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等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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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还孤寂,别灰心,相信命运,一定有一个人,一直在等你。


婪缺酒吧。

灯光妖冶缭绕,从或殷红或枯燥的嘴里喷吐出的烟雾和暖气一起变了颜色,极致的色彩转换像极了动画片里光怪陆离的妖精洞府——只不过即便没有唐僧肉,这些妖精们照样疯狂欢娱。音乐和着人声很嘈杂,舞台中央唱民谣的长发男也跟着变了味儿,听不出喜怒哀乐。

我也不明喜怒哀乐,仿佛置身事外,只是一杯一杯静静的抿完杯中加满冰的威士忌,看了看手表,刚到凌晨一点,在一个打扮大胆媚俗的女人靠近之前,起身离开。

却被一个突然出现的身影挡在了眼前。

是一个穿着白裙的女生,二十出头的样子,五官小巧精致,略施淡妆,裙子长及脚踝,穿平底布鞋的身高不及我肩膀。这样的一身打扮,好像不应该出现在婪缺酒吧。

我没说话,挑眉看她。她认真的抬头与我对视,想说什么,却似乎在犹豫。我没耐心等她攒足勇气,抬脚侧身要走,却被她抢先再次拦在身前,然后我听到她说话了,嗓音清越,在这喧嚣的环境中我竟一字一句听得很清楚。

她说,跟我走吧,我出最高的价格。

——哈,她以为我是牛郎?

不过我却没有一丝动怒的感觉,第一反应是想笑,也真的笑了。只有我给女人钱的份儿,从来没有人对我开价,还是这样一朵干净的小雏菊似的女生。

女人也会寂寞,谁都想在这生硬如冰冷机器般“喀嚓”运行的生活中找点乐趣,我瞭然,但我猜想她并无经验,是第一次找牛郎,所以才会误会。

“我不……”——“那么你开价好了,只要不太过分都行。”我想解除误会,却没想到被女生抢了白,她的表情更认真了,虽然说的话听起来更可笑。

“你不说话就当你答应了,那现在,跟我走吧。”我思索的空当儿,那女生飞快说完这句话,就拉起了我的手,牵着我往外走。

她的手指干燥修长,很温暖。我本应该甩开的,只是一时间不知道在想什么,竟任由她牵着走出去了。我没想到的大概是这样一副纯净美好的外表下,竟然有一颗如此寂寞渴切的心。不过人不都是这样的吗,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就像我一样。

我牵起嘴角,眼睛微微眯了起来。还是挺有意思的,我看着她倩丽的背影,就陪你一晚好了,反正,我不吃亏。

走出婪缺,周围的空气骤然冷却下来,我紧了紧身上的风衣。深秋的夜风积寒,从空旷的街道上肆无忌惮的向我们卷来,耳边尽是呼啸的风声。女生抱着双臂,走到街边拦车。我看着她单薄的身影,无喜无悲。

到她家坐了十几分钟的车,在车上女生竟然一改先前冲突的性格,一言不发,转头看着窗外。我于是靠着椅背闭眼暂时休憩,等会儿需要足够的精力。

“家里有点乱你别介意,随便坐吧,我去泡杯茶。”她打开门把我让进去,表情更为拘谨,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我看了看房间,一厅一卧一厨一卫,空间不大但装饰简约有致,收拾得整洁有序,只觉得女生的虚伪。只有一个卧室,看起来像是独居,只是这女生怎么可能独居,怕是已经跟男人同居生活,现在要么是男朋友或是老公出差,要么,就是被某个富豪包养,在这个金屋里随时侯着准备被临幸。

她端来茶,我接过礼貌的说谢谢。只见她坐回沙发,将头发压到耳后,东张西望,手足无措的样子倒像我是主人她是客——她根本不敢看我。看她之前对我的那番举动,不该是现在这副应对的模样吧,我越发感到好奇,好奇她接下来会怎样做,装矜持,还是在准备开口要求。

“你,你看电视吗?”

“没兴趣。”我直直的看着她。

她紧张的思索着,“那,那,那你要看书吗,杂志什么的?”

“我累了。”我懒得再与她周旋,言外之意再明显不过。

“咳,那你去洗漱吧,浴室在那边。”她好像有点惊慌,那眼神真是专业演员也学不来。

我点头起身,边走边开始脱衣服。

“你穿这个可以吗?”女生轻轻敲门然后递进来一件白色的浴袍,我拉开门接过,是男士的,身高应该跟我差不多,果然。不禁猜想之前包裹在里面的是一副怎样的躯体,精壮,还是肥硕?虽然很厌恶穿别人穿过的,但毕竟在别人家,更何况是以牛郎的身份,不能挑剔。

洗完澡出来女生已经备好了吹风机,如此细心体贴,难怪能讨男人欢喜。我来了兴致,眼睛紧盯着她的,一步一步靠近,她反应过来,竟一步一步往后退,直到被我逼到墙角,退无可退。

她傻愣愣的看着我,好一副无辜的模样,确实让人顿生怜爱之心。

“干,干什么?”

“先预习一下牛郎的职责。”说着我朝着她粉润的嘴唇吻了下去。辗转停留几秒,我离开她的嘴唇,只见她瞪大了眼睛,视线停留在刚才我眼睛所在的位置,整个人一副吓傻了的状态。

我舔了舔嘴唇,觉得刚刚的味道很好,“怎么了,我做的不对吗?那再试试。”我想要进一步探寻她的甘冽了,即便同样也是寂寞的女人,但她似乎终究有些不一样,还保持着一份清甜的干净。

即将抵达她美妙的嘴唇时,她突然惊醒过来,叫了一声“喂不要”,然后一下子往旁边跳开几步远,全身紧绷紧贴着墙,如临大敌。

“怎么了?”我越发看不懂她了,带我回家不就是需要这些吗?欲擒故纵,如今还玩这样的手段未免太俗套太矫情了些。

“没什么,呃我还没刷牙……”她终于矫正回正常的状态,“你,你先把头发吹干吧,我也去洗漱了。”

我只好嗯了一声,看着她转过身低着头背着手快步往浴室走去,那小心翼翼的样子如一只受惊的兔子,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可以睡觉了吗?”等她也吹完头发,我的耐心也用完了。

“嗯,呃,你先睡吧,我,我还有点事。”

我在床沿坐下,看着她趴在写字台上,打开电脑,调出了文档。

“你是做什么的?”

“我啊,”她没有回头,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动,像弹奏一曲高山流水,“我就是个小作者,靠在网络上卖字为生。”

卖字为生?真要这样,还有钱找牛郎吗?任我开价,这背后要是没个金库,敢夸下海口?我冷笑了一声,借口实在太蹩脚。

不过时间已经很晚了,不快点完事我明天怕是没办法好好上班,懒得再管这女生究竟是如何想法要演怎样的一场戏,我要把我跟她走这一趟的价值拿回来。

我走过去站在她身后,然后倾身抱住了她,将她圈在怀里,将头枕在她的肩上。就经验而谈,我知道女生通常都很吃这套,她们美其名曰:浪漫。

“睡觉了吧。”我的声音低沉沙哑,在她耳边缓缓吐出,有怎样暧昧撩人的韵味。

她果然身子一顿,我感到她的身体迅速的热起来,脸也愈渐红润。“好吧,那,那就,就睡觉吧。”

她话音未落,我将她一把抱起,很轻,她仿佛惊慌失措,揽住我的脖颈,却不敢看我的眼睛。把她放在床上,我随即附了上去,却被她灵活的躲开了。

她缩在床的另一侧。

“你什么意思,今晚是来找我消遣的吗?”

“啊不,不是的,”见我冷了脸,语气有了怒意,她急忙翻身坐起,紧张的看着我。“我,我是……我以后还可以再找你吗?”她突然转了话题,问我以后。

以后是多么玄乎的词,谁能说得定呢?不是说在床上说的话最不可信吗。不过虽然不是很明白她的用意,但我还是点了点头。我说过的,我不吃亏,而且她值得付出一点代价。

见我表态,她缓了缓神色,然后再次躺下了,将棉被盖在身上,往我这边挪了挪。我满意的关掉灯,在夜色中,再次精确的找到了她的嘴唇,深深吻了下去。她的锁骨很精致,我用嘴唇描绘了出来。伸手探进睡袍里,她的皮肤触感细腻,身上散发着洗发水和沐浴露的混合香气,叫人迷醉。

起先她的身体绷得僵直,随着我的深入,一点一点松懈下来,双手小心的附上了我的脊背,任由我的亲吻和抚摸。我有些嘲讽的扬了扬嘴角,不过没想到的是,我前戏做得如此之足,在进入她的时候,竟感觉到了她疼痛似的痉挛。

不可能是第一次,她怎么可能会是第一次。虽说我从不在乎这些,只是理所应当的觉得,这女生至少不会是个处。

没有再多想,我已经动了起来。好茶要细品,细品之后,口渴,依然还得大口的饮。

彻底放纵之后,我终于抱着她,满意的睡过去。

第二天七点钟,我被女生叫醒了。

“不好意思,因为不知道你几点上班,所以就早点叫你了。”她的表情有些局促的羞赫,“你的衣服我洗了,你,穿这套可以吗?”

衣服看起来还是崭新的,有淡淡的洗涤香味,大概是给她的男人准备的,还没来得及穿。我依然选择接受。

她煮了虾仁玉米粥,清香扑鼻,一碟咸菜味道也不错,应该是她自己泡的。很会做菜,确有她的特性,这点我不感意外。

“你忘了,我是牛郎,只有晚上工作,白天哪有什么工作?”不知为什么,我突然很想拆穿她话中的漏洞,我隐约觉得,她并不是单纯的想与身为”牛郎”的我上个床,一夜情销而已。

“呃是的,不好意思,那你要是还困的话,吃完早餐继续睡吧,我做事也是待在家里的,有电脑就行了。”

“性工具而已,双方自愿的买卖,你未免对一个牛郎太好了不是吗?是对每一个都这样还是只有我?你对我有好感,嗯?”我微微眯起眼睛看着她,一连问了三个问题,一个比一个尖锐,然后我看见她的脸色随着问题的深入而逐渐变成苍白。

“不是的,我……”她似乎被我一把揪住了软肋,张了张嘴却仍然什么也答不上来。

我轻轻嗤笑一声,有什么关系,不过也是玩玩而已,只不过这次玩的方式有所不同,但是最终,也逃不过一拍两散的结局吧。我没再问下去,到此为止,继续若无其事的喝粥。如果在彻底说再见之前,还能有一些交集,其实我仍愿意。

吃过早饭,我应该离开了。

“你叫什么名字?”

“江槿。”她抬头看着我,轻轻的说。

很好听的名字,倒是符合她作为一个作者的身份。

“我叫易初。”

她低下头,似乎小声咕隆了一句什么,我没听清。

“我走了,小槿,希望下次再见。”经过昨晚,我确实期待与她再次相见,如果她再来找我的话。不过我那样叫她的时候,她抬起来的脸庞似乎微微泛红。

她送我到门口,眼里有不舍的微光,低眉顺目,很像一个贤惠的妻子,看起来很让人觉得舒心。

“诶等等,钱……”走到楼梯口的时候,突然被她叫住。

“不用了,相比之下,我觉得反倒是我赚了。”我望着她似笑非笑,特意调侃了一下,然后挥挥手,潇洒的转身走了。

我有预感,她还会再来找我。

第二天晚上,同样的婪缺酒吧,同样的位置,她依旧着素色长裙,头发编成了一股麻花辫,露出精巧的耳朵,出现在我面前。

“你来了,”我握着玻璃酒杯,醉眼朦胧,笑着看她,“我在等你。”

上午回到自己一个人住的公寓,在玄关换鞋的时候,望着灰色调的房间,突的觉得很空旷,很孤寂。

以前不这样的。

一个人生活多年,虽然跟很多女人保持着联系,但还是一个人在生活。只是偶尔去厨房接水喝的时候,吞咽的声音听来那么空虚,似乎产生了回音,在我嶙峋的胸壁里来回闯荡,找不到突破。偶尔失眠,将自己蜷缩在双人床上,催眠自己……但我一直在强迫自己习惯,让自己麻木——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繁华下掩藏衰败,热闹下涌动悲情,我除了适应,除了装作漠不关心,还能怎么样。

可是我没想到如今我竟觉得这般不适应了。从江槿的家离开后,我就开始感觉空荡荡的,房间里是这样,心里也是。

我想起在床前她叫我吃早餐恬淡的温柔,看我吃得开心时满足的笑意,送我离开时不舍的神情。她好像我的妻子,给了我家的感觉。

可是她并不是。这又算什么呢?她是别人的,她身边有男人了,可是她却找上我,只为了满足她的情欲。我不过也是作为她的性工具,作为她安置情绪的玻璃瓶,一个工具,一个替代品。但是我也好不到哪儿去,我不是适合婚姻的男人,我不会结婚。我的洞穿的麻木,让我不能接受别人的过度靠近,不能相信别人,更无法爱上别人;同样的,我也无法让别人用心托付,跟人的交集像浮在水上的油,就虚浮着,永远沉不下去。

可是异常了这次,我很想她,我不可抑制的想她。她蜷缩在我怀里的柔软身躯,她的触感,还在我手里。我的心中猛然腾起一种冲动,我想和她一起生活。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这样,我从来不这样的。因为看透了人,更看透了女人,所以我从来不会对她们动用真心。哦真心,这个词我已经好久没听说过了,都快忘记。人生一场游戏,玩玩而已。我一直在玩,这次怎么会当真?

无论如何想不通为什么,所以我还是来了婪缺,我等着她,我想她能给我答案。

听到我说在等她,她的表情似乎松动了,是一瞬间的惊慌,还是羞涩的微笑,不甚清楚。我似乎喝醉了,但记得她温柔的掰开我的手指,取出酒杯,结了账,扶着我一瘸一拐的出了婪缺的门,然后坐进了计程车里。

还是回她的家,还是洗澡,睡觉。今晚上我莫名的感到烦躁,想对她粗暴。我没有再像上次一样温柔的做足前戏,而是疯狂的冲进她的身体,我啃咬她的皮肤,我想惩罚她。

我感到她疼痛的痉挛,绷紧了身体,双手却温柔的梳进我的头发里,没发出一声吃痛的声音,咬紧嘴唇,承受我无理的攻击。

只记得最后我沉沉的睡过去,意识逃跑之前,我将她揽进了怀里。

我没想到我会留下来,直到离开她家的前一刻。她还是无言的送我到门口,我看着她微低的头,猛然想起那个单调得让人窒息的公寓,无助的孤独感像峡谷风口里的风,瞬间涌进我的身体,摄取了我全部的意志力。

“你的另一半,他什么时候回来?”

“什,什么?”她惊讶的抬头望着我,难以置信似的盯着我的眼睛求证。

“我的意思是,我可以留下来吗?我会在你的另一半回来之前离开的。”

“哦,哦······可以,他,他还要很久才会回来······”她望着我的眼睛里有犹豫,但是她答应了,那就够了。

“好。”我高兴地点点头,一把将她抱在了怀里。不管多久,有这样的一段时间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了吧。我会在离开小槿之前,重新找回我丢失的冷漠,像以前一样,继续一个人生活下去。

跟小槿生活比我想象的要快乐更多,我再没有觉到扭曲到极致的孤单,取而代之很简单又很充实的快乐。

相处久了,她的性子放开很多,笑容总是大大的,很灿烂。她每天在家,写字之余会做家务,认认真真,仔仔细细,这真的很让人觉得心安。我还是需要去上班,但跟小槿编排很多出门的理由,她认真听着,杏眼含笑,没有计较什么,点点头送我出门,为我精心准备一日三餐,这么久了,似乎没有重样。周末我们会一起去逛超市,小槿似乎是个很容易满足的人,挑选蔬菜,问我好不好够不够新鲜,我只要给予肯定的回答,她就会快乐的放进购物车里,然后拉着我往下一个地点奔去。

小槿痛经,但每这时她都与其他痛经的女孩不一样,越是痛她越是乖巧,不哭也不叫,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抱着蜷起的膝盖,将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窝在沙发上,用湿湿的温润而坚强的眼睛看着我。她从不挽留我陪着她,但是每一见她的那种眼神,我的心就彻底柔软,让我想好好爱她。我想她的坚强,也是被孤独冶炼吧,就像我一样,所以我就想好好爱她,让我们两个互相取暖,一起继续生活下去,这次是真的生活。

我留下来,她愈发乖巧,躲在我的怀里,头发黑亮细长。我愉悦地满足她所有小小请求,她也温顺的接受我的所有要求,所以我吻她,绵绵不断地吻下去。

她有时很像一个少女,喜欢棉花糖,喜欢我夸她漂亮,喜欢拉着手像个小鸭子似的摇摇摆摆的逛街······跟小槿在一起,我知道,快乐需要的理由很少,因此我也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快乐。

“嗯,嗯,好的,我马上过来。”

一天周末,我正在家里午睡,睡意朦胧时,被一阵手机铃声吵醒,模糊听见小槿在打电话,然后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我坐起身来,看到小槿正准备出门。

“我有事出去一下,你再睡一会儿吧。”看到我起身,小槿温柔的打了招呼,然后背上包出门了。

我复又躺下来,却睡不着了,翻起身,突然看到亮着屏的电脑。

她的桌面很干净,应用很少,但是文档却很多。我随手点开一个文档,谁知看错了,是一个文件夹,因为我操作鼠标的随意,也不知点了多少下“确定”,总之大概是很多层的归档最里面,我看到了一个文档,名字叫“最初的秘密”,却是上了锁的。

看到“秘密”二字,我心中某一个部位像一下子被触发了,情感微妙起来,似乎有很多以前存疑但毫无头绪继而放弃的东西现在呼之欲出,却又无从说起。我眯了眯眼睛,决心要看看这是一个什么“秘密”。

密码是一个问题——“我最喜欢的称呼?”

最喜欢的称呼?我皱起眉头,名字如此,有什么喜不喜欢的。女生果然比较小矫情,我弯了弯嘴角。

我一直叫她小槿,于是随手输入了“小槿”,意想不到的是,文档竟然打开了?这未免太简单,简单到让我心里疑惑更甚。

而让我更意想不到的是,文档的内容,全部关于我。

——

我第一眼看见易初的时候,只短暂的被他的外貌所惊艳——他长得实在很好看,像时尚杂志的封面模特。但生活中长得好看的男人着实不少,且大多会有一个容貌与之相衬的伴侣,所以我从来没有更多的想法。我第一次见他是在婪缺酒吧,那是庆祝我第一本书出版,朋友拉着要来玩玩,我拗不过,只好来了。

朋友都去舞池跳舞,我一个人坐在角落,喝一杯热咖啡。从那个角落可以看见吧台,易初就坐在那里。来婪缺的次数多起来以后,我发现他一直固定的坐那个位置,于是我也固定了我的这个位置。

他有时背向我喝酒,与酒吧老板或者调酒师聊天,仔细看可以看见他偶尔扬起的嘴角;有时舒适的侧坐,与前来搭讪的明艳女子说话,然后让她们挽着胳膊离开。他深邃的眼里闪着狡黠的光,就像一个精明的猎人,他了解一切,掌握一切。只是我猜测那些女子并未有所察觉,因为她们也带着某种目的而来。这更像是一场你情我愿的买卖。我想他大概就是这样一个男人,游戏花丛,别人的去留他都不会在意,一个寂寞而自私的人。

但改变看法是从他偶尔转过身来遥望着舞池或者舞台开始,我注意到,每当他看着热闹疯狂的人群时,脸色很漠然,眼里一片灰寂。手里有时是一支燃着长长烟灰的香烟,有时是一杯快见底的酒。他仿佛置身这里之外的地方,一切与他无关。因为看穿这世界,却又不想受到无谓的伤害,于是用孤独的冷漠伪装自己,来拒绝世界,你无情我便无义,你恶我便比你更恶——就这样活下去好了……他大概就像这样想的吧。

想到此,我的心里倏然一动,似乎一瞬间被击倒。我突然想爱他,我也真的就在那一瞬爱上他了。我想给他温暖,想融化他心里的冰霜,想和他一起在这个黑暗的世界里摸索着明亮的生活下去。

于是我开始想办法接近他。

他每晚都会到婪缺喝酒,有时会喝很多坐到很晚,然后跟走上前来的女人一起离开,但也不是每次都这样。有一次看到他摇摇晃晃的起身回家,我放心不下,便跟着一起离开婪缺。他没有叫车,抄紧了风衣双手插兜走路回去。他低着头,脚步有些虚晃,我大刺刺地跟在他后面,他一点儿没发觉。那时觉得收起伪装的他,很可爱。他最终走回了自己的家,即使醉了也还是个很理智很聪明的人,所以才能坚持着这样生活下去吧。

总之,他要么身边有人要么喝醉,我总找不到合适的机会。

我想了很多办法,直到一个多月后的那天深夜,看到他再一次起身离开,我在一瞬间找到了方法和勇气。像他那样冷漠的人,要是不想接受,一定会毫不留情的拒绝,所以我要一次就成功。所以我故意误会他是牛郎,终于成功的带走了他。

后来事情的发展有点过于顺遂了,有好多次我半夜醒来,看见易初均匀呼吸的侧脸,都觉得恍如梦境。这实在很幸运,也很开心。我伸手描画他英挺的眉眼,他确实是个孤单到空荡荡的人,不论外表多么冷酷坚强,内里其实都是脆弱的,只要真心爱他,他很快就温柔起来,他也会开心大笑,喜怒形于色,他终于是个活生生的人了,对此我是多么高兴。

今后,我会一直好好爱他,好好跟他生活下去,就让这个最初的秘密尘封在记忆的夹缝里吧,只要我们在一起,其他一切都不重要了。

——

原来如此。

原来是这样,小槿也是抱着目的来接近我的,她从头到尾都知道我不是牛郎,而是故意误会,所以才会在那天早晨忘记了,早早的叫我起床去上班;她早就知道我是谁,一直在暗处观看我的生活。突然想起我第一次告诉她我的名字时,她一副了然的模样,低声咕隆的那句话,应该就是“我知道”吧;难怪这么久了,从来也没见到她所谓的丈夫男朋友或是情人,因为根本就没有这些人的存在,可以说她身边除了我从来没有其他的男人出没,那些男人的衣物,也都是为我一个人准备的。

我保持着握鼠标的手势,一动不能动,另一只手在兜里紧握成拳。我不知道我的表情现在如何,应该是一片僵硬吧,我实在不知道我是该喜还是悲。

这时,我听到开门的声音,是小槿回来了,我仍然坐着不能动,直到小槿的声音在房门口响起,我才能转过头去看她。

“不睡了吗?”她走进来放下东西,直到看到我不自然的神情,才有所察觉。

“你怎么了?”她向我走过来,然后看到了亮起的屏幕。随后便是一分钟的死寂。

“易初······”她显得很惊慌,不知所措的样子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不知道怎么解决一般。我以为她会解释,会请求我原谅她的谎言,但她都没有。

“对不起易初,”她的眼里有哀伤,“我骗了你,我是抱着目的去接近你,因为想爱你。我不请求你的谅解,即便是以爱为名。”

我还是坐着看着她,不发一言。

“如果,如果你觉得不能忍受欺骗,不能再,”她已不能看着我说这句话,最后是看着地板说的,木质地板干燥清洁,因为她每天都在仔细地打扫。“如果你觉得无法再跟我在一起的话,我不会缠着你,随便你想怎样都可以,我都接受······”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都哽咽了,我实在听不下去,猛然从椅子上站起来,冲上前去,一把抱住了她。小槿身体一僵,没有反应过来我突然的举动。

“唉。”我将头枕在小槿的肩上,无可奈何的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刚看到你骗了我时,我心里确实有愤怒,但是那种情绪转瞬即逝,转而陷入震惊里。我没想到你为了我做了这么多,冒着那么多潜在的危险。你不知道我其实多感激,感激你看穿了我,感激你在看穿我之后还愿意主动来靠近我,感激你让我不用再在这个世界里孤魂野鬼般的独自游荡。我多高兴你主动向我走来,否则,我现在已经不敢想,我还要像以前那样行尸走肉一般过多久。”我将小槿抱得更紧了,“我不是愚昧的男人,分不清真正的好坏和爱,怎么可能在知道这一切之后还去怪你?”

我松开手,去看小槿的眼睛,这才发现她早已无声的泪流满面。“你吓死我了,我好害怕你真的会生气,会一走了之,再也不想看到我······”

“怎么会,我怎么舍得。”我笑了,柔声安慰她,帮她拭去脸颊上的眼泪。“既然这么怕我知道,为什么还要留着这篇日记呢?”

“因为这是我爱你的见证啊,我想等以后老了,我们两个争论谁更爱对方时拿出来,一下子就能证明我更爱你,因为从一开始我就先爱上你了。”似乎是想到了她口中描述的那个场景,小槿破涕为笑。

我的心更软了,说不出话,便单膝跪了下去,从刚才的裤兜里掏出了一个粉色锦盒。看着里面躺着的一枚铂金钻戒,小槿惊讶的捂住了嘴,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我。

我舒心的笑了。求婚戒指我已经准备好久了,在我发觉再也不能离开小槿时就准备了,但实在不知道该不该求婚,因为她还有另一半,我们从未明确谈过那个话题,我们心照不宣,所以就让它一直躺在兜里。而现在,是时候了。

“亲爱的江小姐,既然你那么爱我,那么你愿意嫁给同样那么爱你的易先生么?”

小槿流着泪抓着衣角,然后点了头,说:“我,非常愿意。”

我大笑,然后站起身,将戒指套上小槿的手指,然后,亲吻了我的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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