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王和把右手手指放到嘴边吐了点口水，一张张地数左手上夹着的一沓钱，钞票“啪啪啪”地响了一分多钟，王和把钱往手上一甩，转头对媳妇说：“一万块，没问题。”
王和媳妇坐在炕头儿织毛衣，头也不抬地说：“给孩子买个差不多的得了，刚发下来的工钱就这么糟蹋了。”
王和走到媳妇跟前，“诶，你这是什么话，孩子已经上了大学了，现在谁家孩子没有个手机电脑，咱既然买就要买好的，能多用几年，大不了我再去赚。”
王和心情舒畅，孩子一向听话懂事，从来不跟家里提过分要求，但是当孩子的心疼父母，当爹的也心疼娃娃呀？孩子不说王和也知道，在外面城市上大学不能寒酸了，别人有的争取给自己家孩子也配上。
王和站在门口，寻思着等儿子放假回来，就一块去买手机跟电脑，自己啥也不懂，兴许儿子知道的多点，想着想着王和就乐呵呵地去看看门口的花长得怎么样了。
“大和啊，” 王和听到有人喊自己，转过头去，看到是同村的赵国良在喊自己，王和回应道：“国良啊，去哪儿？”
“文辉出事儿啦，” 赵国良严肃地说，“被机器轧断了手，在医院等着手术呢。”
“啊？” 王和大惊失色，文辉是他发小，是关系很好的朋友，听说文辉出事了王和心里突地猛跳了一下，“很严重吗？”
“不严重能做手术吗？” 赵国良摊着手，一脸无奈地说：“文辉媳妇哭着来我家借钱，哭得死去活来的，我不能看着一大活人被钱急死，给了她三千块，多了我也没有哇。”
“那钱够了吗？“ 王和心想文辉媳妇没来找自己借钱呀？
“兴许不够吧，做手术要钱，住院也要钱呐？进去了就是个无底洞啊，头两年我娘不是中风去县医院住了几天吗？我到现在还一屁股饥荒！”
“哦，” 王和点点头，心想自己得去看看，那是自己的好朋友好弟兄，可是我如果借钱，借多少给他呢？
“文辉媳妇没来找你借钱？去看看吧，你跟文辉从小一块玩儿到大。”
“行，谢谢你国良，我这就看看去。”
王和回到家看到茶几上的钱，“国良借了三千给她，要不我也出三千？”王和心里乱得很，他是个不爱跟人借钱的人，从来有一千过一千的日子，有一万过一万的日子，王和从不借别人的钱，同样的，他也不想别人跟他借钱。
文辉跟王和一块长大，大概是知道王和这个性格脾气，所以文辉媳妇干脆也没来借钱。想到这点王和又有点难受，文辉是自己的好弟兄，出了事儿竟然也不麻烦自己，这还是好弟兄吗？可矛盾的是王和也不想借很多钱给文辉，“我这点钱也不够啊，光靠我这点又帮不了多少忙，就给他三千吧。”
王和心下决定之后跟媳妇打了声招呼，“文辉出事了，我去医院给他送点钱。”
“你傻了是不是？哪有给人送钱的？人家跟你借钱了吗？你就屁颠儿地跑去送钱！”王和媳妇气得把毛衣扔到一边儿，脸憋得像个半熟的洋柿子，青红青红的，“那钱不是给孩子买手机买电脑的吗？你把钱借出去他什么时候才能还？”
王和没想到媳妇这么大反应，当即就不高兴了，“那是文辉，他出事我能不管吗？我也没打算一万块都给他，国良借给他三千，咱也就出三千吧。”
“王和我告诉你，这钱不能借。”王和媳妇态度坚决，说着去茶几上把那一沓钱抢到手里。
“你！”王和气得脸都变了形，“我借给他他还能不换吗？你一个娘们儿你瞎掺和什么！”
王和觉得媳妇一点面子都不给自己，“老子赚的钱想怎么用就怎么用！”说着劈头盖脸地来媳妇手里夺，王和媳妇紧紧攥着钱背到身后不给王和抓到，王和拦腰抱住媳妇去抓媳妇的手。
王和抓住了钱，王和媳妇也不撒手，“哗啦”，钱撒了一地。
二
“大和——” 院子里有人喊。
“是文辉媳妇！”王和听出来了，他急忙跟媳妇说，“快把钱扫起来！”
王和想到，如果文辉媳妇进了门，一看满地都是钱，自己到时候只借给她三千未免太不好看了。可是自己下意识地让媳妇赶紧把钱藏起来，这话一说出口脸王和也吓了一跳。
“我怎么是这样的人？” 王和脸色煞白，他走出门，“文辉媳妇？听说文辉出事了，我正要去医院呢。”
“大和，你帮帮文辉吧，钱不够啊，”文辉媳妇本来是个挺精神的妇女，这时候满脸的泪和尘土，头发乱糟糟地，再也不像原来那样精神，丈夫出了这样的事情，她从一听说就哭个不停，“能想到的地方我都去过了，还是没凑够啊，我知道你不喜欢往外借钱，但是我真的没办法啦。”
“文辉媳妇你听我说，”王和看着文辉媳妇哭，他心里也不好受，“文辉像我亲弟兄一样我能见死不救吗？你告诉我还差多少钱。”
文辉媳妇哭得更厉害了，她听丈夫说过，王和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太抠，还没有谁能从他手上借到钱，只要不提钱，你要是找他帮忙，他保准有多少力出多少力。文辉媳妇实在是没地方借钱了才不得已来找王和的。
“还差一万块。”文辉媳妇哭着说道，“真的谢谢你王和。”
听到文辉媳妇说还差一万块钱的时候，王和叫苦不跌。假如自己没有一万块钱，他完全可以心安理得地跟文辉媳妇说，他没那么多的钱。可是事实上是他现在正好就有一万块啊！王和心想自己该怎么做怎么说呢？真要借一万给文辉媳妇的话，自己怎么跟媳妇要钱？只借三千给文辉媳妇的话该怎么跟文辉媳妇说呢？
不，别说一万，就连三千块自己的媳妇都不会给啊。王和看着哭得让人可怜的文辉媳妇，暗骂自己：王和啊王和，你真不是个东西。
王和说：“文辉媳妇你等一下，我给你取钱去。”
王和回了家，看到媳妇又坐到炕头上了。那一地的钱早就被媳妇扫起来了。
“那一万块钱呢？”王和问道，语气很冷淡。
“怎么？你还想把那一万块都借出去？”王和媳妇像炸了毛的猫，“你有病吧！”
“那一万块呢，快给我！”王和很大声地说，“人命关天，你少废话！”
王和媳妇看出王和现在不太好惹，语气稍微软了一点，“王和我告诉你，就三千，多了没有。”
王和媳妇把钱拿出来要数出三十张，王和一把夺了过来，王和媳妇刚要骂，王和指着媳妇鼻子说：“张碧莲你给我听好了，我现在要救人。”
王和媳妇没想到一向没脾气的王和跟自己玩儿横的，愣是把她呛得没再说话。
王和把钱交给文辉媳妇，“快点，我跟你一起去医院。”
“你媳妇——”文辉媳妇刚刚听到王和跟他媳妇在吵了，她虽然急用钱，但是有点过意不去了，“这你不用管，”王和说，“救人要紧。”
王和悄悄叹了口气，“儿子，手机跟电脑得再等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