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明镜》(1)小草.光影

她不再是温室里的花朵,像那风中的小草,在风吹雨打中变得坚强,学会成长。

                                                                                                                                        画者 芸舟

                                                           第1章   明镜·小草

                                                           光    影

关于那天具体的记忆,明镜已经记不太清了。她只记得她醒来的时候屋里的灯是黑着的,她摸了摸她的被子,觉得被子的手感和往常都不太一样,她还闻见了一种从来没有闻过的洗衣液的味道。她没有多想,翻了翻身。

突然,床的那头动了动,传来了明镜妈妈的声音:“明镜!你听得见我说话吗?”

她的声音有些颤抖:“明镜,你怎样了!不舒服吗?”

明镜被这声音吓了一跳:“妈妈,我很好, 你怎么了?还有,这屋子里太黑了,你能帮我把灯打开吗? ”

这时,妈妈竟然传来一阵小声的的抽泣。“妈妈---你怎么了?”明镜一时间还以为是自己说错了话,在黑暗中不知所措。

这时,在房间的另一头传来了脚步声,明镜爸爸的声音加入了进来“没事的---没事的---一定会有办法的……” “爸……爸爸…… ”明镜迟疑着。之后,这个房间里一度非常安静。只有妈妈时不时地小声抽泣声。但她太困了,还是睡着了。

那天晚上,明镜还是像往常一样的做着梦。她梦见她穿着牧羊女的裙子,在一座山上放牛放羊。她走在绿油油的草地上,草地上开满鲜花。她听着好听的牛铃声,幸福地笑了。远处还有一个小木屋,她连蹦带跳地向那里走去。

她的这个梦被一个男人声音吵醒了,她听见这个男人正在和她的父母说话。她把枕头压紧耳朵,还想再次回到那个梦里。

这个男人朝明镜的床走去。明镜很奇怪那么黑他是怎样找到她的。这时,这个男人说话了,声音很是和蔼:“小朋友,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

明镜的心里还在想着刚才的那个梦,对这个不素之客感到很不欢迎,于是含糊地答应着。

“好的, ”他继续说话“小朋友,我是你的主治医师。”

明镜更加奇怪了:“我没生病需要主治医师干什么?”

他说:“可是你现在就在医院里,你……经历的一些事情,也是我现在就要跟你说的……”他的声音突然间沉重起来“你可能再也见不到光了……”

“什么? ”明镜感觉有点可笑:这个人到底在胡说些什么?之后,她边笑边问到: 我好好的,睡了一觉怎么就见不到光了?”

“不只是光,从今以后你可能什么也见不到了…… ”这简直太荒唐了!明镜现在甚至有点生气。

那个男人继续说“你记得吗?你经历了一场车祸…… ”

“不记得了。”明镜很诚实地说。话说,她确实有点奇怪,她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躺在这张床上,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屋子里那么黑,爸爸妈妈的反应也令她很奇怪。但又是什么时候经历了车祸呢?

“在这场车祸中,你由于外伤导致眼角膜脱落了……你以后……看不见了”

“ 什么 ?”明镜发出的声音很小,小到她自己都听不见。她是一个爱笑,乐观的女孩,她已经好久好久没有哭过了。

她不喜欢哭,也已经忘记了怎么哭。但她现在真的好想哭,又哭不出来了……她紧紧地抓住床单,非常非常紧,她从来没有使过那么多的力气。

她咬紧牙,想说点什么,又说不出来,心里像被掏空了一样,感觉自己被麻木了。

“告诉你这件事,我很抱歉…… ”那个男人说。明镜花了很大的力气将自己的注意力转移回这个事情上,但这个声音还是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

她累了,翻了一个身,睡着了,她只希望这些只是一个梦,醒来的时候还是生活在那个光影的世界。

第二天,明镜醒得很早。那时病房里还没有人,她轻轻地下了床,摸索着走到了窗户前。阳光暖洋洋的照在她身上,她还可以听到窗外鸟儿的鸣叫。

一切,似乎都和之前一样。


                                                                                

                                                                新的家

明镜原本出生在一个非常幸福的家庭。她爸爸叫明帆,是一名律师,没事就爱叨叨法制日报上的各种文章。妈妈叫夏容,在结婚后辞去了工作,在家里相夫教子。

明镜的家庭和许多同龄人一样,算不上大富大贵,但也算小康,也是幸福美满的。

在明镜五岁时,妈妈突然间想去创业。

在开公司前的头几个月,妈妈每天都忙得天昏地暗,每天只睡两三个小时。这是明镜第一次离开妈妈,前几天里,明镜给妈妈打了五十多个电话,但妈妈一个都没有接。

明镜非常想妈妈,但她又不敢和任何人说,只有在晚上睡觉时把妈妈的照片压在枕头底下,就像妈妈陪在她身边一样。之后,妈妈的公司越做越大,平均两个多月才能回家一次。妈妈坐飞机的次数比喝咖啡还要多,每天奔波于香港深圳之间,有时一天要飞五六个城市。一年360天,要工作四百多天。

之后,照顾明镜的任务就交给了爸爸。爸爸最开始时对“带娃”这项工作一点经验都没有,经常忙得手忙脚乱。

但经过时间的磨练,他也学会了做饭,梳头,给明镜讲故事听。

日子就像这样一天一天地过着,明镜上小学了。一个留着齐肩的长发,脸上有两个酒窝,眼睫毛长长的,喜欢笑的女孩迈进了校园。

她的成绩很好,她爽朗的性格在同学中很有人缘。她还是学校的大队长。但最让她骄傲的事情是----画画。她喜欢画画,从她接触到颜料的那一刻起,画画就成了她生命的一部分。

她多次在国内外获得各种绘画的大奖,在各种画廊开设画展。她喜欢画板松木的香味,喜欢那些颜料,她觉得它们是流动的彩虹,有了它们,人生才不会单调,才会变得精彩。

她的英文名字叫Angle,是天使的意思。她的画中经常有一个安然的天使卧在画中,她喜欢那些流光溢彩的颜色,她喜欢让它们环绕在天使的周围。

在很晚的时候,她的窗前依然亮着灯,她画画的时候,经常忘了时间。她很喜欢眼前的这个世界,喜欢那些美丽的风景,那些美丽的颜色。她也喜欢这个家,这个温暖的家。这个家里的一草一木,一花一树,每一寸空间都让她感到无比亲切。这个家里的所有颜色也都让她感到无比熟悉。

但自从明镜失明以后,她世界里的一切都变了。

这个没有颜色的世界,对她来说很冷漠,很陌生。


                                                                                                                                          画者 芸舟

自从那一天她知道自己看不见了以后,明镜的性格也变了。她变得寡言少语,很少说话,一般时间只默默地坐在墙角,不发出一点声音,安静得让人害怕。

很多人可能以为,明镜是接受不了这个事实,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是在人生的第一个挫折点上慢慢地,慢慢地学会成长。

在明镜失明的那一天,妈妈义无反顾地向董事会递了辞职信,辞去了她让无数人羡慕不已的工作。

妈妈心里很清楚,她不能再失去明镜了,在接下来的人生里,她要一直陪着她的女儿,在新的人生路上,勇敢地走下去。

那一天,天气很晴朗。明镜回到了那个她又熟悉又陌生的家。阳光暖洋洋地照在身上,空气中带着一股从来没有闻过的紫丁香的味道,她又想到了那梦幻的紫色。

她走着那条熟悉的路,仿佛又回到了从前,那个有光的日子。妈妈在明镜的身后默默地注视着她,并没有伸出手去扶,因为她知道,这是她成长道路上,必不可少的一步,她期待着她去勇敢的迈出这一步。

明镜推开了房门,又闻到了家里那股熟悉的味道,有窗台上的花香味,也有刚刚洗完的被子和窗帘的味道,也闻到了她卧室里的那股油画颜料的味道。

她很怕这股味道,这会让她想起油画,让她想起了以后的那些不能画画的日子。她轻轻地将自己的画具放进床下的盒子里,轻轻地盖上盖子,与那些她视为生命一部分的东西说再见,与那些她最快乐的记忆说再见。

这些记忆,尘封在了她心底的回忆里。她心底的最深处在流眼泪,她慢慢地抬起头,奢望能望到一点点的光,但是这个世界仍然是漆黑的。

她坐在椅子上,慢慢地回忆着她生命里的那些多姿多彩的颜色,她不希望忘记它们,有了它们后,明镜的世界又拥有了几丝的光彩。

这时,明镜的房门外传出了那个她最想听到,又最能依赖的声音。

“明镜!你在里面吗?我能进来吗? ”这个声音来自安杰,明镜从小到大最好的朋友。她的名字有点像个男生的名字,这个能和她的性格有关,她的性格就是这样大大咧咧,但又很开朗,讲义气的性格。

安杰留着一头齐耳短发,喜欢戴帽子,喜欢穿背带裤,喜欢穿运动鞋,在所有人面前都是很酷的形象。每到这时候,明镜就会很自豪的说:“这是我好朋友安杰。”

“可以。”明镜的声音有点沙哑。门被猛地打开了,安杰飞奔到明镜的床前,一下子抱住了明镜。这个拥抱,在明镜的记忆里异常深刻。

如果没有这个拥抱,明镜可能永远都不会站起来了。她终于可以宣泄自己的感情了,她终于疼疼快快地哭一场了,在这个最好的朋友面前,她不用做任何的隐瞒。

明镜也使劲抱住了安杰。

不知道过了多久,明镜才反应过来,她吞吞吐吐地小声说:“安杰……你能来……真是太好了。”

“对……我来了。”

明镜仿佛能看见窗外夕阳的光,将她的卧室重新填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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