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盆虽破分量在——谈《红楼梦》人物贾芸

1    引言

小说《红楼梦》中的人物贾芸,并不是该书的主要人物,出场次数有限,但是贯穿首尾、有自己鲜明的特点。有意思的是,贾芸的形象在小说前后截然不同,俨然是两个人,这当然是由于作者不同的缘故。通行版小说《红楼梦》120回,通常认为前80回是原作者曹雪芹所著,而后40回是高鹗所续。从贾芸的前后不同形象,可以看出曹雪芹和高鹗表现出的思想观念是不同的,写作特点也不同。曹雪芹的文字构思精巧、人物形象很丰满,高鹗的文字就粗糙很多。这应当是续书与原创的不同,续书者对于人物形象的理解当然不如原著者深刻,况且贾芸本来也不是主要人物。

关于高鹗续书,有这样一段文字,是书商程伟元的序“……原本目录百二十卷,……爰为竭力搜罗,自藏书家甚至故纸堆中,无不留心。数年以来,仅积有二十余卷。一日,偶于鼓担上得十余卷,遂重价购之。……然漶漫不可收拾,乃同友人(高鹗)细加厘剔,截长补短,钞成全部,复为镌板以公同好。《石头记》全书至是始告成矣。”从中可以知道高鹗续书时,手里有三十多卷手稿。高鹗续书是为了将一部写得相当精彩的残书补全,写作中进行了“厘剔,截长补短”,也就是进行了改写。续书中不可避免会有续书者的思想和情感,但是很多内容应该是来自于原著者。因此我们有可能根据后40回的资料,推测原著者的创作构想。

本文从曹雪芹的写作特点、其在前80回创作的贾芸这个人物本身的性格特点以及贾府人物事件发展的故事情节,推测了后40回情节中曹雪芹对贾芸的创作构想,并且根据脂评【芸哥儿仗义探庵】的提示,对后续的故事情节进行了推测。

贾芸出现的场景比较有限,容易推测和把握。对其主要的描写,从书中归纳如下:小说中,贾芸的出场在大观园建成后,为了谋事找贾琏,倪二借钱给贾芸,贾芸给凤姐送礼,得到管理花木的工程,并且与小红一见钟情(第24回)。找贾琏时碰见贾宝玉,事后贾宝玉找贾芸说话聊天(第26回)。贾芸再次出现时已经进入小说后40回,第85回贾芸送信给宝玉,给宝玉介绍亲事。第88回贾芸见凤姐,再次谋事。第104回倪二出事,找贾芸说情未果。第111回贾母病故后,贾芸和林之孝看家。第117回和第119回,贾芸参与卖巧姐的勾当。

下面进行具体分析。

2    前80回中的贾芸

前80回的文字是曹雪芹所写,对于贾芸的出场和各方面情况,作者的描述很有特点,并没有直接介绍,而是随着情节,从人物对话中逐步透露信息。

第23回,元妃省亲之后,大观园还有些后续工程,贾琏在和凤姐说话时,提到“西廊下五嫂子的儿子芸儿来求了我两三遭,要个事情管管”。在第24回的故事中,贾芸成为主角。贾宝玉和贾琏说话时,贾芸过来请安。从宝玉眼里看来,贾芸“容长脸,长挑身材”、“生的着实斯文清秀”,显然贾宝玉是喜欢的。贾宝玉自住进大观园,心满意足,又受贾母之托去看大老爷的病,正是志得意满之际,随口就道“(贾芸)倒像我的儿子”。这时贾芸表现的伶俐乖觉,顺势言道“只从我父亲没了,这几年也无人照管教导。如若宝叔不嫌侄儿蠢笨,认作儿子,就是我的造化了”,从中知道贾芸父亲早逝,没有其他可以依靠的亲人。

当贾琏告诉贾芸,本来有一件事,叫凤姐给了贾芹,让他等等,等栽花木的事出来,再给他。贾芸没有表现出沮丧,也没有怨言和争执,只是让贾琏不要把自己来打听消息的事告诉凤姐。看到这里,让人好奇贾芸打的什么主意。

贾芸随即去找舅舅,让开香料铺的舅舅帮忙赊点冰片麝香等香料,谁知被舅舅拒绝。但是从对话中,我们知道了贾芸家更多的事。贾芸家境贫寒,家中并无田地房产,父亲去世时贾芸还年幼。舅舅对贾芸家比较刻薄,很少接济。贾芸并没有什么正经谋生的事做,但是并不愿无故求人,是个有志气之人。

贾芸往家走,正在烦恼之际,又不小心碰到了一个醉汉,但是事情却意外的有了转机。这个醉汉倪二是个放高利贷的,贾芸从未与他打交道,不想倪二倒看得上这个“贾二爷”。听说了原委,愿意不要利钱,借给他银子,只是问他为何不肯开口向他借钱?贾芸只得说到:倪二“相与交结的,都是些有胆量的有作为的人”,“我们这等无能无为的”,只怕不肯理。贾芸的话,说得倪二大笑:“好会说话的人”。可不是会说话嘛!没有胆量怎敢借高利贷?没本事赚到更多的钱怎还得起高利贷?贾芸不是无能无为之人,是量力而为、谨慎处事!

贾芸回到家,恐怕母亲生气,舅舅不肯帮忙的事便不说起,可见贾芸是个有孝心有担当的人。文中有个细节,贾芸回家来,“见他母亲自在炕上拈线”。贾芸母亲做的活计恐怕不是为了家用,是为了生计吧!想来贾芸父亲去世、贾芸还年幼时,家里只能靠母亲做些活计来养家。这样的家境,做舅舅的并不体恤,不想着接济,不想着帮外甥谋个出路。刚刚十八岁的孩子,就要他有算计儿,“立个主见,赚几个钱,弄的穿是穿吃是吃的”。表面上是盼着外甥好,内心里分明是嫌弃,怕连累自己。亲人如此薄情,倒是不相干的人,凭着侠义之心,给予了帮助!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从这里也知道,为什么贾芸不肯坐等贾琏给他派事,而要去主动讨好凤姐,以及后面的讨好宝玉。他要分担并最终承担起养家的责任,谋事对他来说不是可有可无的,他要尽可能的扩展关系圈子。

后面贾芸给凤姐送礼的文字是文章的高潮。贾芸想的很周全,凤姐要是知道他有事相求才送礼,必然不会领情,所以先让贾琏不要跟凤姐谈起,贾琏并不在意的答应了。贾芸买好了香料,打听到贾琏出门,来到凤姐院里,正赶上凤姐出来。贾芸深知凤姐喜奉承尚排场,便极为恭敬的请安。“凤姐连正眼也不看,仍往前走”,只是礼节性的问贾芸母亲好,可见凤姐对贾芸是生疏的,也没当回事。贾芸趁机说自己母亲如何夸凤姐能干,把事情“料理的周周全全”,换成别人早不行了。这一番奉承,“凤姐听了满脸是笑,不由的便止了步”。贾芸便趁机编了一段话,说朋友送了冰片麝香这些细贵的货给他,“只孝顺婶子一个人才合适,方不算糟蹋这东西”,言外之意别人都不配使,也使不了这么多。所送之物正是凤姐需要的,贾芸的话又说的漂亮,凤姐“心下又是得意又是欢喜”,忙命丰儿收了,不由的夸他“看着你这样知好歹,怪道你叔叔常提你,说你说话儿也明白,心里有识见”。凤姐虽夸了贾芸,却是心里颇有沟壑,本想把派贾芸监种花木工程的事说出来,又怕贾芸因此看轻她,以为送点礼就许他管事了,因此不提。第二天见了贾芸,凤姐反而怪他“弄鬼”,“怪道你送东西给我,原来你有事求我”。看起来凤姐是太刁了,但是凤姐把贾芸当成对手了,也说明贾芸的能干。贾芸不否认有事相求,但是坚决否认是有事才送礼,送礼是出于孝心。对方是表面矫情还是真心不肯,贾芸是分的清的,贾芸好话好说,顺利拿到了工程。

第24回贾芸与贾宝玉有结交。贾宝玉要认贾芸为子,说到“别和他们(贾琏)鬼鬼祟祟的”。在宝玉看来,贾琏他们喝酒赌钱、寻花问柳,会把贾芸带坏了。宝玉对贾芸说,“明儿你到书房来,和你说天话,我带你去园里玩耍去”,这完全是小孩子的说话!贾宝玉只知玩乐,哪里知道贾芸是要谋生计的。宝玉的不谙世事,反衬出贾芸的不易。虽然如此,贾芸仍然如约来找宝玉,谁知宝玉不在家,早把前一天说的话忘了。

过了两三个月贾宝玉想起来,让人把贾芸叫来(第26回)。小说从贾芸的眼,来看怡红院的奢华景象。“那宝玉便和他(贾芸)说些没要紧的散话。又说道谁家的戏子好,谁家的花园好,又告诉他谁家的丫头标致,谁家的酒席丰盛,又是谁家有奇货,又是谁家有异物。”在这里作者连用了6个‘谁家的’排比,充分表现了贵族子弟们无所事事、只知享乐的生活状态。“那贾芸口里只得顺着他说,说了一会儿,见宝玉有些懒懒的了,便起身告辞,宝玉也不甚留””。显然两人话不投机的。在后来的第38回贾芸给宝玉送了两盆白海棠,成就了大观园的海棠诗社。

在和凤姐、宝玉的交往中,贾芸和小红暗生情愫,并瞒着众人交换了手帕,定下私情。

3    后40回续书中的贾芸

3.1  高鹗笔下的贾芸行为的不合理

在前面的这些章回中,贾芸虽然找门路送礼拉关系,但为人还算正派,说话做事都挺靠谱的,与凤姐、宝玉和小红交往,顺风顺水的,做什么都合适。但是奇怪的是,到了后40回贾芸似乎做什么,不成什么,总是不尴不尬的状态。第85回贾芸试图给宝玉说亲,宝玉不领情。第88回贾芸去给凤姐送礼,被凤姐不讲情面的拒绝。第104回倪家母女求贾芸去为倪二求情,贾芸夸下海口却做不到,被人一通埋怨。第111回贾芸和林之孝在贾母出殡时看家,结果失盗。第117回和第119回贾芸被贾环教唆着试图卖了巧姐,事情败露。书中人人都不待见他,只有小红在痴痴的想他。高鹗是没写小红的结局,要写的话,一个私故男人不守贞洁的女子,高先生也不会让她有好结果的。究其原因,应该是高鄂将贾芸定位成了害巧姐的“奸兄”,一个游手好闲、没有本事的小混混,自然应该人见人嫌。

第85回贾芸要给贾宝玉说亲。贾宝玉上有父母,再上面还有祖母,他的亲事自己都做不了主,还轮得到贾芸来说亲吗?难怪宝玉生气,说他“混账”,“再闹我就回老太太和老爷去了”。

第88回贾芸去见凤姐,带了些礼物,说是重阳节来看凤姐。哪知凤姐早已认定,贾芸送礼是因为有事相求,一定要他说清楚。贾芸只得说,“前几日听见老爷总办陵工,……,要求婶娘在老爷跟前提一提.办得一两种……”这话说的实在是不通。以前大观园里的事毕竟是自己家里的事,老爷不愿管,贾琏是可以做主的。贾琏惧内,凤姐可以插手。老爷官场职责上的事,作为侄儿媳妇的凤姐怎么说得上话。事情没有一点可能性,也不知这个高氏贾芸是如何算计的!果不其然,凤姐一番理论,说的贾芸无言以对。凤姐从上到下,从外到内,说得严丝合缝、滴水不漏。但是给人感觉,却是凤姐用力过猛,好比拿起牛刀,对付的却是只小鸡!

既然办不了事,礼当然不能收,而且认定贾芸是赊欠的别人的东西,执意让他拿走。凤姐明明已经说了“没有事也没法儿,不在乎这些东东西西上的”,贾芸还在拿东西说事“我再找得用的东西来孝敬婶娘罢”。临走时,从二奶奶不要的东西里,随手拿出两件来,给了小红。这个高氏贾芸说话做事,让人实在无语!

第104回,倪家母女让贾芸去求情,贾芸连贾琏的面都见不到,就夸下海口,“这算不得什么,我到西府里说一声就放了.那贾大人全仗我家的西府里才得做了这么大官,只要打发个人去一说就完了”,最后事情成不了,贾芸只得说“你还求我们家的奴才周瑞的亲戚冷子兴去才中用”。不找贾琏,找冷子兴也是一条路,只是高氏贾芸太不会说话,弄的事情如此尴尬!只落得倪家人埋怨,瞧不起他!

至于第117回和第119回的巧姐之事,不去说贾芸了,不得不说作者写的太潦草,贾芸在贾府有什么身份地位,邢夫人会相信他的话?

高氏贾芸实在是不靠谱,话说不好,事办不成,将来只有干坏事的份。这点不光读者能看出来,连小朋友巧姐都能看出来,看到贾芸,哇的一声哭了,回头看一回哭一回,‘’怎么看都是将来要害我的样子‘’,把个贾芸哭的坐不住,落荒而逃。高公写的也实在有趣!只是巧姐小朋友不知道,高氏贾芸就算是干坏事也是干不成的!

3.2  曹雪芹笔下贾芸行为的合理推测

曹雪芹笔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道理,都有自己的盘算。就是贾芸那个卜世仁的舅舅,说出道理来也是一套一套的,贾芸临走,还和娘子一唱一和的假意留外甥吃饭。就算日后提起这事来,也有的说:‘’那次你到舅舅家来,舅舅家没米下锅,现跟人借钱买面给你吃,你竟然赌气走了,舅舅就算说你两句,不也是巴望你好吗?‘’若是这样说理,外甥虽然心里明白,表面上也是挑不出毛病的。到了高公那里,为了衬托主角,配角就变得不可理喻了。除了续书者写作上的不用心之外,与作者的不同的思想观念有很大关系。高鄂显然是个礼教派,凡不合礼教者,都是错的,写人叙事等只有一个正理,不合正理的都显出错误可笑来。而曹雪芹的人物,却是各有各的理,更符合生活的本质,显示出的是生活的禅意!按照这种思路,我们从情理上推测一下这几章回里,原著者曹雪芹的构思吧!

第85回,贾芸给宝玉留了一封信,信上说啥小说没有写,但可以猜测出与亲事有关,贾芸不可能给宝玉提亲,那么其用意何在?贾宝玉已经到了可以说亲的年龄,贾芸大他四五岁,早该娶亲了。如果贾宝玉能想到这一层,问起贾芸的亲事,那么贾芸的目的就达到了。贾芸也许想拉拢宝玉,为他和小红的事提供方便。但是他没想到的是,贾宝玉不但不谙世事,也不通人情,想不到贾芸身上。贾芸的信反而引发了他自己的情愁!情愁之下,觉得贾芸太胡闹。无奈之下,贾芸只得另想办法。

第88回贾芸带了些礼物来见凤姐。我们从前面章回的内容,可以推测一下贾芸的状况。贾芸在管理花木之后,在第37回送了两盆白海棠给宝玉。管事的给园子里的哥儿姐儿送个花是常情,第52回薛宝琴就收到了赖大家送来的两盆水仙和腊梅。从贾芸送花这件事上,可以看出他管理花木的事情做的不错。贾芸并不是有事相求才给宝玉送花的,白海棠肯定不是他赊来的。

第24回有一个细节,凤姐不肯痛快的答应管花木的事,又扯上别的事,“这个(管花木)我看着不大好。等明年正月里烟火灯烛那个大宗儿下来,再派你罢。”表面上看似乎在为难贾芸,但是如果跳出管理花木这件事,凤姐其实暗示了另一个更大的事。贾芸道“好婶子,先把这个派了我罢。果然这个办的好,再派我那个。”凤姐说“你倒会拉长线……”。但是这个事是凤姐先提出来的,与其说贾芸“拉长线”,不如说是凤姐在“放长线”。凤姐是在告诉贾芸:好好干,若是干的好,后面还有好活呢!第54回过年时,果然有烟火,“这烟火皆系各处进贡之物,虽不甚大,却极精巧,各色故事俱全,夹着各色花炮。”“说话之间,外面一色一色的放了又放,又有许多的满天星、九龙入云、一声雷、飞天十响之类的零碎小爆竹。”这些烟火花烛之事是何人管理,第54回当然不会提,不然就会破坏了文中的过年气氛。但是按照曹雪芹的写作风格,他会在后面补遗,而最恰当的补遗位置,当是这次贾芸见凤姐之时。如果不出意外,这项工程当是贾芸办理的。这时候的贾芸今非昔比,以他现在的能力,亲友往来买些礼物,他是完全负担得起的,哪里还需要赊欠。

凤姐就算说这话“(你的东西)是那里弄来的,仍旧给人家送了去罢。”也当是以开玩笑的方式,引出话题。贾芸知道凤姐打趣他,在告罪之后,当告诉现在的情况。而关于想从贾政那里揽工程的事,贾芸当求贾琏,可能不会成功。贾芸说起这些事,凤姐当为之劝解。但是说这些事不会是贾芸来找凤姐的真正目的,那么贾芸的用意,或者说曹雪芹写这一节的用意何在?这从常理能推导出来,男人无非要立业成家,贾芸已经立业,之后要考虑的就是成家了,贾芸此来为的是小红。

凤姐和贾芸把工程的事聊完了,后面的话题应当是什么?贾宝玉不通人情,凤姐在人情上可是精明过人的,自然会提到贾芸的亲事这个话题,并且做婶子的为侄儿操心也是应当的。凤姐提娶亲这个话题,正中贾芸下怀。贾芸借口母亲急着给自己说亲,和凤姐议论亲事,借机窥探小红的反应。若看出小红情义还在,当小红送贾芸出来时,贾芸会趁机将事先精心准备好的礼物送给小红,这礼物绝不是从二奶奶看不上的东西中随便拿出两样。与小红的情定之后,贾芸会很快到林家提亲。小红并不是卖身到贾府的,她的婚事父母是可以做主的。而林家对这门亲事没什么可挑剔的,贾芸的家境可能还不如做了多年管家的林家,但是贾芸毕竟有着爷的身份,而且很能干,而小红又愿意,这的确是一桩美满的姻缘。小红的事当然会请示凤姐,凤姐知道后,只怕会笑骂:“好你个贾芸,又在我跟前弄鬼!”文章要这样写,就很好看了!总要棋逢对手、势均力敌才有看头。

第111回,贾母出殡时,贾芸和林之孝负责看家。林之孝是小红的父亲,可能这时贾芸和小红的婚事已经成了。

而为倪二说情之事,贾芸不会贸然行动,总要有所权衡。贾芸能找的只有贾琏,而贾琏对贾雨村的态度从第72回可以看出,林之孝与贾琏说到贾雨村又降官了,贾琏道“他那官儿也未必保得长。将来有事,只怕未必不连累咱们,宁可疏远着他好”。林之孝若是贾芸丈人,贾芸知道了贾琏对贾雨村的态度,不会去求情。其实倪二泼皮无赖之人,进出衙门只怕是常事,醉后冲撞官员,算不得什么大事。“只打了(倪二)几板,也没有什么罪”,这种结果贾芸能够想到,为之动用上层关系实在没有必要,在下面打点一下,让他不至于挨打受苦就够了。就算倪家母女不满,贾芸对于倪二自然有一番话说,让倪二不会怪他。

至于后面高公写的贾芸害巧姐的事,应该与曹公无关,就不必说了。

4    “芸哥仗义探庵”的推测

让我们回到第24回,关于这一回有一段脂评【“醉金刚”一回文字,伏芸哥仗义探庵】。庵是尼姑住的地方,这件事应当与惜春有关。惜春的结局是出家了,从前面的判词和文中种种暗示可以看出。在大观园被废弃、宁国府被抄家之后,惜春不太可能在栊翠庵出家或在家修行,她出家的地方应该是与贾府来往密切的水月庵。以惜春孤傲太过的性情,只怕难以和老姑子们相处融洽。在贾府败落之后,老姑子们会嫌弃她,可能会逼着她出去化缘。第22回脂评中有【缁衣乞食】之说,应该与她此时的境遇有关,名为化缘,形同乞讨。惜春有可能去找王夫人,王夫人虽然信佛,乐善好施,但这时贾政已经病故,贾环当家,家境艰难,王夫人有心无力。而贾环只怕会冷嘲热讽:要是嫁人,自然有男人管你衣食,偏要出家,自讨苦吃?贾芸知道贾惜春的遭遇后,怜其孤苦无依。从自身经历,贾芸知道势利的亲戚们是靠不住的,他不忍同为贾家后人的孤女被人欺侮,挺身而出,到庵堂找主持老姑子理论。‘’贾府远了不说,老太太和太太不知为庵堂做了多少功德,贾府后人在这里,理应照应。而且庵堂信佛之人,理应慈悲为怀。惜春一个贵族小姐,让她出外化缘,实在是为难她。让她写写经书才是用人所长。‘’这些道理贾芸是讲得出来的,老姑子本来理亏。惜春有芸二爷做主,总算在庵堂有了立足之地,虽然青灯古佛把青春消耗,毕竟是自己的选择,惜春最终也算有了安身立命的地方。贾芸此举不为回报,本不是自己责任份内的事,的确当得起一个“义”字。

5    结束语

曹雪芹所塑造的贾芸这样一个人物,与出身富贵之家的纨绔子弟完全不同。在贾府败落,那些纨绔子弟谋生无计、流离失所之时,贾芸却能依靠自身能力、有一番作为。作者塑造这样一个人物,似乎大有深意。

续书中有大量素材来自曹雪芹,高鹗对此进行了整理和改写,使之通顺。从书籍的保存和流传来说,高鹗功不可没。但是续书部分显然较为粗糙,不合情理之处甚多。从前面的文字展示的人物性格特点和故事情节发展的趋势,进行情理上的推测,得出较为合理的结果,是一种可行的研究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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