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三 九里,没有你

拍完照,连杆提议我们一起沿着九里堤走走。因为,这么多年,虽然一直生活在九里堤,但是我们没有一次走完全部。这一次,在连杆的提议下,我们决定走完全部,哪怕走到天亮。

夜色是那么的明亮,九里堤两旁的店铺逐渐进入尾声,留给老板们的都是一片狼藉,老板和伙计不得不把它们清理干净。

曾经,连杆提议我们一起学着弄个摊卖烧烤,因为烧烤生意实在太火爆,据说卖烧烤的很多老板都发财了。可是,我们天之骄子,怎们放得下那个身段啊,怎么能和那些没啥文化的人混到一起,再说了,其实做这些生意也是相当的辛苦,起早贪黑的,我们还真不一定做得来。连杆的提议虽好,但是终究是没有人响应,于是提议就如同飞轮嘴中吐出的烟圈,非常的美,但是瞬间就消失了,肥皂泡一般。

夜色中的九里,喧嚣过后的安静,倒是我们很少感受到的。天太热了,螺母第一个光了膀子,我们几个也跟着脱掉了上衣,把T-shirt挂在肩膀上,一个个如同街头干苦力的汉子。是的,今夜我们都是汉子,虽然不曾干苦力。明天我们就要闯荡了,所以必须是汉子,不是骄子。

四年了,你们最大的遗憾是什么?

连杆还是抛出这个话题。这是一个非常好的话题。我们经历了太多的狂放不羁,但是一百个满足不低一个遗憾,如果上天再给我们一个机会,我们一定不惜一切代价来填补这个遗憾。满足带不走,遗憾将伴我们一生。

没有人响应。其实不是没有遗憾,只是不知道如何表达,或者不敢表达。

飞轮已经说过了,自然是不语。剩下最可能最先开口的,自然是螺丝。

大家的目光不约而同的投向了他。他自己也明白。

然而,我们看到了他略带苦涩的神情。

他没有开口,我们已经明白了八九分。

就在去年这个时候,同样的在九里,发生了一件大事。

那天,我们到米国大使馆表示我们的愤慨。人群是无比的拥挤,气氛是相当的火爆,米国是绝对的可恨。可是,在人群中,有个姑娘摔倒了,眼看非常的危险,一个小伙将她拉了起来。

好俗套的故事,不过,再怎么俗套,也是真实的,而且简简单单的故事中,体现了社会提倡的真善美。

美,是心灵的美,更是美女的美。善,是心灵的善,更是革命友谊般的善。真,是真实的真,也是纯真的真。至少在那牵手的一刹那,真善美一个都少不了。

这个救美的小伙,就是我们的兄弟--螺母。

螺母,多么单纯的小伙,热心肠,从来不闹绯闻,帮女生干体力活抢座位等等绝对杠杠的,可是从来没有发生过故事。

可是,这一次,偏偏出了一点意外。意外总是不可避免的,教概率论的老师留给我们印象最深的一句话就是:小概率必将发生。那天,小概率事件降临到螺母身上。不好意思,我可以用“幸运的”这个词修饰一下吗?

美女和同学失散了,又不识路。是不是美女都这样啊?至少我认识的美女都是不识地图,不是路。

那时没有智能手机,没有地图,于是,螺母义不容辞的担当起了送美女回学校的义务。

一向话多的螺母和美女有说有笑,辗转了好几次车,终于把美女送到了蜀国的号称美女如云的女子学院。

那天,我们没有和他一起去,我们在九里等他,说好的,一起喝酒再次表示对米国莫大的愤慨。

我们先到了,每个人已经喝了两瓶雪花,螺母才到的。

螺母显然神采奕奕,异常的兴奋,用现在流行的话来说,就是貌美如花。当他给我们讲他的这段经历的时候,我们都静静的听着。此时他是孔子,我们则是孔子的弟子。可以说,我们从来没有这样认真的听讲过,因为,几乎我们没有漏掉一个字。而在课堂上,我们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四方山上(梦中)度过。

螺母讲得非常的详细,不多时就干掉了三瓶雪花,而且每动一下筷子。以前,这种情况下,别说一口未吃,就算是吃了,也喝得超不多了,开始迷糊了。可是那天,他越来越兴奋,真的是奇迹。奇迹这东西,还真的不得不信,比如著名的其他奇迹,科学到现在都无法准确的解释,但是,确实真实存在的。

我也偷偷的注意到,周围很多人都在旁听。从他们的目光投射到螺母身上可以看出。没想到啊,没想到,我们的螺母兄弟,也有这般的气场。

故事实在是太精彩,太美妙,太绝伦。当螺母干掉第四瓶啤酒的时候,他终于记起来吃东西了。他举起筷子,吃了一根肉肠。敢情是真饿了,突然一下子噎住了,半天没说话。

坐在他右边的曲轴连忙去拍他的背。还好,下去了。

连杆说:over了?

Over了!螺母没有抬头,继续不停的吃。

真的Over了?

真的Over了。

Are you sure?

调皮的连杆学起了英语老师的语气。

螺母兄弟似乎察觉了什么,他突然起身,径直的向外冲去,脸色不是很好看。

连杆说:五分钟之内,比回来。

说吧,让曲轴开始计时。

当数字显示到第四分五十五秒的时候,螺母兄弟出现在门口,垂头丧气,然后一屁股坐到了板凳上,抓起酒瓶就干。我们拉也拉不住,等胖嫂走过来看发生什么事的时候,他已经倒下了。

一个美好的开头,却没有结局,因为他忘记了要她的电话号码,更要命的是,连她在哪个系那个班都不知道,实在不行,知道她住那个宿舍也行啊,偏偏他没有送到宿舍,仅仅送到了校门口。

他所知道的,仅仅是:有一个美丽的姑娘,让他心动了,和他聊了很多话题,聊得非常的开心。

多么粗心的兄弟啊!

当他醒来的时候,我们安慰他,说我们可以到女子大学去张贴寻人启事,一定要把她找出来。螺母却否决了我们的提议。他说那样恐怕给女子太大的压力,她更不敢现身了。我提议他使用不是办法的办法:首门待美女,螺母哪里肯同意,说除非我代他去守,他可没那个时间。可是,我毕竟没见过那美女啊。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然后,螺母说到他最遗憾的是什么的时候,就说了这么一句话:

九里,没有你。

对我们来说,就是九里,没有她。如果留下了她的电话号码,也许九里,遍地都是她。

她开启了螺母兄弟的心扉,无论她在还是不在,对于螺母而言,都是一辈子抹不去的回忆。只是,那回忆,不在九里。

若干年以后,微博还是流行,以为人夫人父的螺母,以匿名的方式,试图通过微博的六度空间来寻找她,未果。

同学聚会上,我特意为他点了他的主打歌郑钧的《灰姑娘》,他唱得真的是相当的赞,迎来掌声无数。

我知道,他其实不是真的在想她,他其实在乎的是那个遗憾,而不是她。

因为,他深爱着他的妻子,他们的感情,经历过风雨,后来看见了彩虹,一直是我们所羡慕的。

九里,没有你,是遗憾,也不是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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