夭折

图片发自简书App

                           01

那年离高考还不到三个月。

3月19日的早上,黄晶嘴角上扬地看着墙上的一本挂历,抬起左手,看着左手上一个银色的手镯,她自言自语,“再过三个月就高考完了。等高考完,我就要到越南去了。也不知越南是长怎么样?听老公说像二十年前的中国。”

二十年前跟环境跟今天的环境比,是差很多咯。黄晶没去过越南,但二十年前的苦日子,黄晶是熬过的。苦怕什么,只要有爱,有希望,一切都不在话下。老公要哪,老婆也要在哪,这理是明摆着的,不用说大家都知道的,对不对?

夫妻相随,相亲相爱的,都是这样的。除非--------

“我要是去了越南又懂得听越南话是不是很幸福呀。今儿我个想法,在这儿先学点基础的,去到那儿再系统学,学会了当地语言,可以帮老公做事。”

这时有一只小飞蛾落地了窗帘。它长得很漂亮,像一朵七彩的莲,个儿小得除了黄晶之外,没有人能看到,要是宝姐在的话,估计她也不会看到。

“你若觉得有必要就学呗。”黄晶仿佛听到飞娥的声音。

“当然有必要咯。你看我身体现在这个状况,不能干体力活。我去了总不能白吃饭,我学了越南语,可以给他当副手翻译。你知道语言这东西是有感情的,自己会和对方说,和翻译翻出来再转达给对方。中间的情感是无法传达的。”

“学吧学吧,凭你那劲,只要想做没有做不了。只要你认定的事,别人也劝不了。”不知是另有一个黄晶住在肚子里在说话,还是刚刚那只飞娥在说话。

黄晶坐在厅里的宽大沙发里,把脚收了,来了个葛优躺。脑子像电影播放器开始电影之旅:两个人,一男一女,即是夫妻也是同事,即是老板和员工,即是元帅和士兵。不对吗,他们又可以像这20多年一样地生活在一起了,不用像这两年来牛郎织女等着鹊桥相会了。

“老板,我开始学越南语了,等我学会了,给你当翻译,好不好?”黄晶给老公发了一条微信请音。

“好。每个月给工资50万。”

“哇,这么多,我从没有见过这么多钱。”黄晶抬着脑袋想,50万越币是多少人民币呢?算了,生来就不是钱迷,对数字很头疼,不算了。想到不久就要夫唱妇随,黄晶虽学得头晕眼花,也带有一股鸡血的劲。

                              02

5月8日,黄晶下楼去。电梯在5楼停了下来。

“要去上班啦。”黄晶向一边低着头往包里放钥匙串,一边走进电梯的邻居打招呼。

“哎,是你哦,要去店里?”他抬头,笑笑地回我,“我有加你爱人微信,他去越南办厂了,你什么时候要去找他呀。帮我买一味越南的药材。”

“等孩子高考完,我就要去了。”

“是哦,是哦,夫妻应该要一起的。”

“你要买什么,跟他微信讲,看他是不是知道,估计语言不通,他不一定清楚。”

9月25号。我和他又在电梯遇上了,“你儿读哪儿高中呀?”看到他送他儿子去上学,黄晶客套地问了。男女邻居相遇,除了问孩子,问你上班下班,也不知要问什么合适。

“某某中学。跟你儿子同个学校。”

“那很近哦,接送方便。”

“你儿考哪儿大学?孩子去读大学咯,剩你自己一个人,你要去越南了吗?”

“还没有。孩子说国庆节要回来,我得在家陪着他。”电梯很快到了,黄晶有一种从谈话中解放了的轻松,呼出一口大气。怎么有点觉得在说着言不由衷的话,讲得心中一点底都没有,黄晶想。

对于越南之行,黄晶真不知道日程排上什么时候?有次听爱人的朋友讲,说是合伙的股东不希望她去,她也不知这事是真是假?前两天,住黄晶家对面门的邻居也在门前跟着聊了一会儿时间,也在问这个问题。8楼的老杜也在问。楼下店铺的邻居遇到了也在问?

是不是大家见面都没有别的语言可以套近呼了吗?非要问这个黄晶没有底气的问题?越南这两个字搞得黄晶好几次下楼,都要选择看看钟,尽量晚点,不在上学上班的时间下,避免跟人打招呼。

12月20日。黄晶去了趟邮轮旅行回来。楼下店铺的邻居看到她拉着一个28寸的大行李箱,问了句“你去越南回来了?”

“嗯。”回这个嗯字回答的语调不是用第四声,而是用带有疑问性的第二声。不说是也不说不是,黄晶匆忙得像是做了一件见不得人的事,急急地走开了。她不知道要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了。

看来这个有关越南的问题看来不仅仅是国际性的问题。它是个涉及更多的隐性问题?如果婚姻正常的话,为什么夫妻长期两地分居?为什么男人会把女人独自己一个人留在家里?黄晶知道这些在问她去不去越南,有没有去越南背后隐藏在背后的是这些意思。

黄晶这天晚上在日记上写着,“我很怕下楼,很怕遇熟人,很怕回答有关越南两个字的事。你说要我怎么回呢?我又不能直接跟人家说,是合伙人不希望我去?这个理由不能随便说的,除了跟好朋友能说说,外人是不能说的?说慌又不是我的长项,我真烦回这个问题。”


                                   03

2月7号。宝姐来家卫生的日子。宝姐在黄晶家做卫生四年多了,做事利落,人很可靠。

她的口头禅“我们属牛的都是直脾气,有什么说什么,从没有坏心的。”自她进门到离开的四个小时里,只要看着有人在跟前,就开始了单簧。给你讲街上的见闻,东家长,西家短的,你只要做个听众就好了。也只有这几个小时,黄晶觉得家才有了烟火味,其余的都是隐居。她不来的时间,黄晶也没开口讲话的对象,总不能对着空气自言自语,是吧 

“上次老板回来。我问他‘怎么不把老板娘带去?两个人也好有个伴。老板说没有地方给你睡。”

黄晶在厨房吃着早餐,早上做了一碗燕麦粥,外加两个白煮蛋。听到宝姐又讲这事,她心里有些烦躁,手里剥着的水煮蛋放下了,也感觉肚子饱了,吃不下去了。她看到黄晶嘴也停了,手也停了,认为是在专心听她讲话。

“这是怎么回事,投资个厂做生意,还没地方给老板娘睡。老板睡哪里,老板娘就睡哪里?怎么会没地方给老板娘睡呢?’我心里这样想这样跟老板说,没敢说。”

黄晶把拳头握了起来,撑在桌上,水煮蛋成了碎壳蛋。肚子怎么有股气在往上涌呀,整个脑袋像是很多根藤在攀来绕去,脑浆快被挤爆了。“够了,你别在说这事了。”她很想把肚子那股气体织成的话,从口里喷出。不行,别一个声音在阻止她开口,像是黄晶要开门,它在使劲地抵着。

“你忍一忍,再忍一忍,很快会没事的。你一开口会把这个女人吓得手脚乱颤的。”也是,黄晶想起了以前有一次,只是问她有没有看见她的一条裙子放在哪儿。她就得像是一个被审讯的无辜村民,紧张得用双手在作辩护。黄晶常常有时记不起东西放在哪里,想要的时候怎么找也找不到,等哪天不想要了就看到它原来就在那呀。

自那一次,把她吓着了后。黄晶再不敢问她些事了。这会儿,黄自己知道情绪不舒展的时候,讲话的语气是很硬,常会被误解跟人吵架的。还是不开口,一开口指不定把宝姐吓得魂飞魄散。但气人的是宝姐还在不停地说,说什么,黄晶好像听不到了,只模糊地看到有个人两片唇在上上下下。

黄晶走到洗碗盆,要去拿刀架上的刀。哐,一声响,刀架上的大刀小刀,勺子,剪子全散落躺在灶台上了。“老板娘,我来收拾,我来收拾。”

“没事,我自己来。”算了,不削苹果了。

宝姐停了那当会不说话,黄晶的气从头发里也在消散。

“老板娘,听你说,你家是大股东,合伙的都没去上班,只有老板自己一个人管事干活------”

我的妈妈呀,怎么又说话,怎么又来了,黄晶双手盖住了脸,手肘撑在桌边,坐在椅上。1234567唱得是什么外星球的歌,黄晶听得头大了几倍多。黄晶抓住碗,真想往地上摔。那个声音说‘不行,使不得’。黄晶深深地提起一口气,这个气是丹田之气。使得她有点力地走到了客厅的落地窗,双手十指拢进了头了,往下9楼下望,深可见底。

“啪。”的一声响,9楼的地上一声巨响,红了一地,好像很多人围了过来。

“醒醒。”那个声音在朵耳里叫。黄晶呵呵地自嘲,“幻觉又来了”。

黄晶甩了甩头,对宝姐说“我很累进屋睡了。”她把那一堆抄写的笔记,纸张全撕了起来,先是撕成条再撕成片。“呼”黄晶吹散手中的碎片,这好好的未成形的语言就这样夭折在碎的黑的白的中了。

林徽因曾言:有人说,爱上一座城,是因为城中住着某个喜欢的人。越南语是小语种,很难学。那黄晶学这么难学的小语种,也是因为有个男人住在越南的某个城里。

不学小语种了,让未能成话的语言就此夭折吧,也把放在一个男人身上的注意力收回来了。男人要是对你有情,不用你想。男人要是对你无情,你不用想。过去的思念,随那纸片灰飞烟灭;未来的路,女人独自坚强走。黄晶结定明天去报名英语班学英语,学了英语去别的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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