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习室里,你一定见过的 9 种怪物。

自习室中,常有性情中人。这个江湖里,豪侠竞出,奇人丛生。吾于旧时国立中央大学自习满一月,观自习之百态,以下述之九怪最为惹眼。此为自习室中「靓丽的风景」,虽不多见,亦不难寻。


一、吃吃怪

吃吃怪,自习室中之美食家是也。他们(实为「她们」)的特长,在于将枯燥的学习变为一场盛宴,literally。这是洋话,你们不懂的。他们把各类食品陈列在桌上,陈列在面前摊开的书本四周。薯片,糖果,酸奶,水果,五颜六色,五彩缤纷,五色使人目盲。相比之下,一般的自习者面前,徒有一片白纸黑字,实在太过单调,让人怜悯了。

吃吃怪的食物也绝不是光放着好看的。你若听到塑料袋摩擦的声音,就是吃吃怪又抖擞精神,向桌上的一样食物开战了。他们每天早上来时带五六样东西,到中午已经消耗殆尽;中午外出吃饭,回来时又补偿两三样。到晚上吃饭,桌上又只余一堆空的包装了,于是吃完晚饭,再带回来一两样,至更晚些结束学习的战斗时,也同时结束了一整天与食物的战斗。

吃吃怪需要对付的食物太多,酣战之后,战场上留下的残骸——食物的包装也多,有几样掉到地上了、忘记扔掉了,很正常,不怪他们。吃吃怪中,以擅吃有浓烈香味(多为打包的热食)者与擅咂吧嘴者为极品。


二、读书怪

来自习室就是要读书,读书怎么也成了怪呢?嗯,正常的、安静的「读」是每个自习者都会做的;但全神贯注、全身投入,以至于将所看之文字,在教室中用嘴读出声者,就是读书怪了。与吃吃怪专精于吃不同,读书怪乃投身于伟大光明正确的自我教育事业,旁人虽有侧目,也往往不忍心提醒他打扰到了别人。

读书怪深谙「用听觉给自己再加深一遍记忆」的学习法门,旁若无人地喃喃自语,虽则有扰周围同学的心神,却稳固了他自己的心神;又坐在宽敞舒适的教室里,不用学那些朗读的同学在走廊里踱步,不亦乐乎?


三、鼠标怪

自习室里,电脑族已经占了一大半。如果电脑族注重操控的舒适,就往往会携带鼠标。但并不是每个使用鼠标的人都可以被称为鼠标怪——只有那些不停地点击、快速地点击、持续不断地点击的才能。

当鼠标按键发出的清脆的「咔哒咔哒」声回荡在原本安静的教室,我们不禁会好奇鼠标怪们究竟在用他们性能优异的鼠标进行着怎样有益身心健康的活动——是在进行着紧张激烈的电子竞技?还是休闲益智的小游戏?无论如何,我们绝不会诅咒他们的鼠标此刻就坏掉。


四、聊天怪

这是一种成对出现的怪物——他们早上一起来,晚上一起走,中午下午吃饭都形影不离,好得就像一个人;这还不算,他们在教室外面的时间也不够他们说完亲密的话语,以至于必须在教室里也时常耳语。说是耳语,只是他们看起来像在耳语,像在压低声音——其实那声音,离得不太远的人都能听到;就算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也能明白地听到悉悉索索的声响,如小动物聚在一起进食。

聊天怪中,以情侣怪为极品。他们不但以语言交流,更以肢体语言交流;搂、抱、靠、贴,体态百出,变化无穷。男女搭配,自习不累,情侣怪得之。


五、热热怪/冷冷怪

说热热怪和冷冷怪体质特异,也并不公允——他们对温度的喜好也许与大多数人稍有偏差,但也不离谱,他们只是比较追求此时此刻的感受。譬如在烈日炎炎的午后,用完午餐,热热怪汗流浃背地回到凉爽的空调教室。本来只需静坐两分钟,身上便会舒服起来;但热热怪就不,他们必须把空调开到最低、把风扇开到最大,让整间教室立刻成为一座冰场才好。更有善于表演者,开了空调、风扇,还要站到风口,拿一根塑料扇不耐烦地扇扇,并拉一拉上衣的领口,快要热休克、燥热难当的样子。这时候,旁人纵使被冷风吹得发抖,也不敢贸然上去关掉风扇、拨开空调,唯恐正在「热头」上的热热怪体内的炽热化成怒火喷射出来。

与热热怪常为膀粗腰圆的男性不同,冷冷怪一般是体态孱弱的女性——虽然弱,但不一定瘦就是了。她们貌不惊人,在着装上却不甘人后:对于燥热的夏日,当然要以以背心热裤伺候。这一套在室外适宜,进了空调教室,就不免要冷得跺脚——于是冷冷怪大步流星地走向风扇、空调的开关,以处决阶级敌人的嫉恶如仇,毅然关掉了所有的制冷电器(或是把空调开到二十九度以上)。她们往往还要用怨恨的眼神回头望一眼天花板上失去了动力的风扇、空调,仿佛在说:就怪你,害我这样冷!看到她的这副姿态,纵使是身上渐渐渗汗、心中渐渐烦躁,你忍心当着她的面把空调重新打开吗?


六、电话怪

电话怪是自习室里的成功人士——商界精英、社交达人等等。他们有繁多的信息和电话需要去处理——尽管如此,他们还是走进了自习室,这实在是令人感动。并且,由于他们的信息和电话是如此重要、不能错过,他们从来不在走进教室时把手机调成静音。注意,我说的是静音——他们有不少还是会调成振动的,因为在书桌上振动的手机,和响铃的一样引人注目。

不但如此,他们还有一颗非常纯真的心:他们甚至真诚地相信,在教室里接电话不会打扰到别人。他们往往在教室里接电话,用手捂住嘴——尽管那并不能防止他们的声音清晰地传开来——甚至把头埋到桌面以下——尽管这个动作只是滑稽,也毫无消音的作用。电话怪中也有接到电话会主动走出去的,但他们总是在刚走到一半、人还在教室里时就接通了电话,放到耳边:「喂?」引起全教室的瞩目。他们的电话当然是重要的、紧急的、不能再多延误几秒钟的。不能怪他们。


七、裸足怪

自「天体」运动以来,欣赏人体美、勇敢地展示自己的身体,成为一种时尚。裸足怪是风潮的追逐者,虽尚未大胆到在教室里袒胸露乳,但他们还是低调地想办法露出了自己用来接触地面的那部分身体——脚。

裸足怪的裸足,是一种神圣的仪式。教室地脏,裸足怪来到教室,先要将一张A4纸端正地放在足下的地面上,方才放心地拖去鞋子,将自己圣洁的玉足放在纸上——若没有纸,就只好将双脚放在脱下的鞋子上,这在视觉的震撼程度上显然大打折扣。


八、毛毛怪

毛毛怪不是身上长了毛的人。「毛毛」,「毛手毛脚」之简称。毛毛怪,是自习室里的豪放派,是自习者中的豪迈之人。他们开门,必是「吱」地用力推开;他们关门,必是「嘭」地断然摔上;他们翻书,必是「哗哗」地猛拨;他们写字,过一会儿必是把笔「啪」地掉在地上;他们喝完水,杯子必是「咚」地夯在桌上。

你若被声响所惊,转头视之,却见他怡然自得,若无其事;或是眉头紧锁,正冥思问题;抑或与你对视,眼神里在问: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毛毛怪的厉害,还在于旁人很难说他什么:聊天的,别人可以让他出去聊;电话响的,别人可以让他关掉;毛毛怪只不过是开门关门,看书喝水,你能拦着他吗?你最多说:动作轻一点!毛毛怪却将惊讶又委屈地看着你:轻一点?我动作很重吗?


九、不关门/窗怪

自习室里的会计师。说他们懂会计,是因为非常懂得计算。他们在家里开空调,一定是会照例把门窗紧闭的;到了公用的教室,就爱把门窗敞着了。

不关门的原因,我尚未发现,有可能是他们单纯地觉得没这个必要,所以连举手关一下门这个动作都省掉了。不关窗,则大概是出于对大自然、对新鲜空气的热爱。室外太热,室内的空气又不新鲜,不关窗怪就想出了一边开着空调、一边开着窗的绝佳主意。试想,坐在空调教室敞开的窗边,一边是空调房间的凉爽,一边是窗外空气的清新,两全其美,两样好处同时占着,岂不妙哉?唯一的缺憾,是空调费电。但——

「又不是我家的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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