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阿野先森

（1）

姐姐比我大一岁半，却有着和我截然相反的人生，只因为，她太懂事。

小时候，家里条件差。

饭桌上，看着不多的饭菜，她总会第一个放下碗筷。

9岁时，不忍心看着妈妈太辛苦，寒冬腊月的，她自告奋勇帮忙去收萝卜。

初三毕业考后，为了减少家里的负担，懂事的她主动退学。

22岁那年，为了遵从父母的意愿，懂事的她放弃了跟自己相恋4年的男友，嫁给一个自己不爱的邻村小伙。

懂事的姐姐，是别人口中的好孩子，她让父母很欣慰。

只有我知道，太过懂事的她，这些年过得有多艰辛。

因为过早的承担起农活，她过着枯燥的童年。

因为学历低，她在工厂干着最苦的活儿，加班一个小时，工钱仅有6块。

因为没有感情基础，她跟姐夫形同陌路。姐姐的话，姐夫听而不闻，姐夫的世界，姐姐进不去。

30岁的男人像个20出头的小伙，整天无所事事，酗酒、打游戏、提前消费，干活两天打渔三天晒网……3个嗷嗷待哺的孩子，全靠姐姐一个人抚养。

有些话，说出来显得矫情，吞下去又刺嗓子，姐姐只能默默承受。

她说有时候感到很绝望，可又不知道怎么选择。像是站在悬崖边上，往前一步是万丈深渊，后退一步是悬崖峭壁，怎么选都是错。

“怪只怪当初自己太懂事了，” 最后她只会地悠悠说道。像是说给自己听，又像是说给旁人听。

我们从小就被告诫要听话，要懂事。懂事，似乎是每一个小孩的标配，象征某种勋章，意味着高人一等。

懂事的小孩会得到大人的夸耀，父母的喜爱。却也意味着你要失去自我。你做的事，不一定是真心想做，只是父母说它好。你的选择，也不一定是发自内心，你只是不想让父母担心。

懂事的你，你在父母的要求下亦步亦趋的往前走着，某一天才发现，原来自己一生的种种努力，不过只为了周遭的人对自己满意，只是为了得到他人的称许与微笑而已。你战战兢兢地将自己套入所有的模式，所有的桎梏，走到途中才忽然发现，自己只剩下一副模糊的面目和一条不能回头的路。

（2）

阿香是我小时候的玩伴，也是个十分懂事的姑娘，懂事到什么程度。

五岁时，她已经会干不少家务活，扫地、煮饭、洗碗、洗衣服……大人能干的，只要不是特费力的，她都能做。

九岁时，她妈妈脑溢血，懂事的她想都没想就辍学回家照顾妈妈。

十二岁时，她已经外出挣钱养家。卖雪糕、发传单、到粉店去洗碗，得来的钱给妈妈买药，给弟弟妹妹上学。

十六岁时，她已经打起了两份工。白天帮人家看门面，晚上到酒店端盘子，回到家如果还有精力，她还会串些手链。串一条手链也就赚几毛钱，但她说，钱虽少，但总比没有好。

她十八岁的时候存了三万块钱，那时她家里的情况已经有些好转，她想去学门技术傍身。可妈妈说家里的房子太旧了，想建个新的，不然以后你弟弟连老婆都娶不了。懂事的阿香当然知道妈妈的意思，她没多犹豫就把自己多年的积蓄奉献给了家里。

后来弟弟妹妹都上了大学，在城里找了工作，安了家。懂事的阿香则选择留在了父母身边，她说父母住惯了老家，总要有个人留在身边照顾。她曾经也有梦，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但也只能是梦了。

去年我回家过春节，在街上买年货的时候，我碰到了阿香。30岁的阿香看起来像40出头的中年妇女，头上还零零星星地生出几根白发。

我问她过得怎么样，她淡淡一笑，说道：“还好，就是农作物不值钱，想去大城市找活儿，又放不下家里，只能在附近找些零工做。”

离开了阿香，我内心五味杂陈。

我们的文化从小就告诉我们，要体贴，要懂事，要舍己为人。却很少告诉我们，如何尊重自己，听从自己的内心，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在《我的前半生》里，贺函告白子君时说：“我们从小接受的教育告诉我们，要克制自己，成全别人。要说别人喜欢听的话。要做别人不为难的事情，唯独不能坦白自己，直接自己的心意。但事实是，我们要告诉对方，告诉自己在意的人，我们到底在想什么，我们最真实的心意和心愿是什么，这才是我们应该做的事情。”

对此，感同身受。

前段时间，一则《懂事女子修炼手册》的漫画很火。文中详细叙述了一个懂事女子的一生：

0岁，懂事的你，顺从的从母亲产道中钻出，为家庭省去一大笔剖腹产的费用。

1岁，懂事的你，在夜里一声不吭，从不打扰双职工父母的休息。

8岁，懂事的你，体谅父母挣钱不易，从不吵着他们花钱买玩具，而选择住廉价的娱乐方式。

10岁，懂事的你，铭记父母的告诫，只和优秀的孩子玩。

14岁，懂事的你，深知单亲家庭的危害，在父母争吵中扮演着和事老的角色，体现了这个年龄不该有的成熟。

24岁，懂事的你，理解老板创业不易，主动加班，努力工作，废寝忘食，即使没有同等的回报。

28岁，懂事的你，听从父母的安排，和一个标准的中产男性结婚生子。

40岁，懂事的你，从不埋怨老公不思进取。体谅他工作辛苦，需要通过娱乐来放松，你包揽了所有的家务，为家里人鞍前马后，毫无怨言。

…………

80岁，懂事的你，即使生病了，也没有用“久病床前”去为难孩子，所以你没有耽误孩子太久的时间，便安静的离去。

懂事女孩的一生，让亲人欣慰，让旁人轻松，却有种让人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疼。感动之余，心生悲凉。

很多时候，我们所谓的懂事，不过是完全放弃自我，舍弃自己的愿望，舍弃自己的想法，成全他人，为他人服务，让他人满意。我们是兄弟姐妹的好榜样，父母眼中的孝顺儿女，唯独没有活成自己。

所以，大多懂事的女孩过得都不怎么好。如果生命可以重来，我倒希望每一个懂事的孩子，能勇敢一点。

来一次说走就走的旅行，和中意的男子结婚，做一份不稳定却是自己热爱的工作。不再期盼外界的认可，不再在意他人的评价，因为世界是自己的，于他人无关。

《大鱼海棠》里有一句话说得很好：这短短的一生,我们最终都会失去，你不妨大胆一些,爱一个人、攀一座山、追一个梦，是的不妨大胆一些。

愿每一个懂事的孩子，不那么懂事。偶尔任性，偶尔叛逆，不辜负短暂了一生里璀璨的年华，活得极致与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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