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如暗香入梦来

暗香

天地万物都是孤独的,人却偏偏耐不住寂寞。看他时,你眼底有深潭,蓄满思念的泉水。木心说:“我是一个在黑暗中大雪纷飞的人哪,你再不来,我要下雪了。”在漫天大雪和无尽黑夜中,旅人孤身立于天地间,等待着未知的到来。思绪如雪,孤寂如夜。黑白强烈对比下,一颗受寒的心在等待萤火到来。

《小李飞刀》中,李寻欢问阿飞:“这棵树上的梅花已开了,你可知开了多少朵?”阿飞道:“十七朵。”李寻欢的心沉落下去,笑容也已冻结。因为他数过梅花,他了解一个人在数梅花时,内心是多么寂寞。

听王菲的歌《开到荼蘼》,初听时只觉金属摇滚声碰撞,震耳欲聋。带着颓靡浮躁气息,潮水般汹涌而来,欲将万物淹没覆盖。单曲循环后,有一种大气磅礴的荒凉孤寂呼之欲出,如大漠孤烟中彳亍独行,风沙追赶着你消瘦身影,你一袭白衣消逝于漫天黄沙中,飘渺孤鸿影。

苏轼有“荼蘼不争春,寂寞开最晚”的诗句增色。开到荼蘼花事了,烟尘过,知多少。“荼蘼”二字将绝望颓废体现得淋漓尽致。“心花怒放却开到荼蘼”,繁华绽放又颓然消逝,浓烈如酒却转瞬如风。而听到最末一句“每一个人遇见所爱的人,却心有余悸”时,心里一怔,是电光火石的遽然惊心。

谁都曾苦恋过蚂蚁,尽管他并无潘安貌子建才,芸芸众生里并不出彩,而关于他的一切,总能让你眼前一亮。旁人偶然提及,你心里便绕了几个弯想到他,浮想联翩思绪泛滥。与千万人擦肩而过,他似戴了黄色头盔,人群中分外显眼。

夜深人静听窗外雨声潺潺,点点滴滴都是雨打芭蕉的寂寞心声。你卸下铠甲,煮一壶清茶独品清冷,百转千回的心事随一壶铁观音缱绻浮沉,由浓转淡,而你唯有叹息,将栏杆拍遍。思念偷偷作了贼,摸进忘了上锁的心房,翻箱倒柜翻江倒海般,将历历往事搜刮殆尽,狼藉一片。

明明说好都已放下,为何关于你的动态,总会多看两眼?是夏日午后,你玩滑板神采飞扬的姿势很酷,还是黑色背包帆布鞋标配的执着很动人?眼波流转后的心有余悸,眼角眉梢藏着关心则乱。说声打扰后应转身离去,相忘于江湖。

旅行、摄影、美食、音乐、电影、阅读……两条平行线在不同的时空中穿梭,各有各的生活轨迹。彼此隔着屏幕观察对方动态,仿若纪录片。清晰却不真切,触不可及咫尺天涯,无法参与其中,不能感同身受。如果远远关心点赞问候都成了一种负担,还是两不相欠音讯杳然来得自在坦荡。

美好的东西都是可遇不可求的。如演员拿到好剧本,歌手得到好词,而你遇到他。梦中,回校园闲逛,遇到他。彼此寒暄,熟稔如老友。足以握手的距离,拥抱却太远。初会时,是十里桐花路,连朝语不歇。他与她互勉倾诉,长夜变清早。一颦一笑,眼角眉梢皆是春光明媚。

戏毕谢幕,人走茶凉,关心问候都成了不必要的打扰,可免则免。知情识趣,戴上面具扮演成年人的角色,沉稳内敛,不再患得患失,方寸大乱。压箱底的往事偶尔拿出来晾晒,怕尘埃堆积如山。温故而知新,见见旧人旧事,岁月悠悠,安稳妥帖。

只是你心事澄明洞然,克制只会使感情更强烈。表面不动声色欲盖弥彰,思念却偷偷在夜里翻墙。在四下无人黄叶堆积的老街,有你们共同走过的身影;在人潮涌动步履不停的站台,有他焦虑等待的目光;在树皮如时光老去层层剥落的千层树旁,一起仰望过千百年前的月光,见证沧海桑田。

经年之后,偶尔一抬头,仰望漫天繁星或皓月当空,你眼眸里有深潭,蓄满思念的泉水,这么近那么远。你的心事如层层叠叠的云,缱绻缠绵暗涌浮动,眼波流转千言万语,满怀心事被天空读懂。

秉烛夜游,暗香盈袖。夜来香着一袭白衣,正孤芳自赏,天地变得细小,芥子纳须弥。你细细思量,这香味我仿佛在哪闻过?是她曾夸过的花。香气似有还无,若隐若现,而你欲语还休,怅然若失。也许,你偶尔也会想起故人吧!

张艾嘉说过:“两个人在一起永远不要那么黏腻,不要那么依赖,因为在这个世界上你迟早会是一个人。”你耍起小性子赌气说,不在一起就不在一起,反正一辈子也没多长。从未得到过,便无从失去。不互相亏欠,便无从怀念;不藕断丝连,便无从牵挂;不动心起念,便无处伤感。

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辛弃疾寄情山水,排解心中寂寥。山水比人可亲可爱,可远观可近赏,不必讨好奉迎,无须读心解术。素面朝天,坦诚相见,人在自然面前是不设防的。

只是那樱花树下落英缤纷、柏油路上黄叶堆积、深深庭院暗香盈袖……寒蝉凄切骤雨初歇,思念作祟勾魂摄魄,妙笔生花一言不发。也许,你也会想起故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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