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是神圣的，似当把它贡奉到“经国之大业，不朽之盛世”的神坛之上。对普罗大众而言，如果你没有殷实的家业，或者没有枝繁叶茂大树的荫庇，高考是最行之有效的改变原有生存状态的手段和渠道之一。从这个角度审视，公众把围绕高考所进行的各种具体而微的工作视作全民总动员是不无道理的，把高考誉为全民战役也没有言过其实。香飘玉粉，从词语的本义色彩看多带有悲剧性的味道。在这里用以描述语文，不当指向该学科的形貌特征，而是对其蕴涵的独特韵味进行描绘。当把标题中的几个语义团拼接在一起，仔细咀嚼，不难看出因为高考之工，让语文本应该有的味道日渐褪去，色彩不在，温度消解，残存的只有冷冰冰干枯的文字。

之所以说此诳语，是因为在现有高考制度，高考模式不改变的情况下，其对语文学科，语文教学带来的戕害是非常严重的。这种伤害，不仅仅是眼前的，更是久远的。由于高考大旗释放的巨大能量无人能敌，所以在其威力的逼仄下每一个与高考有关的人在高考面前只能臣服。说的冠冕堂皇些，高考是有其自身规律性的，在规律面前每一个人都必须严格按照规律办事，不能创新，不能另辟蹊径。只有这样，高考才不走样，高考的本色才能彰显出来。于是，以高考为轴心，所有的工作都必须唯高考是从——学校制定短期和中长期发展规划时，高考稳居金字塔的最高端；教育教学制定奋斗目标时，高考自然是占据最高点；老师在具体落实教学目标时，高考考的事无巨细，精雕细琢；考的少的，则走马观花，一笔带过；不考的，自然是无人问津，形同摆件。在这种大环境下，由于从宏观到微观都与高考形影不离，而且被高考这只隐形大手牢牢扼住，人们想旁逸斜出、剑走偏锋都没有机会。公众之所以用这种近乎狂热的态度不遗余力地围绕高考进行精耕细作，世功的目的就是希望能够在这场战役中让征战沙场的“勇士”多“挑落对手”，以获得更多的话语权。在这种宏伟目标的作用下，追分、抓分便成为了终极目标。机械性地刷题，技术性地规律总结，循环往复，不厌其烦。不过，在整个流程中，唯一缺位的就是艺术性的享受。机械和技术属于一般性的，剥离了血肉，只剩下骨骼；艺术才是构成人类社会主体的人所应该追求的。在这里，因为高考，其不得不隐退。

语文是什么？语文在一种文化，是一种生活，而且是一种供人们诗意的栖息之所，是四季更迭中花开花谢的书写，是宇宙变换的阴晴圆缺，是造化所赐的潮起潮落。如果这些被剥离，仅存的只有沉寂冰冷的文字，语文就不可能再成为人文学科家族中的“带头大哥”，就只能退居到自然科学中，在其中找寻一爿间隙唯唯地苟活。至于座次，只能祈求别人的施与。作为整个高考学科体系中的一员，语文所发挥的作用是其他学科不可替代的。“得语文者，得高考”是对语文的溢美之词。不过，从世功性的角度看，如果语文跛腿，其要想在高考博弈中取得更多的话语权是很难的。但是，就现实的情况看，语文本身应有的特质守护与高考本身采取的模式的遵循之间的裂缝是巨大的，而且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弥合。要想让语文学科在高考贡献率中所占的权重大，就不可能按照语文学科的属性进行按部就班地教学；反之，语文就可能成为拖后腿的学科。在“熊掌和鱼二者不可兼得”的二难选择中，只能就近舍远。

而由于高考大局所限，其所引发“次生灾害”也层出不穷。就老师看，因为考评、名誉、声望“三座大山”的威压，没有哪一位老师敢剑走偏锋，越雷池的。进入高三，所有的教学都只能严格按照高考划定的区域进行运作。稍有差池，就可能“引火烧身”。——按照学校计划的教学进度安排教学内容，根据高考试卷考查的知识点进行各个击破。在坚持“大局”的前提下，如果有闲暇的自己可以自由支配的时间，只能“小题狂做”。由于“三天不练手生”，所以必须要隔三差五地“找感觉”，培养“答题意识”。在完成了“题海战术”的具体落实之后，下面必须对各种可能考查的题型、知识点展开“丰富的联想、猜想”。在压好“赌注”后自然是围绕所“押的宝”进行“大数据、大概率”和“小数据、小概率”的精细计算，对各种题型的答题思路，答题模板进行精精心设计。试想，在属于语文学科教学的有限时间里，当完成了这些繁杂而琐碎的工作后，老师和学生还有时间沉下身子，安下心来去享受语文之乐吗？还有闲情逸致去领略“在险峰”的“无限风光”吗？

一旦围绕高考“量身定做”的模式成型，经过无数后来者趋之若鹜的进行实践以后，它慢慢就固化成一种定势，一种“万能定律”。可从“定律、公式”本身蕴含的意思看，两种更多带有技术性和机械性的特点，很少具有生活化和艺术的气息。而语文在这两大支柱搭建的平台上“展演”，除了固化的程式，很难看到让人赏心悦目的惊艳，更难引发令人“手之，足之，舞之，蹈之”的冲动。

“高考，离去来兮；语文，魂归来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