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一篇 我的小小动物园

我们农村长大的孩子似乎天生就比别人多了一份对大自然的亲近感。我虽然是个小书呆子,但是小时候和动物们接触的机会并不少,不管是家养的各种牲畜还是野生的刺猬、田鼠,乃至种种农田野地里的昆虫,都让儿时的我爱不释手。这篇东西也算是对已经逝去童年的一点追思吧。

鸟类篇

按理说村里长大的孩子跟鸟类接触的时候会挺多,但是我却不。因为我从小不是那种淘气的孩子,也可能我家的淘气因子全被弟弟得到了。所以接触的最多的鸟其实是家禽……

记得很小的时候家里还不养鸡,养了一只大白鹅,这个也算家禽也算我的宠物吧。它能下蛋,能看门还能哄我玩,养了多年有了灵性了,能听懂人话。它一天能下一个蛋,从来不间断,鹅蛋能顶三个鸡蛋大,腌了吃比咸鸭蛋油多多了。见了生人就大声叫,比狗还好用。谁惹到了会拿嘴铲,可疼了,不过它从来没铲过我。我家胡同有个伯伯养绵羊,那时我老想要个小羊玩,他却总说让拿大鹅换,我才舍不得呢!

我上三年级时候,有天下大雨,放学路上突然看到了一只白白的影子一瘸一拐的向我跑来,头上全是血。仔细一看,竟然是我家的大白鹅。我赶快捉住带回家,发现它眼睛瞎了,不知道什么东西干的。回来以后它就不怎么爱吃东西,过了几天就死了……

长大点以后家里余粮多了妈便开始养鸡,每年开春就有赊小鸡的来村里叫卖,为什么用赊呢?因为大家都是买母鸡的,所以一旦买到了公鸡就不用给钱。村里人有一整套识别小鸡公母的办法,有看尾巴的,有看脚印的,可惜我一直没学会……

小鸡宝宝刚拿回来是一个个乳黄色的毛球,只能喂鸡蛋黄和煮熟的小米,放在梨箱子里面也跑不出来,稍长大一点就很顽皮了,跳出箱子满院子跑。每天晚上妈都要招呼我和弟弟把它们抓回去。有时候还会从门缝跑出家门,所以都给它们在头上用墨水点上了红点点。再大一点,小鸡翅膀硬了就能飞出墙去了,便需要搭鸡窝。用砖垒一个小院子状,里面放上几根木头作架,然后用网子罩上,隔不几天母鸡便开始下蛋,公鸡呢?除了打鸣就只有吃掉。每年过年的时候,我家都要杀上四五只鸡,来年再买小鸡养来喂。

我上高中的时候村里流行起了养鸭子,鸭子比鸡吃得多下蛋也多,有的能保证一天一个蛋。还有说“鸭子吃面,一天俩蛋”的,不过估计也不会有人用面条养它……小鸭子和小鸡长的差不多,也是小黄毛球,不过是扁嘴。鸭子比鸡笨,挺大了也跳不出箱子,但是会很挤。鸭圈比鸡圈简单,不用搭架也不用网罩。

其实家里的鸟不少,每天早上都有一群麻雀在院里枣树上叽叽喳喳地叫。房檐下还住过燕子,拿泥搭了老大一个窝,不过被弟弟掏了以后就再也没住过了。老榆树上有时候会有啄木鸟,羽毛很鲜艳的样子,啄得树卟卟响。还有喜鹊,不过它不是很受欢迎呢,因为我们这里管它叫“小尾巴鹊”,有句话说“长尾巴鹊尾巴长,娶了媳妇忘了娘”,在村民眼里。这是一种不孝顺的鸟儿,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据说在地里还有鹌鹑,不过我只吃过煮熟的鹌鹑蛋。

哺乳动物篇

特别小的时候奶奶家有条大黄狗,不过我都没什么印象了,因为我还没上学它就疯了然后死了。其实我很害怕狗的,小学时候被邻家大黑狗咬过屁股,心里阴影啊,现在看了个子很大的狗腿肚子都有点转筋……

还是比较喜欢猫,我家有一只虎皮纹小花猫,去年邻家给的,不过我没怎么跟它亲近过。它也不大在家里,老鼠都吃的差不多了,就到处跑,也就中午回来吃饭。说到老鼠倒是见得很多,不过多半是死的……小时候灭鼠都用药,后来有一种电猫,其实是在院子里面拉上很多铁丝通上电,早上起来一院子死老鼠。后来邻家养了猫就没有这问题啦……

小时候家里会养猪,春天买来冬天卖掉,主要是吃泔水和麦麸。农村的猪圈很少打洋灰地面,所以总是很脏的样子,连带着猪也是一身泥。不过卖猪很值钱……

田鼠我捉过没有养过。刺猬养过,不过不是从红薯地里捉的,是某年冬天跟着一伙人出去打野兔的副产品,挖洞的时候捉出来一窝。我拿了一只小小的刺团回去,养在笼子里,一直养到第二年夏天才逃走。刺猬有一种特殊的骚味儿,不过因为长得可爱还是能让人原谅的。它什么都吃,但最爱的还是昆虫。特别是知了和土鳖。逃走是因为为了它吃东西以后忘了把笼子盖上……

爬行两栖篇

夏秋季节,屋檐上会有壁虎。虽说知道它是益虫还是不喜欢,长得很猥琐,据说还有毒——其实这思想是我妈传授的。她小时候有一次被壁虎落到了脖子里,到现在突然见到壁虎还像小女孩那样尖叫。它有种近亲是小蜥蜴(我们叫“地鼠鲤子”),在草丛中活动,跑的非常快,也吃昆虫,不过不会爬墙。它比壁虎颜色好看一点,所以我小时候就常捉来放到玻璃瓶里玩。有时候也拿它喂鸡吃,据说能下双黄蛋。蛇也见过不少,都是没危险性的草蛇,不过我不敢杀,据说这东西的魂会报仇呢。

村里有两个小池塘,叫做南濠和北濠,盖因一个在村北一个在村南。南濠常年有水,北濠却经常干……弟弟常跑去南濠游泳,为这没少挨打。据说南濠里也确实淹死过不少孩子呢。我常做的是去拿瓶子捉一些小蝌蚪来养,和金鱼养在一个缸里。小时候觉得比鱼更好玩。不过没有见过它们变成青蛙,常常是长不大就死了……

濠里有青蛙蟾蜍和一种不知道是什么的蛤蟆。青蛙青色背上有三道黄印,很漂亮。蟾蜍又肥又脏的样子。第三种蛤蟆介于两者之间,像蟾蜍,身上却是干的,不脏,拿棍子敲它肚子会胀得很大,很有趣……
池塘里有时候还有鱼,估计是有人放进去的小鱼苗。

虫豸篇

说来,我接触最多的动物还是虫子,也不单是昆虫,什么都有……据妈说,我很小的时候就喜欢一个人蹲地上看蚂蚁搬家,也许是生来的缘分了。

我家的三亩地就是我的动物园,从小什么虫子都敢抓到家里来。特别是一些长得很漂亮的大蚱蜢,瓢虫,蝈蝈之类,小时候真是爱死它们了,觉得那是大自然的奇迹。捉最多的自然是蚂蚱,专门抓那些嫩绿色很好看的,有时会放瓶子里养着,还给它放草,不过没几天就死了……

蟋蟀和喇蛄也捉,不过主要是看它们打架了,若不打便一手捉一个互咬——,好吧,我小时候真残忍。感觉虫子里最能打得还是蝈蝈,体形大,牙也锋利。其次是螳螂,两只大爪相当凶悍。不过主要还是没遇见过真正牛的蝎子之类吧,真正遇到了那东西也不敢捉不是……

家里也有很多虫子,因为院子里种了很多蔬菜么,开花时就有蝴蝶和蜜蜂。对蜜蜂没有兴趣,捉的是蝴蝶。一般都是白粉蝶,偶尔捉住一个花色新鲜的便是捡了宝。还曾学《自然》书上的方法作了蝴蝶标本,现在当然是找不到了。

下雨之前会有大片的蜻蜓——我们这里叫蚂螂。我们也不管它是不是吃蚊子了,看见就捉来玩。用扫帚拍住一个,然后拿绳绑起来晃,一会儿便有上当前来交尾的。蜻蜓虽然块头大却没见谁拿来吃,大概也是玩一会儿便放飞走了。

吃得最多的是知了,我们叫做“麻唧了”的。捉知了有两种法子,一是拿面筋粘:找一小块面团,拿水洗去淀粉就剩下蛋白质,过一会儿便极粘。装在长竹竿上,就可以爬上房去粘树上的知了,这个讲究眼明手快的,我不在行。另一个便是捉知了幼虫了,这个我从小做熟了。夏天吃过晚饭太阳刚落山时正是知了猴的多发期,拿上手电出门去挨个看树干,这时它刚爬出来还不高正好捉去。拿回家用草帽罩住第二天就是一只褪完皮的知了。我小时候曾经忍着半宿不睡觉看它蜕变,先是背上裂了个缝然后把身体一点点挤出来,最后会激灵灵抖动一下完全出壳。刚出来时是浅绿色的,嫩得叫人心疼。过不了多久,知了的翅膀就会变硬变透明,身体也会变成黑色,成熟,学会了飞行。知了主要是吃头下面那一块肉,单个自然不多,多捉一堆烤了也能吃个饱。据说现在开始吃知了猴了,我不大能接受呢……

蚂蚁玩得也很多。据说蚂蚁最诅咒的两项发明是放大镜和樟脑球,也确实,我用的也多是这两个。有时候也做善事,把小青虫或者死苍蝇什么的给它们吃。因为我极讨厌肉乎乎的长条虫子所以常喂它们,看着一个小青虫被拖进蚂蚁窝里会觉得很得意。

有时候蚂蚁也会被喂作食物。我们这里沙堆里面会有一种蚁狮——这名字是长大才知道的,小时候只叫“老倒”,因为它之后倒退着走路。这东西生活在沙子里面,拿屁股挖一个小坑住进去。沙堆上会有很多坑,但只有底极尖的圆坑是它住的——我小时候看这个很准的说。蚂蚁路过这坑时便会掉进去,老倒便在里面震动让它爬不上去,如同人遇到雪崩一般……不一会就被它那大夹子捉住吃了……

小时候就有个梦想,将来有钱了买个大大大鱼缸,里面放上沙土种上草,然后捉来各种虫子放进去,做个微缩版的动物园,这梦想现在有了时间空闲和足够的钱,反而想不起来了,一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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