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晚上，我在一个颇有影响力的读书群发了一个链接-----《何为天下第一等事？》
这是一个八分钟的视频，内容是北京劲松四小学生表演的歌舞剧。短短八分钟，带给观者全方位的享受：清雅俊美、犹如翠竹的人物造型，空灵悠远、宛如天籁的古典音乐，活泼灵动、美轮美奂的歌舞，气势恢宏、底蕴深厚的山水与书法的动画背景。当然最打动人的是几十个如花儿童的童声朗诵的阳明先生的《教条示龙场诸生》立志、勤学、改过、择善的文言文原文。
最后的几句话，通过满脸稚气的可爱的小学生说出来，最是令人醍醐灌顶：何为人生第一等事？读书、做圣人耳。所学何事？修身齐家治国利天下也。
一向沉默的群里，有人回应到：谢谢Sherry老师，非常好的视频，对我启发很大，感谢您当初将我带入读书会。
突然群里冒出了一个“无名氏”提出一个问题“中国历史上有哪些圣人？”
群里又出来一个实名认证的人回答：儒家的圣人有孔子、孟子、朱熹、王阳明
“无名氏”接连发问：
- 为什么孔子是圣人，鲁国不但没强大，反而政乱不断？
- 孔子是圣人，为什么四周国家没有一个启用孔子为官的？
- 为什么宋襄公，信奉孔孟之道多年，仁义满天下，信奉仁者无敌，最后兵败亡国、重伤而死？
- 秦始皇统一天下为什么用法家 统一天下 等统一了 为什么又罢黜百家 独尊儒术？
- 为什么朱熹盛行，宋朝信奉儒家 而世被辽金欺辱？割地赔款？
无人接招，群里是长久的沉默……
我想起了还是这个无名氏， 在一次线下读书分享会上，一个人老师分享了一个故事-----
《永远不要测试人性之恶》 。这位无名氏当面指出老师分享的故事的本身是假的，漏洞很多。至于人性，儒家提倡人性本善，法家提倡人性本恶.......
我猜想原本在场的每个人都会通过这个故事明白一个道理：人性经不起测试，不要与人性去拔河，永远不要用错误的方式去做一件看起来正确的事情，即便你出发点如何正义。而要用善意去对待你身边的人，用善意激发更多的善意。
经过无名氏的质疑和解析，令这个本来可以带来深度思考的故事的价值消解大半。我看到无名氏脸上的洋溢着的胜利者的骄傲和分享老师的脸上的隐隐的不悦，以及一众书友的脸上的迷茫。
我也曾遇见一个辩论性人格的人， 也曾和他一起参加过很多大咖的演讲和培训。他每每都要质疑并挑战那些大咖。尽管没有认真读过一本德鲁克的原著，他居然敢于对这位“现代管理之父”不以为然。他的理由也很简单：他只是一个学者而已，给他一个企业，让他管理，他能管好做大，我就服他。面对这样一个争辩勇士，我每每都是无言以对。那些本应该给他启发和滋养的理念、方法，成为了他质疑和挑战的对象。在赢得了一场场口舌上的战斗后，他渐渐失去了真实世界里的客户、合作者，朋友……
世间的事情，大约是这样，你心里有什么，眼中便会有什么？质疑似乎是个好习惯，彰显着独立思考的精神，但是凡事都要去质疑、去争辩，精力能量、向外求索时，往往令人错失宝贵的自我省察的机会。未经真正的“格物致知诚心正意修身”，一个人大约也是很难长进的。孔子说“吾日三省吾身”，荣格说“向外求的人，做着梦；向内求的人，醒着。”
真正的智者都是宁静而内守的。智慧的人都懂得“见贤思齐，见不贤而自省之”。智慧和勇气，几乎无法从口舌争辩中得来，而是在修身笃行中生发。小聪明往往掩盖着一个人在大智慧上的缺失。
正思忖着，我有看到电脑左下角的微信图标一闪一闪，我点击打开后，看到了一个签名为“当下，日清日结，日事日毕”为书友Lucky回复如下内容给“无名氏”：“何苦只为口舌之力，而得罪他人。君不见三国之祢衡唯善鲁国之孔融弘农杨修吗？世上存在的自有他的道理。当学习他人好的地方。避虚就实 笃行自律。春雨如膏，农夫喜其润泽，行人恶其泥泞；秋月如镜，佳人喜其玩赏，休眠之人恶其光辉。天下的事不能尽知 何以为评？纵然尽知，月有圆缺各有所好，不必费时在此。”
群里依旧是一片死寂，不知“无名氏”是否真的收到了这样一份珍贵的礼物？到了成年，越来越多的人看到我们的不足甚至谬误，只是笑而不言，能够婉言劝谏的已属罕见，直言棒喝的更是少之又少。毕竟，多数人都只是听不得逆耳忠言的凡夫俗子罢了。
中国明代大儒吕新吾在《呻吟语》中把人的资质划分为三种：深沉厚重，是第一等资质；磊落豪雄，是第二等资质；聪明才辩，是第三等资质。
深受中国阳明心学影响的日本经营之神稻盛和夫十分赞同这个划分，认为“居于人上的领导者需要的不是才能和雄辩，而是以明确的哲学为基础的‘深沉厚重’的人格，谦虚、内省之心、克己之心、尊崇正义的勇气，或者不断磨砺自己的慈悲之心。
愿我们每个人都能记住自己是一棵根深叶茂的大树，不要误以为枝叶发出的沙沙响声就是我们的力量与生命。其实，人和树一样，越是向往高处的阳光，越要将根伸向黑暗的地底。
附录：
一、《何为天下第一等事》视频来自于《2017年 企业家致良知（北京）论坛》 ，更多精彩视频请关注“致良知四合院”微信公众号，查看官方直播平台
二、阳明先生作《教条示龙场诸生》一文，对学子们提出了:立志、勤学、改过、择善＂四条教规，原文如下：
立 志：志不立，天下无可成之事。虽百工技艺，未有不本于志者。今学者旷废隳惰，玩岁愒时，而百无所成，皆由于志之未立耳。故立志而圣，则圣矣；立志而贤，则贤矣；志不立，如无舵之舟，无衔之马，漂荡奔逸，终亦何所底乎？昔人所言：「使为善而父母怒之，兄弟怨之，宗族乡党贱恶之，如此而不为善，可也。为善则父母爱之，兄弟悦之，宗族乡党敬信之，何苦而不为善、为君子？使为恶而父母爱之，兄弟悦之，宗族乡党敬信之，如此而为恶，可也。为恶则父母怒之，兄弟怨之，宗族乡党贱恶之，何苦必为恶、为小人？」诸生念此，亦可以知所立志矣。
勤 学：已立志为君子，自当从事于学。凡学之不勤，必其志之尚未笃也。从吾游者，不以聪慧警捷为高，而以勤确谦抑为上。诸生试观侪辈之中，苟有「虚而为盈，无而为有」，讳己之不能，忌人之有善，自矜自是，大言欺人者，使其人资禀虽甚超迈，侪辈之中有弗疾恶之者乎？有弗鄙贱之者乎？彼固将以欺人，人果遂为所欺，有弗窃笑之者乎？苟有谦默自持，无能自处，笃志力行，勤学好问；称人之善，而咎己之失；从人之长，而明己之短，忠信乐易，表里一致者，使其人资禀虽甚鲁钝，侪辈之中，有弗称慕之者乎？彼固以无能自处，而不求上人，人果遂以彼为无能，有弗敬尚之者乎？诸生观此，亦可以知所从事于学矣。
改 过：夫过者，自大贤所不免，然不害其卒为大贤者，为其能改也。故不贵于无过，而贵于能改过。诸生自思，平日亦有缺于廉耻忠信之行者乎？亦有薄于孝友之道，陷于狡诈偷刻之习者乎？诸生殆不至于此。不幸或有之，皆其不知而误蹈，素无师友之讲习规饬也。诸生试内省，万一有近于是者，固亦不可以不痛自悔咎，然亦不当以此自歉，遂馁于改过从善之心。但能一旦脱然洗涤旧染，虽昔为盗寇，今日不害为君子矣。若曰吾昔已如此，今虽改过而从善，将人不信我，且无赎于前过，反怀羞涩疑沮，而甘心于污浊终焉，则吾亦绝望尔矣。
责 善：“责善，朋友之道”；然须“忠告而善道之”，悉其忠爱，致其婉曲，使彼闻之而可从，绎之而可改，有所感而无所怒，乃为善耳。若先暴白其过恶，痛毁极诋，使无所容，彼将发其愧耻愤恨之心；虽欲降以相从，而势有所不能。是激之而使为恶矣。故凡讦人之短，攻发人之阴私，以沽直者，皆不可以言责善。虽然，我以是而施于人，不可也； 人以是而加诸我，凡攻我之失者，皆我师也，安可以不乐受而心感之乎？某于道未有所得，其学卤莽耳。谬为诸生相从于此，每终夜以思，恶且未免，况于过乎？人谓“事师无犯无隐”，而遂谓师无可谏，非也. 谏师之道，直不至于犯，而婉不至于隐耳。使吾而是也，因得以明其是；吾而非也，因得以去其非。盖教学相长也。诸生责善，当自吾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