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友善的大块头同事Steven聊过狼和狗的话题，他的观点颇为有趣。

“狼就是未被驯化的狗，狗就是被驯化的狼。狼就是狗，狗就是狼。”

我回到家，和老婆也聊起这个话题。她断然不同意这个观点。

无论如何，我喜欢这个观点，因为听上去非常简明，非常直接。

简明到了这样的程度，就算它不是真的，我也希望是这样。

80年代

我今天想聊一聊一位歌手，他的成名作就是《狼》。

这位歌手，有识之士可能也都知道了，是的。

他是在80年代的时候，到达了他个人声誉的顶峰，之后逐渐下滑。

我作为一个当时的目击者，不，应该说是耳击者，可以证明。

一直觉得我们70后是文艺的一代，不同于上几代人所听的歌曲大多是革命歌曲，在我们成长的年代，港台歌曲像一阵龙卷风一样的袭来，席卷了华夏大地。

那是在我小学的时候，前半段的节奏还是《娃哈哈》、《当我们荡起双桨》、《春天在哪里》、《在希望的田野上》、《放牛的王二小》。

到了四年级的时候，画风突变，小虎队来了，齐秦来了，苏芮来了，庾澄庆来了，文章来了，张镐哲来了，然后以谭咏麟为首的一大批香港歌手来了。

我记得，当时我在浦东杨园的表哥家里玩，找到一盘磁带，齐秦《狼》。

齐秦披着烫过的长发，一副桀骜不驯的模样。把磁带放进录音机，“我是一匹来自北方的狼，走在无垠的旷野中，凄厉的北风吹过…”

哇塞，当时我想，这是什么歌啊，怎么会有人歌唱一只狼，这只狼有什么好歌颂的。齐秦不是台湾的吗，他为什么说他是北方的狼。

这首歌在大陆火到不行，走到哪里，电台里都在放，路上的人都在哼。后来，我们家买了电视机，然后电视里也在唱，电视里的相声小品也都在说“我是一匹来自北方的狼”，这也几乎变成了当时的流行语。

后来我忽然不知怎么就明白了，原来这叫比喻，他只是把自己比作北方的狼，也许他内心里面有狼的个性。

不但是《狼》这首歌，齐秦的《大约在冬季》《冬雨》《外面的世界》都火了。这位哥非但长相俊秀，内心孤傲，而且还才华横溢，他的这几首作品，都好的上天了，人的状态就是这般奇怪，这一套组合拳是如此的强劲，把华夏大地给彻底震撼了。

《九个太阳》这首歌，罡气愈加狂放，他红到这种程度，就连指着天上太阳，太阳也一个个的被射下来。

90年代

他的好调还在延续，进入90年代初，还有一首《原来的我》。

可是到了《无情的雨，无情的你》《痛并快乐着》的时候，原先的一股罡气似乎没了，变成了柔情似水的节奏。

齐秦，你是狼啊，你应该是仰天长啸的造型啊，你怎么可以在雨里面哭。

少年时代的神像“嘎吱”“嘎吱”“嘎吱”几声裂开，应声而碎。

90年代我也进入到青春期，耳边传来齐秦和王祖贤的绯闻。

王祖贤是一位气质极为独特的美女，她在《倩女幽魂》里一战成名，个人声誉也到达了顶峰。这位美女也是水瓶座，生日和我而且是同一天，有点迷信星座的我，认为我们有种别人很难得理解的冷漠。

王祖贤外表冷冷的。然后，从报纸里、各种消息里，我们得知齐秦一直在追求她，一直在苦追。也许是一直追不到吧，所以桀骜不驯的齐秦，慢慢变成了唱苦情歌的齐秦。

做人不能胃口太高，王祖贤可是全世界都热恋的美女，齐秦呢，是一位声誉下滑的歌手。这注定是一场不对等的游戏。

1995年，我进入同济大学。睡在我边铺的同学，外号叫唐牛，他买了一盘磁带，叫《丝路》。这张专辑，正是齐秦精心推出的全新大碟。

唐牛当时正在练习吉他，《丝路》专辑里面有不少好歌，并且也是弹唱的理想曲目。唐牛一边播放，一边弹奏，我们被迫一遍又一遍的听。

不过说句良心话，《丝路》真的是一张优秀的专辑，里面的《不让我的眼泪陪我过夜》，《夜夜夜夜》，《悬崖》，《你的夜晚是我的白天》《火柴天堂》都是佳作，熊天平这位天才帮他的这张专辑提供了不少有力的弹药。

齐秦的《丝路》专辑，也是我最后关注的一张齐秦专辑。从此我不知道他还出过什么唱片，唱过什么歌曲。尤其想说的是，《丝路》里面的齐秦，唱腔和专辑名称一样是丝滑的，仿佛是一位柔情似水的白面小生，倾诉着分离的寂寞与不甘。

他不再是我心里的那头“狼”。

20世纪

齐秦再度出现在我的视野，便是最近的《中国之声》的舞台上。

让我惊讶的是，这位爷衰老的速度，岁月已经把他的脸收窄，看上去又黑又扁，一双眸子也缩水了。

主持人还尊称他为“小哥”，台下也依稀有着他的拥趸。在台上指点江山，对他评手论足的是3个评委：崔健，刘欢和林忆莲。

这3位，也并非是无名之辈。崔健，基本上是大陆摇滚第一人的腔势。刘欢，也算是大陆乐坛老前辈。林忆莲，前香港天后。

可坦白说，崔健在80年代唱响《一无所有》，的确是发出了洪荒有力的苍茫之声，可比起齐秦的《狼》以及齐秦的一大批歌曲来说，崔健的整体创作力度不及齐秦，这当然是我的个人偏颇观点，大批崔迷一定无法苟同，这也没关系了，一家之言嘛。

至于刘欢嘛，在80年代，齐秦火遍全国的时候，刘欢还在大学宿舍里听齐秦呢。至于林忆莲嘛，也是个晚辈，她是在90年代初靠着《爱上一个不回家的人》开始红的。

唱作俱佳的齐秦，堪称比他们这批人要更牛逼，结果居然站在他们面前，接受他们的评论。

齐秦这位乐坛大神，轮得到你们指手画脚吗？

这批孙子也真是的，尤其是崔健，还真的开始说长道短，开始议论起齐秦的歌唱水准什么的。

这一次《中国之声》的竞争者，也不乏虎狼之徒，可是哪里比得上齐秦啊。

杨乐，完全就是一个…，干巴巴的旋律配上干巴巴的歌词，他是欺负观众没听过好的民谣哇。谭元元，好像腔势很浓，结果就闹出了抄袭风波，装逼吧就，唉。许志安唱了一首《男儿当自强》，差点没把我气死，还有人说好，到底有没有听过林子祥版本啊。

平安？这种歌手就是把歌唱选秀节目当成奥运会来比赛的，“更快、更高、更强”就是他的格言。飙高音，为啥不去唱歌剧啊。

齐秦选择的曲目是《痛并快乐着》。正是当年为我所不齿的齐氏苦情歌，这首歌我听过，但对它毫无印象。既然他选择了这首，我也姑且听之。

《痛并快乐着》这首歌，起手很平，属于低吟浅唱的风格，字幕里显示的这首歌却字字惊艳，“痛并快乐着，恨恨，且爱且狂”，到高潮时情到浓烈情转薄，歌词也骚包不凡“像流沙，急急流走，灵魂呼唤来生的壳”。

好吧，于我来说，这是一首缓缓迟到的好歌，20年前错过，20年后终于及时到达。这不是年轻人的爱，这不是甜美的初恋，这是痛苦的爱。

这种错综复杂、纠缠苦痛犹如SM般的情感，在齐秦全情投入的演唱下，居然活化起来，空气中出现了剪不断、道不明的情愫，一如当年那场没有结局的追逐和放逐。

这首歌齐秦唱来如泣如诉，在使劲的地方使劲，在清恬的地方清恬，浑然天成，绝不随便像羊癫疯一样瞎吼。

30多年来，他的演唱臻于化境，正如晚年的Michael Jackson.

接下去，进入到被点评的阶段，照例是3大评委围攻，另外2位还算把握着尺度，可是崔健却毫不客气。他的狠话犹如毒蛇吐信，他怎么对于他同时代负有盛名的老歌手带有这么大的恶意呢？

齐秦诺诺有声，他只是配合着谦卑的回话，好像他是一位刚出道的新人。

落幕时分，他转过身的背影，令人不胜唏嘘。

让我想到一句台词。

“那个人好像一条狗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