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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春末
赵东城回来了。
李秀英从村里的鱼塘买回二斤青虾，做了一盘油焖大虾。赵东城吃得津津有味，说有母亲的味道。他总是这样，每次吃到可口的饭菜，就说有母亲的味道。其实他的母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死了，没来得及给他做几次饭。吃过饭后，李秀英坚持洗碗，还给他烧了洗脚水。赵东城这一次回来，李秀英把一个妻子应当做的事情都做了，除了睡觉的时候不让他碰自己的身子，她说自己不舒服了。他尽管有些遗憾，却也没再坚持。
李秀英快要睡着的时候，赵东城忽然说：“我父母亡得早，也没有兄弟姐妹，你和儿子是我仅有的亲人了”。他不是一个感性的人，忽然说出这样的话让李秀英感到有些意外，她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只说了声睡吧，他便很快睡着了。
第二天，李秀英一大早就去了镇上，她在镇上转了一圈儿，之后还是身不由己地去了何文军那里。她一进屋就抱住了他，把脸紧紧地靠在他的胸前，说：“我男人回来了，可我还是来了。人们骂偷情的女人不要脸，说她们贱，之前我也认为那是最不道德、最下流的事了，可现在我却觉得自己很纯洁很干净。我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快乐过，我喜欢这样子，我就要这样子......”何文军用的吻打断了她的话。
何文军住的屋子南面有一扇窗户。窗户上面挂着丁香紫的窗帘，顶端缀有月牙白的蕾丝花边，低端是碎银般的珠子串儿。这窗帘是李秀英亲手缝制的。何文军把它挂上去的时候，她满意极了。因为从窗户里能看得到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窗户里的人也总会觉得要被这些行人看到似的，心里总会有些不舒服。现在好了，无论做什么都不会受到干扰了。李秀英慵懒地躺在床上，眼皮半开半闭地瞧着她俊美的情人，两条胳膊裸露在大红色的被子外面。春末的太阳光透过窗帘打在地面上，留下不规则的小圆圈，明明暗暗，深深浅浅。
他们在这栋小房间里消磨着春光，李秀英觉得自己就像活在梦中一样。
于是，她说：“我们多像梦中的人！”
他说：“因为太幸福了，你才会有做梦的感觉。”
“是啊，我幸福得都要发疯了！过来亲亲我吧，亲亲我吧，我心爱的人儿！”她用手支着下巴，卖弄风情地望着他。她觉得自己好像戏剧里那些荡妇。可她就是要风流快活，就是要不知羞耻，就是要享受爱情！她受的苦还不够多吗？她觉得自己就像被人禁锢多年的猛兽，就像是在太阳下面烘烤了十个夏天的干柴，她就不能痛快吗？她就不能燃烧吗？
夕阳西下让李秀英感到伤感。白天的时光实在太短了，她必须回家了。每次分开，他们总要花上半个小时来告别。她反复地问他爱不爱她，还要他发誓；当他认认真真地举起手来发誓的时候，她又慌忙阻止，不让他说一句不吉利的话。紧握着的手松开后又拉在一起，直到镇上的行人看不见了，他们才恋恋不舍地分开。有好几次，李秀英竟落下了眼泪。
对新欢有多迷恋，对旧爱就该有多厌倦。她到家的时候赵东城正坐在电视前看一个娱乐节目。她不明白这个节目有什么好笑之处，可他笑得连话都说不完整了，真像一个傻子！他脚上穿着一双灰色拖鞋，这双拖鞋还是儿子不要了的，穿在他脚上太小了，半个脚后跟都露在鞋子外面。脚上的袜子因为质量差，起了好多小球球，又因为穿得太久了袜筒都有些宽松了，说不定大拇趾位置还有一个破洞呢！她更加无法忍受的是为什么他的裤子总要短上一截！穿在身上，两条腿就像吊起来一样。不是只有街上的乞丐才穿这样的裤子吗？
她站在家门口看着屋子里的这个男人，不由得又开始思念另一个男人。何文军的衣服总是干干净净、整整洁洁。何文军说起话来总是生动幽默，悦耳动听。何文军走起路来总是抬头挺胸，男人味十足。啊，他是多么的风度翩翩 、文质彬彬！
残留在李秀英心中的对于赵东城的些许愧疚就这样荡然无存了！她开始觉得他活该被抛弃，被背叛。世界上哪一个人不是凭借着自己的本事被人爱的？她不愿意呆在他身边，那是因为他没有本事，不能怪她无情。她李秀英才不是一个无情的人，她的感情丰富得很，她给他过的也多得很！
她忽然盼望着赵东城在她身上发现偷情的痕迹。她要狠下心来，要比以往更加冷淡地对他。她前些日子还在因为被儿子发现她与何文军的事情而担心受怕，此刻她却盼望着他能回来拆穿他们！她李秀英就是外头有人了，她李秀英就是偷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