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父亲对峙的那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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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家庭跟温暖不太能挂上边:在温饱线上挣扎的岁月是痛苦的。对于贫穷和落后我也深有体会。从茅草屋到土房子,一下雨床上会这里湿一块儿那里湿一块儿,早上睁开眼,眼睛里会跑进沙子,很不舒服。还有隔三差五的争吵。闭塞的山村里会因为家里的第一个孩子不是男孩而被人看不起。隐约记得在我四岁那年,我妈和我幺妈吵了起来,幺妈嘴里骂着我们家生不出来儿子。成人之后我妈说那场争吵里,我幺妈骂了比“生不出儿子”更难听的话,是关于对我的伤害,所以我妈才跟我幺妈吵起来的。我在一边傻傻地看着,听到一些不懂的话,后来我记得回家后我妈抱着我哭了。

我妈说我生下来的时候我爸都没有抱我一下。而这让人伤心的是我弟出生的时候,我爸抱都抱不赢。所以,我总觉得我压根儿就不该是个女生。也难怪,我变得跟男孩子一样野:摸鱼爬树掏鸟窝。当然我不是为了讨我爸欢心,事实上,他更加讨厌我。漫漫的成长里,希望自己坚强的意念更加强大了,更加盼望早日羽翼丰满,离开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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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爸他抽烟、酗酒、打牌,跟女人一样啰嗦、小气。他脾气很急躁,很遗憾的是,我遗传了他大部分的性格。所以我跟他水火不容。他让我往东我偏偏往西,他让我滚我就真的头也不回转身就走,只是他没想到他在背后骂得更凶了!真的是跳起来,而且是快要八丈高的那种。我们会因为电视上一个女明星漂不漂亮的问题吵起来。我真的是很无语啊!我也从来没有怎么跟他亲近过。我们的通话永远都不会超过3分钟。有我爸在的屋子里我总是闷得透不过气来。我不知道我们在哪一刻说因为那一句话吵起来,他会鼓着腮帮子开始数落我、骂我。

我考得不好的时候,他黑脸,我考得好的时候,他还是不满意。说我这里差,那里差。我长这么大,他从来没有夸过我、认可过我。这就是我爸。

专横,动不动就拿我妈、我弟,我们仨出气,我心里特别看不起他。以前我妈总是劝我忍让我爸我不听,我反问我妈,我凭什么委屈自己,我妈急了;一个耳光甩到我脸上,长这么大我妈第一次打我脸。以前可都是大腿和屁股的。我觉得我的世界都要毁灭了,一向理解我的妈妈跟失了魂一样。一巴掌之后,我妈告诉我:不管怎么样,毕竟是我爸。我要忍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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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我考得很烂,随随便便填了学费不是太贵的学校。正好经济开始不景气,我爸做点零活根本供不起。我都做好心理准备了,背着编制口袋南下,做一个离乡背井的打工妹。大不了多浪费几滴眼泪,难受一阵子就好了。那年也是40多度的高温天气,我妈他们一天要出2趟农活:一趟早上的四五点钟,一趟下午的三四点钟。但是下午还是热。我爸也是很早出去,不过很晚才回来。不过一个暑假下来总算东拼西凑地把学费凑齐了。我记得那天我爸和我妈在数钱,我爸比以前黑了好几层圈。我好像有点儿心疼他了。

放假回去的时候,赶上我妈生病,我居然看到了我爸在洗衣服。村里的人过来打趣我爸,还问我在哪里读书,挡着我和我爸的面说:女生读那么书净是给别人读的。我爸的脸色都变了。我以为后面他会狂骂我一顿,结果他没有,只是说了句多读点书好。习惯了我爸是一个不高兴就鼓着腮帮子骂我们的人。假期的时候会回一趟老家,明明很想我回去,真正我回去的时候,弯酸我是回来要钱的。走得前一天晚上背着我让我妈多给些生活费给我的人也是他。我妈跟我讲的时候我压根儿就不相信,以为她是为了缓和我和我爸关系故意这样说。不过想来想去也是,我妈那么抠门,生活费从来不会多给。不给你减生活费就算阿弥陀佛。想来想去,这么多年我没饿死,真的也是因为我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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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一下学期的时候,我爸查出了肺部上的疾病,也难怪我从小到大总是听到在他在不断的咳痰声。这下子我的天跟塌下来一样。我以为我会就此中断学业,跟村里大多数人一样出去打工:穿着厂服站在哪里数零件。然后很快结婚,走着我妈的老路。不过我爸让我自己去贷款,我二话没说带着我妈去了县教育局。自从我爸查出了病之后,我明显感觉我爸脾气变得更糟糕了,他开始自暴自弃,有时候嘴里也会跟我念叨:你好好养活你自己,你爹是要死的人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开始后悔以前对他的那份浅恨。突然心里咯噔地软了下来。其实我理解他的心情。好之后不用我妈劝我忍让他。我会主动回避所有会跟他会产生冲突的话题。我开始主动给他打电话。不再需要我妈的提醒,主动记起他的生日。用兼职赚来的钱给他买衣服,尽管他依然会毫不留情给了我一顿劈头盖脸的臭骂。不过不像以前一样咬着腮帮子了。这已经足够让人开心了。

大二的时候,我妈干活手受伤住院。我接到了我爸的电话。我的第一反应是家里肯定出事了。因为我爸从来只在周末给我打电话,其他时间的来电一定是有事。从我爸口中听到我妈住院的消息。他的声音没有往日的聒噪,一点儿也提不起精神。其实我脑子是一团空白的。生平第一次深深地感受到即将失去妈妈的痛楚。也第一次看到我爸脆弱的一面,不知不觉我了他精神上的依靠。也瞬间明白打电话回去的时候我妈的絮絮叨叨。挂断电话的那一刻我偷偷地抹起了眼泪。我分不清是因为我妈住院还是因为我爸的转变。好像觉得我身上有了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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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所有的事情都会化解。树欲静而风不止吗,子欲养而亲不待。小孝于陪伴,中孝于传承,大孝于超越。

献礼天下父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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