生日,你提前一天庆祝,叫了舍友和好朋友在外面开厢唱歌,你本来担心只有我一个女孩子在会尴尬,所以并没有打算邀请我,但是我死皮赖脸地跟你说我也想去,你又不忍心拒绝我了。那天大家热热闹闹地在一起唱歌,我只是坐在角落里静静的看着,你坐在和我遥遥相望的地方,你同学都开玩笑地说你怎么不来陪我,还客气地叫我点歌,后来还起哄叫我们合唱一首,我不知道要唱什么,就随便点了首《手放开》,你回过头来夸张地问我什么意思,我假装不懂,说就是一首歌名啊能有什么意思。其实那首歌你不会,只是跟着哼了几句。离开之前我看到你很细心地装了一个绒毛玩具给我,明明是你生日,你还要送我礼物。我送给你的礼物不知道你喜不喜欢,那是我跑遍整个小城才买到的,不知道它现在还在不在?没关系,那就丢掉吧,我怕你女朋友会吃醋呢。

我真好奇你是怎么跟现任表白的。

我还记得那年的中秋节,是我们确定恋爱关系的日子。中秋放假之前你约我出去,我们开始第二次流浪,我好像隐约感到氛围有点不对,内心充满了小期待。那天晚上我们去了常去的文化广场,在草坪上坐着的时候,你拉我坐在你怀里,你问我,其实你喜欢我对不对?我像被戳穿心事的少女不肯承认,你说,我是知道的,不然那天晚上你怎么会答应和我一起出去流浪呢?你和我初恋很像,可是你们又不像。

那天晚上你隔着头发吻了我的脸,你的唇冰凉凉的,蜻蜓点水般略过,然后我听见你说,我也喜欢你。

我从未觉得自己如此幸运,自己喜欢的男生也喜欢着自己,还跟我表白了。现在想来,你应该只是贪恋我对你的好,想借我忘掉她而已吧。沉浸在你温柔里的我,丝毫感受不到任何危机。

你知道的,那时的我没有吃早餐的习惯,但是你怕我会把胃饿坏了,就督促我每天早上起来吃早餐,可是我没有那个毅力,你偶尔也会打好早餐送过来给我。高二时我的成绩还很不好,你跟我说,我们有三个选择,一,一起上大学,二,我上大学你去打工,三,我们一起去打工,你要选哪个?我说我选我们一起上大学。你说,那你就好好学习,上课不要发呆。早上起早一点吃早餐,背背书,把成绩提上去。

在你的鼓励和监督下,在一次月考中,我的名次前所未有地达到了最高,得了班级第一,当我兴冲冲地拿着排名表过去找你炫耀时,你紧紧盯着我数学成绩那一栏,狐疑地看了我一眼,数学成绩才这点分?我看着可怜巴巴的不超过40分的数学成绩,委屈的只想哭,我数学成绩本来就不好,你不表扬我就算了,第一个反应就是数落我。

你叹了一口气表示很无奈,摸着我的头说,我帮你补数学吧。

高三的你学习本来紧张,还要抽空帮我补数学,我实在过意不去。那时候还不流行“有个学霸男朋友是种什么样的体验”这样的句子,但学霸男朋友帮我补数学还是满足了我对爱情的一些幻想,只是想象是美好的,现实是骨感的,我还是很笨,学不好数学,所以当你第一次给我补课时我因为你稍嫌弃我的语气,还是很委屈地哭了。

偏偏是你嫌我笨。

补习了几次就没有继续下去,你学习也比较忙,我也实在不是学数学的料,所以索性就放弃了。幸好大学不用学数学,否则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刚开始的时候总会以为爱情很美好,可是两个人在一起怎么会少了磕磕绊绊呢?新鲜感过去后,慢慢的就会发现彼此性格上的差异。我记得那时候我问过你,两个人在一起有没有合不合适。你回答的很玄乎,说那这个世界为什么还会有这么多人结婚离婚。我说我不懂。我真的不懂,直到现在也没有懂,我只知道有想不想,没有合不合适。

圣诞节的时候,我们第一次发生了不愉快。

那天你是想买个包包给我做圣诞礼物的。中午我们打车出去吃饭,出租车的气味让我很难受,我沉着脸没有说话,你看我情绪不对,一直说话哄我开心,我却对你爱理不理的,还觉得你有些聒噪。我不知道当时怎么了,就是不想说话。吃了饭我们去逛商场,你说话我也没有理你,终于你也失去了耐心,一路静静地不说话,只是走路,在商场的楼梯,我感觉到你有些生我的气,我在你下楼梯那一刻拉住你,你挣开了,快步走出了商场。你问我要不要打的回去,我心里想着还想和你多待一会,摇了摇头。

我静静地跟在你身后,你偶尔回过头来确认我的位置,我离你近点你就又往前走,我走在后面看着你背影,忽然感到很难过。走到一个公车站的时候,你站着等我,我执拗地不想坐车,惹得路人都看着我们这一对闹别扭的小情侣,你有些生气地走开了。

你知道吗,多年后我想后来的那个场景,都觉得暖心。当我们经过了汽车站,走到一个邮政银行门口的时候,你转身拦着我,我侧身想绕过你的时候,你一把就把我拉进你怀里,你个子那么高,我才到你胸口,你双手围着我,轻轻地问我要回学校还是继续去看包包,那一刻我差点忍不住哭出来,为你的理解,为你的包容。

你拥着我进银行的椅子坐下,我闭着眼仰着头不让眼泪掉下来,突然你把手探到我额头上,惊讶地问我额头怎么这么烫,是不是发烧了,还着急地叫我去看医生。我摇摇头,你轻轻地把我的头靠到你肩膀上,整个人挪过来给我依靠,那种安心的感觉,真难忘。

后来你告诉我,那是你第一次真正生我的气。可是你很快就原谅了我,那些小女孩的情绪,你总是试着去包容,去谅解。可我好像真的就是那么不懂事,以前肯定总是惹你不开心吧。

谢谢你,曾温柔相待。

圣诞礼物最终还是没有买到,其实看中一个很贵的,舍不得让你破费,一旦买了你的生活费就没有了。作为补偿你送了我几颗德芙巧克力,有一颗被包装得像一朵花似得很好看,那颗巧克力我一直舍不得吃,放在柜子里。一年后的圣诞节,我把它拿出来,发现它已经发霉变质了。

爱情就犹如巧克力这一样,美味,却总得有个保质期。

十八岁生日那天,你送了大大的蛋糕给我,那是我们提前出去预定的DIY蛋糕,上面是我最喜欢的哆啦A梦图案。那天晚上是在宿舍过生日,没有男生在场,只有女生。我一直很遗憾,我请了那么多人过来吃蛋糕,却唯独少了你,虽然你一直说你不喜欢吃蛋糕。但是我还是觉得有些遗憾。

所幸在十八岁那样美好的年华里,曾有你的陪伴。现在想来还是会感激。如果没有你,我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也不知道能不能考上大学。可是说好要一起上大学的,我们最终却没有实现。

早在高考前,你就已经说过你要回来复读,等我一起毕业,所以考完试后把书都搬到了我宿舍放着。高考成绩出来后,你只考上了三本,暑假叫我帮你报补习班,可是直到九月份开学你都没有怎么联系我,我开始慌了。

那时候你对我的态度已经没有以前那么好了,我隐约感到有些不对劲,可是我又不敢乱想。高考之前你和我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我以为是你考试压力大,没有放在心上,可是你不联系我,开学后态度又比以前冷淡,我就有了不好的预感,我觉得你要离开我了。

果不其然,开学后你约我出去,暗示性地和我说了要分开的话,我已经不记得你找的借口是什么了,你可以为自己开脱,可是我呢?我还沉浸在美好的爱情想象里,你却迎头泼了一盆冷水下来,我懵了。

尽管我神经大条,我后知后觉,可我还是明白,你要离开我了。我没有哭闹,也没有责问,很平静地接受了这个事实。在那两年多的时间里,我们已经走完了所有的交集,接下来会越来越远了吧。

已经进入高三的我,没有了纠结情感的余力,我拼命学习,用忙碌压制内心的想念,或许只有那样,我才能好过些。那三个月我甚至连日志都不敢写,我怕自己太绝望,一旦决口被打开,思念会停不下来。我没有跟任何人说起我们分手的事情,舍友问起,我也只是说我们做了约定,等到毕业后再说。不知情的她们还偶尔跟我汇报你的消息,我已经可怜到要通过她们才能得知你的情况,每次听说,也只是假装附和,淡然一笑。

没有人知道,那些深夜里流的泪,那颗瞒着所有人继续爱了你很久的心,又孤寂,又卑微。

整个高三,我就在自我暗示度过。我一直告诉自己,你只是暂时离开,你一定还会回来的,我们还要一起上大学呢,如果我不好好学习,怎么行呢?我也想过,因为一段感情放弃学习,放弃考大学是多么不理智,所以我拼命学习,拼命压抑自己不去想你。

那时候我有好多问题想问你,为什么没有一个解释就离开了,为什么可以说走就走,为什么就能做到全身而退?你会想起我吗?还是这只是一段不该发生的恋情而已,你还是忘不掉初恋吗?天知道,我有千万个问题想要问你,可我没有去找你,也没有去追问一个解释。

可我总是想起你,想起那些和你有关的一切。看到你给我参考书会想起你,看到数学书会想起你,看到那个联络本会想起你,看《哲思》也会想起你。无论做什么我都会想起你,一想起你就会很心痛。可是那又怎么样呢?你已经不会回到我身边,那些为你开心伤心笑过难过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那一年,我内心的忐忑,从未停止。我无比期待能在校园里看见你,能在考试换教室时遇见你,可是,在校园遇上了,假装没有看见,侧脸走开,余光却忍不住偷看你,打饭的时候看到你的背影,会一直看,却不敢上去打招呼。

张爱玲曾说,遇到他,她变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但她心里是喜欢的,从尘埃里开出花来。

那些卑微到尘埃里的情感,如今想来都觉得可笑,从来都是我仰望你,从未想过失去你。

还是不可避免地碰见了。有一天打饭出来,迎面看见你,你叫我去操场走走,走走就走走吧。我们绕着操场走了一圈又一圈,说了很多的话,我都快忘记了,只记得你跟我说,一切都交给时间吧,时间会冲淡一切的。我们微笑着说再见,我那时还误以为我们以后还可以重来,可是我却不明白,有多少爱可以重来呢?

高三一年,我都在默默地关注着你,每天都会到走廊看向你们教室门口,好像这样就能见到你,每次考试我都会偷偷去排行榜看你的名次,看看你有没有进步。后来我送你的那本《破茧成蝶》你还留着吗?那本书我还没来得及看完,统考时间就到了,我不敢光明正大地送给你,只能偷偷拿给你,天知道我那两天因为这件事有多紧张,差点连觉都睡不好,考试的时候也紧张的厉害。不知道那本书对你有没有帮助,无所谓,都过去了。

高三的我成绩排到了前十,数学成绩依然不好,但是我学的很认真,我不会常常想起你了,每次想起,心里会有些疼,可是在忙碌的学习中,我已经渐渐把你放下了,没有怨恨,没有歇斯底里,内心波澜不惊。

高考后的我,原本想向你问清楚,我们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却叫我不要逼你。那些曾安慰自己你会回来的幻想全部变成了残酷的现实,可是我竟然不那么伤心了。经历过高考洗礼的我,已然成长了。我面对这样的现实,即使挣扎也是无力回天的,那又何必呢?只是一直想知道的为什么,却从未曾问出口。

当你已经清楚地知道,两个人之间的不可能,纠缠也没有用,哪又何必纠缠呢?我能做的,就是潇洒走开。

你离开后,我总是想起那些下晚自习就跑去找你的日子,天冷时你给我披的外套,我记得有一天晚上我们散步还被老师抓到办公室,害我紧张兮兮的还以为要被叫家长,幸好你够机智也够担当,告诉我的班主任我们是为了我第二天的月考。生日那天你送我的MP3我还留着,里面还有好久以前的歌曲,我已经不用了,它就放在我抽屉里。

我还自己去看了一次《海角七号》,那部你曾经最喜欢的电影。可能你现在早已有新的代替,但是我却一直没能忘记,那一封封漂洋过海的情书,终于在七十年后到达友子的手中。那一刻,我潸然泪下。

很奇怪,以前明明看到那些与你有关的东西都会很惆怅,现在那么多年过去了,心里多的是一份释然。

现在我终于可以说,我们没有在一起,真的没关系。

我们终究没有一起上大学,你去了哪所大学也是我向你朋友打听才知道的。毕业后我们就断了联系。今年四月份放假回家,和朋友出去玩的时候,在我们以前常去的文化广场停留,恰好看到了你和朋友经过,步履匆匆。我远远看着你走过,你比以前胖了一些,还是喜欢穿灰色的衣服,深色的裤子。我犹豫要不要上去和你们打招呼的时候,你们已经走远了。那一瞬间我脑子里千万种念头闪过,却没有勇气上前和你说一声好久不见。

木木,我早就放下你了,我也听说你有了一个漂亮的女朋友。虽然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很短,但是谢谢你,改变了我,让我在迷茫的青春里,找到了为之努力的方向,也在你离开后学会了如何安静地抚平内心的伤口。

高中三年的时光,因为你的出现而变得异常难忘,那段想起来还觉得异常励志的高三,也是因为你。我常想起那段日子,忙碌而充实。即使我拼命追逐,也追不上你。那些因你而起的改变,我却还保留着。

除去你,未来还会有人爱我如生命,我从不怀疑。

最后,请允许我借用《海角七号》中日籍老师写给友子的第七封情书的文末作为结尾。

“我会假装你忘了我,假装你将你我的过往,像候鸟一般从记忆中迁徙。假装你已走过寒冬迎接春天。我会假装,一直到自以为一切都是真的。然后,祝你一生永远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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