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玉住在老城城西，穿过一条窄巷，便来到了城西的居民所。我们将吴玉的门牌号报给门卫，他才将我们放行过去。

“很紧张？”我见无为拿着警帽的手不停地颤抖，便问道。

“嗯。”无为此时心里只想着见到吴玉后怎么说话，至于我说的什么，他根本毫不关心。

“呵呵。”我也没再问他，二人就这么走着。

我还是第一次来到吴玉的家里，也是第一次知道她还有个需要照顾的老婆婆。

进了门，左边绕过玄关便是客厅，右边则是厨房和餐桌。客厅四四方方，整齐地摆放着电视，沙发等物件。茶几上还搁着些花生、瓜子以及两杯热水。稍微靠窗一点的地方还有位躺在摇椅上的老婆婆，老婆婆静闭着眼，嘴角微微挑起，皱纹耷拉在她的脸颊上、额头周。窗外傍晚的余晖洒在她的面容上，让我又想起了田老，都是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吴玉主动提出说要给我们展示一下她的厨艺，让我们自己在客厅坐坐，见摇椅上的老人睡着了，我和无为便端坐在沙发上，没有去做别的事，怕打搅了老人的清梦。

“这是吴玉谁啊？”无为小声嘀咕着，随后扭头转向我。

“你问我，我问谁？”我摊摊手，“婆婆吧，应该是。”

“嗯，我也觉得。”无为像是在拿我练习对话一般，拼命找着话题。

“要不你放松放松？”我将一杯热水递给他。

“嗯。”无为接过水杯捧在手里，并没有饮下去。

“喝水啊。”我扶了扶额头，‘这还是我认识的无为吗？’

“哦哦哦。”无为反应过来，一口将那烫嘴的开水喝了下去，随后伸出舌头，大口喘着粗气。

“要人民警察都你这模样，那我还真有些担心。”我嘲笑着他的狼狈模样，他也难得一次没有反驳我。

“好香啊，你闻到没有。”无为舌头刚好，又开始漫无目的地说着话。

“嗯，香。”我这时才明白人们所说的紧张为何物，大概就是陆无为现在的这个样子吧。双手双脚不停抖动，眼睛眨的飞快，嘴里还不断找着话题想让自己放松。

“你也去学学做饭啊。”我冲他说道。

“你教我？”无为冲我挑了挑眉，那意思很明确，不教会他不准走。

“给钱？”我比了个要钱的手势，他一如既往地转过头去。

“真给我教会？”他又偏过头来问道。

“一定。”我笑道，心中却有些难以置信。无为变得太多了，他会去接受新事物，也会去努力达到自己预期的目标了，这样的无为，我的确没有见过。确切来说，无为已经变了一个人了，变成了一个积极向上，有着子倩模样的人，一改往日的颓废。看到他这种变化，我极其高兴，但同时也有疑惑，人与人之间所带来的吸引力真的足够改变一个人吗？我不禁又走了神。

吴玉弄好饭菜已是晚上七点左右，比我和简叔吃饭的时间要晚上许多。

“吃饭啦，婆婆。”吴玉吆着我们上桌坐着，自己去喊那位老婆婆。

“果然是婆婆。”无为凑拢到我耳边低声细语道。

我点点头，没有出声回答他，注意力全部落在了吴玉和那位老婆婆的身上。

吴玉搓揉着那位老人的右手，轻声唤着老婆婆的名字让她起来吃饭。那位老人也缓缓睁开双眼，老眼里有着对整个世界的眷念，午睡到现在的她似乎有些不知所措，神色有着婴儿般的惶恐。但当她瞥见一旁的吴玉后，神情又安稳了下来，像是见到了生母一般，冲着吴玉微笑。百十道老褶子堆叠起来的笑容要多丑有多丑，但却异常暖心，让人看了心中安稳。

再看吴玉，完全是一副慈母模样，没有了从前看到她时的浓妆，但却异常温柔漂亮，也没有了之前浓浓的烟酒味，好似在发光。我心中突然有了些异样，像是胸腔里的心脏在左右摇晃，一股莫名的情绪涌上了心头。但当我瞥到一旁同样神情的无为时，又默默地将那悸动和情绪按压了下去，微微叹了口气，权当它没有发生过。

那时我觉得，我好像错过了什么。

“啊...”老婆婆沙哑地声音从口中传出。

“我说该吃饭啦，婆婆。”吴玉面如夏花，我微微偏头，不再向她看去。倒是一旁的无为，像着了迷一般坐在椅子上傻笑。

“嗯，好。”那位老婆婆微眯着眼，在吴玉的搀扶下缓慢地从摇椅上爬了起来。

她起身时，定眼看了看我和无为二人，随即转头向着正在给她穿鞋的吴玉问道：“这两位是？”

“我朋友。”吴玉扶着老婆婆到餐桌上坐下。

“这位是无为，那个是阿东。”吴玉依旧笑着给老人介绍我们二人，我从未见她如此开心，或者说我平日里见到的都并非她原本的模样。

“哦哦！还是位警察呢！”老婆婆砸吧砸吧嘴，露出了笑容，她的嘴里和大多数她这般年龄的老人一样，一颗牙不剩，笑起来整个身体都要跟着抖动。

“呵呵，婆婆您好，我叫陆无为！”我身旁的无为立马站起身来向老人鞠了一躬，我也不知道在发什么呆，一时间竟忘了问好。

“嘿！东子！”突然我的耳边传来了无为的低沉叫喊声，接着他推攘了我一把，这时我才回过神站起身向老人问了声好。

“哈哈哈，乖孩子们，都坐，都坐！”老人似乎并不在意我刚才的无礼，招呼着我们坐下。

我头一次有了紧张感，在被老人打量时，我的双手紧握成拳端正地摆放在双膝上，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动作，这种感觉很微妙，也很奇怪。自从刚才那股莫名的情绪起来后，我便再也不敢像以前那般直视吴玉的双眼，害怕她从中察觉出什么端倪。此时的我也终究是明白了无为每一次遇见她时的害怕、紧张。所以连带着她亲人，那位老婆婆，打量我时我都有了不安。这种不安让我惶恐，好像一件铠甲有了破洞，无法再抵挡住刺刀乱剑攻击一般的心慌。正当我想要脱掉铠甲要去拥抱刀剑时，从小堆积而来的理智却告诉我不能这样做，我又一次看向了无为，他是那样兴奋和害怕，但他依旧颤颤巍巍地和老人、吴玉二人交流着，看到这幕，我又选择将那厚厚的盔甲披上。

“就这么执着？”

“对啊。”

“那喊你平时多跟她交流交流怎么那么害怕？”

“就是怕呀...”

“就非她不可？”

“对啊！”

这是我当初问无为的话，但此时我自己也明白了过来。可能我也喜欢上她了吧，但无为呢？想到这儿，我又不得不打消了自己那奢侈自私的念头

晚饭后，我们和吴玉打了声招呼便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