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箽四四（原创）
09 突然想起了那个俊生
婷婷跟小天看着他爹这架势，谁也不敢去劝。
等他爹哭完了，婷婷才走过去跟他爹说，
“爹呀，你别愁了，要我看，上次来那个俊生，就挺好的！你看现在小凤也怀了孩子，咱们把孩子悄悄打掉，然后再嫁给俊生，多好呀！而且那俊生以后是你姑爷，他有钱，还能少了孝敬娘家的。爹要是能行，就做主，把这门亲事定下来，正好也能还上二朵家的彩礼钱不是？”
听婷婷这么一说，小凤她爹才想起，还有俊生这个人儿，他一琢磨，这时候愿意出钱又不挑剔的人，可能也只有那个丑的吃不下饭的土娃子。但是小凤怀孕这事一定得瞒住的，万一人家嫌弃呢？
老黄头跟婷婷把自己的顾虑这么一说，婷婷拍着胸脯保证：“你放心吧，爹，俊生家离咱这里远，咱们家人不说，谁会说呀，再说那俊生可是喜欢小凤的很，只要爹说同意，我看十有八九能成，明天我就回娘家，说的好，明后天，就来订亲，我和那俊生，乡里乡亲，我知道他人好说话，也实在。这事，爹就交给我来办吧！”
婷婷走了以后，老黄头心里寻思：“只要俊生这说好了，就好办了，他出得起钱，人也实在。小凤虽说现在怀了别人孩子，只要悄悄把孩子打掉。自家人不吭声，他一个外人，不沾亲带故谁会跟他说这闲话，等将来小凤生个孩子，小凤守着孩子，他们心也就踏实了，女人，不都是这样吗？”
他想起，小凤她娘，当年也是有了相好的，死活看不上自己，最后还不是得听他爹的话，嫁给他。现在有了小天，小凤，还不是老老实实，跟自己过日子。
就算自己算不上本事，那女人也得处处听着自己的。自己要是不高兴她也得看看脸色。女人最后还不是都这样？自家妹妹不也是，为了给他这个当哥的换媳妇，就算不愿意，也是最后听父母的话。
这人过的穷了，还有啥志气呢？饭都吃不上的时候，装志气有个屁用。这十里八乡，谁家闺女不是为了儿子养的，要么换钱，要么换媳妇。搞什么自由恋爱，那是城里人才有的一套，乡下人，就是得实际。
老黄头，这么劝慰了自己一番，觉得好受多了。如果了俊生的事办得成，那麻烦就解决了，以后就能安生过日子了。至于小凤，那也是她的命了，不能怪别人。想到这里，老黄头心情就好了起来。叫小凤娘打半斤酒回来，他要自个喝两口压压惊。
10 找到一棵摇钱树
这时候，婷婷跟小天在屋里讨论着一件大事。小天在床上半躺着，婷婷坐在旁边，一边嗑着瓜子，一边说出自己的计划：“小天，你想不想做点自己的生意？”
“做生意？开什么玩笑，老婆，咱家这穷样，哪有做生意的本钱？”
“说你笨呢，这咱小凤要是跟了俊生，那不是守着财神爷吗？那俊生，虽说长的丑，可是老有钱了，就他那果园。听说一年快上万呢，就是太苦了，要不怎么会年纪不大，长的跟半老头似的。”
“可是老婆，这八字没一撇呢，这小凤又怀着别人孩子，能不能成还不好说呢？”
婷婷瞪了小天一眼，一只手嗑着瓜子，一只手在小天胳膊上，狠狠拧了一把“瞧你那熊样，没点出息，只要我说能成，就指定成，至于小凤的事，咱只要不说，那天晚上没几个人知道，找个僻静地方把孩子打了，神不知鬼不觉，谁会知道？”
小天被老婆一顿数落，闭了嘴，不再说话，他心里知道，这个家，早晚都要老婆说了算，再说，老婆也的确是聪明，她说行，那就行呗，反正要是真的妹妹嫁了俊生，俊生那么有钱，也少不了自己好处。
怎样说也比那傻子二朵好，那傻子，爹娘精的跟猴似的，儿子却是傻子，幸好小凤这怀孕了，要退婚，不然，有个傻妹夫，自己出去也觉得脸上无光。
想到这里，小天笑咪咪的瞅着自己的老婆，觉得自己还真是命好，不费吹灰之力就讨到了，这么能干又漂亮的老婆。
11 丑就丑吧，脸又不当饭吃
第二天，天刚麻麻亮，婷婷就起个早，往娘家赶，她想起上回俊生说的话，这亲事要是说成了，会给她这个媒人封个大红包。婷婷觉着，这大红包，怎么得有五百块吧！
他那么丑一男人，老娘给他找个天仙，他还不得知恩图报？这婚事要是一成，到时候跟他借个万儿八千的，自己跟小天就出门做生意，不用在这乡下吃苦受累。
又一想，这黄家，老黄头也老了，小天是个怂蛋，就他那样，将来有钱了，老娘远走高飞，离开这穷山恶水，说不定还能找个城里人呢，到时候，吃香的喝辣的。
一路上这样想着，婷婷只觉得路也变近了，就好像离自己的好日子，又近了许多，混身充满了力气。
天都黑透的时候，婷婷才回来了，看上去风尘仆仆的样子。进门就让小天给自己倒水喝。那样子好像渴了半辈子一样，一碗水，咕咚咕咚，一口气就喝完了。
小天看着，没敢插话，媳妇这样子，好像闹饥荒了一样，赶紧到厨房，端了晚上剩的饭菜。婷婷也不说话，三下五除二吃了干净，然后一抹嘴，才又嗑起了瓜子，恢复了往常的样子。
老黄头看到儿媳妇一回来，心急就想过来问，被小凤娘拉住，“你这公公往媳妇屋里钻什么？”这才耐着性子，在屋里等，等了大半天，还没见动静，就站在院里吆喝着叫小天。
小天听到就应了一声，后来小凤出来，到屋门口招呼老黄头进屋，老黄头想了想，就站在门外，问婷婷“那事咋样？”他心里期待儿媳妇能把这事办成，先解了眼前的燃眉之急。
当婷婷说“成了”往下的话还没听，老黄头就觉着心里这石头落了地。后来婷婷又说的那些细节，他压根没注意听，只觉着，今晚上能睡个安稳觉了。
婷婷一边嗑瓜子，一边靠在门框说“爹，你放心，明后天，那俊生就会来订亲，他答应出3000块彩礼，这退了二朵家，还有多1000块，怎样说都还划算，爹就等着在家数钱吧。我办事呀，爹放心，都妥妥的。”
老黄头听到这里，转身就回屋了，“3000块，没想到那个丑出天的乡巴佬，还这么大方，看来这小凤以后，不会受苦了。”
想到这里，老黄头竟然有点庆幸没跟二朵家结亲，现在看来，还是俊生更合适，丑就丑吧，脸又不当饭吃。再说小凤现在也不是黄花闺女了，跟人家，也不吃亏。
12 又被卖了个好价钱
第三天，小凤不在场的情况下，俊生跟小凤在他爹和婷婷的操办下，又一次订了亲。俊生也的确阔气，拿了一大堆礼物，不仅有老黄头的，还有婷婷两口的，知道老黄头好喝酒，还带了两瓶好酒。
礼多人不怪，那天老黄头的脸终于舒展开了，婷婷一口一个妹夫叫着，那天中午喝了酒后。俊生的脸，笑的都看不到眼睛。除了小凤娘，所有人都很高兴。
看着他们一个个心满意足的样子，小凤娘想起了自己苦命的闺女，她希望，那天晚上自己送走的闺女，能走的远远的，不要再回来，哪怕永远不再回来，只要她过的好，她这个娘死也暝目了，想到这里，小凤娘心里说不出的心酸。这话只能自己心里想想，谁也不能说。
可惜远走高飞的小凤，还没飞起，就又一次被他爹抓了回来。抓回来第二天，小凤就在她爹，小天，婷婷的看押下，逼着在外县镇上的医院打了胎。为了掩人耳目，对外说是去外地考察做生意，在外面待了两天。
他们知道，小凤现在可是他们家最金贵的东西，他们各自打着自己的算盘，劝小凤想开点。
回到家后的小凤，异常温顺，也不在闹腾该吃饭吃饭，该睡觉睡觉，就是跟谁也不说话，也不出门。开始小凤娘担心她想不开，天天看着，过了一个月也没发生什么事。就劝闺女想开点。女人生来的命，哪能是自己的呢？
13 闺女就不是人吗
一个月后，俊生来跟小凤见面，小凤一看到俊生的样子，就知道为什么自己能卖那么多钱，说是三十岁的俊生，起码看上去有四十多。不但看着老，还长的黑，长年操劳的原因，个头不高，还瘦的很，脸上坑坑洼洼的麻子，看上去让人不忍再看第二眼。
小凤从来没见过长的那么丑的男人。只看了一眼，小凤就躲回屋里，借口头疼再没出门。
小凤一个人躺在自己那张小床上，想起自己的人生，第一次觉得没有了希望，她想不明白，为什么女人的命运不能自己做主，自己爱的剃头匠，家里人却不能接受，就因为穷吗？可自己家也是穷的叮当响，为什么要嫌弃别人。
自己从懂事起，就要让着哥哥，因为他是男孩，他吃剩下的才能自己吃，衣服也是哥哥穿新，她穿旧，她一直连做件新衣服都是奢侈。上学也是，她读书好，却不能读，小学没毕业就退了学，跟着大人干活，小天不愿读，却被逼着读书，最后还不是实在读不下去，才回了家。自己十三岁就出去赚钱，小天到今天，还是游手好闲。
要不是他不务正业还一直闯祸，这家能过的这么烂包？小小年纪学人打架，爹没少跟在后面跟人磕头道歉，还得赔钱，十五岁就对隔壁村的姑娘耍流氓，后来那姑娘家人，打上门来，逼着他跪在人家面前赔礼道歉，最后给人赔了一大笔钱，才了事。
后来遇见发廊的洗头妹婷婷，死活要娶，爹不同意，他就闹自杀。最后没办法，家里刚修完下屋，没有钱，爹只好借了信用社的钱，给他结了婚。虽说婷婷为了嫁过来，没要彩礼。可是买家具，办酒席，也是没少花钱。为他们欠的钱，为啥现在要自己来还？
这话以前小凤说过一次，被爹打了一顿，爹说，女娃生来就是为娘家还债的。小凤记得当时自己哭着问爹：“女娃咋啦嘛，女娃就不是人吗？你看不起女娃，生我干啥？你就不该生我！”
那回顶撞爹，被打了半死，那时候小凤知道这家里，没有她存在的位置，他爹眼里只有儿子，娘在家就是一个不存在的存在。
娘说话没有人听，还得看爹的脸色。自从哥结婚后，一家人还得看她那嫂子的脸色。这个家对她和她娘，从来都是冷冰冰的。
14 不如死了痛快
想到这里，小凤忍不住哭了，她又想起剃头匠，那是除了她娘，唯一对他好的人。她在饭店帮人洗碗，冬天里手都冻裂了敞着血口，他不嫌弃，给他买冻疮膏，买护手霜，还把她冻的裂口的手，揣在自己怀里暖。
他心疼她，虽然他也穷，没什么钱，但他对她好。他冬天给她买烤红薯，怕凉了揣在怀里帮她捂着，带他去饭店吃饭，还给她买衣服。
他们在一起从来没有喝斥过她，说话也是温柔的样子，她累了走不动还背她。她长那么大，连爹都没背过，那个男人却背过她。
只是她再也见不到那个男人了，她就要卖给另一个男人，她要为她爹，为她们家去还债了。她不想去，她应该嫁给剃头匠的。她这样想着，听到外面屋子里，她嫂子亲热的叫妹夫的声音。
小凤心里绝望了，她觉得一切都完了，孩子也没了，剃头匠也一定走了，没了孩子，他也不要她了吧？
小凤这样胡思乱想着，一会想反抗到底，去找她爱的剃头匠，一会又觉得绝望，想这样认命，一会又觉得活着没有了意义，不如死了痛快。
再说俊生看了小凤本人，比照片还漂亮，心里满意的很，他觉得找个这么俊的媳妇是多么荣光的事儿呀，估计他们村上再也没有人能比上他找的媳妇漂亮。
虽说钱花的多一点，但花得值呀，俊生心里一点都不后悔，他对这个媳妇非常满意。心里在盘算着，早点娶回家，心里才安心，免得夜长梦多，长的这么漂亮，到时候再飞了。他试着一开口，说想早点结婚。没想到喝酒喝得高兴的老黄头竟然一口答应了。
老黄头醉眼看着这个出手大方的女婿，竟然越来越看得顺眼了，当俊生提出早点结婚的时候，也正合老黄头的心意，早点结了这事心才能真正落了地。
那小凤就算还有什么心，等有了孩子也就安生了。就这样，他们甚至没有跟新娘商量，就在那天就把婚期定在了一个月之后！
15 祖坟上冒了青烟
那天俊生尽兴而归，一路上心里美滋滋的，没想到自己这副模样，还能娶到一个天仙一样的老婆，这是祖坟冒了青烟了。为了这，花钱自己也心甘呀。
一想到一个月之后，那么漂亮的媳妇就真的归自己所有，俊生不仅唱了起来，中午喝了酒的缘故，这会还有点飘飘欲仙的感觉，跟自己心里的兴奋掺杂在一起，俊生觉得苦了三十年的人生终于看到曙光了。
高兴过后，俊生又难过起来，他想起了他爹娘来，俊生十五岁就没了爹娘。那时候兄妹三个，他是老大，为了弟妹，他要过饭，下过窑，盖过房子，还学人搞承包。
一开始，赔了钱，睡过别人家的屋檐，吃了不少苦。后来，他看城里水果卖的好，跑外地跟人学种果树，回来就承包了果园。
刚开始，欠了一屁股债，也亏得他胆大，又能吃苦，这几年果树挂果。才开始挣了点钱，前年刚给他弟张罗结了婚，去年给家里修了房子，本来手头并不宽裕。
原本他以为他这样的长相，找媳妇都难了，年纪又大，谁家会把闺女，嫁给他这个又老又丑的光棍呢！
没想到，临了自己好命，交了这桃花运，还能娶个天仙。俊生想想就觉得解气，自己苦了这二十年总算没白熬，这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想到这里，俊生决定，咋说也不能让自己的媳妇委屈，就是借钱，这婚礼，也要搞的热热闹闹，排排场场，要让十里八乡都知道，他陈俊生有福气，娶了个天仙，以后要像这祖宗牌位一样，把媳妇给供着。
16 谁家闺女 这么有福气
一个月后，俊生请来了锣鼓队，从他们史家湾到这罗黄川，锣鼓队敲了二十多里地，虽然进他家的路有一段不通汽车。但俊生还是叫来了六辆车头上都披着红缎子扎的大红花的小汽车，一路上喜气洋洋的往小凤家接亲来。
这种阵势在这十里八乡还是头一次，一路上看热闹的人站在公路两边，比赶集的人还多。所有人都在议论，这是谁家的闺女？这么有福气？这排场大的跟城里人一样。
那天，俊生因为高兴，看上去红光满面，本来就黑的脸变的又黑又亮。婷婷高兴的张罗着来迎亲的队伍。看见俊生一口一个妹夫亲热的叫着。
老黄头坐在堂屋的椅子上，吧嗒吧嗒的抽着旱烟袋。对他来说，虽然那天喝完酒答应了俊生，可他毕竟还是太丑，配不上自己的闺女，对他来说，这不过是完成了一桩心事，小凤也是不情愿的，所以这也算不上让人高兴的喜事。
小天那天和自己媳妇，撑起了整个场面，他爹和他娘，都躲在屋里，没有出来迎客。他知道他娘是真的不高兴。他爹只是不想表现的太高兴。
不过这都不重要。他想起媳妇跟自己说的重大计划。觉得现在的一切，离他的计划又进了一步。而且在今天这样的日子。他终于做了一次，他一直想做却没有做过的一家之主。
小凤那天像个木头人一样，没有表情。眼睛里空荡荡的，看着她娘在眼前掉眼泪， 她不说话，也不安慰，就只是盯着地面，直到 她娘给她盖上红盖头的时候。她在盖头下才开始流起了眼泪。
等迎亲的队伍一走，老黄头关上门，一边揪着自己的头发，一边在心里数落着自己，“都是我没本事，我无能，要不然也不能让我的女子就这样进了火坑呀。我这是把闺女给卖了呀！”
小凤娘听着老黄头的哽咽声，心里觉得好受了些。总算还有点良心，知道这是把闺女给坑了。虽是这样说，小凤娘还是止不住，伤心的抹眼泪。
她知道一切都晚了，闺女这命要像她这辈子一样了。她除了心疼，也想不出什么好的办法。
那一天，外面锣鼓喧天，很多人都很高兴。对小凤来说，她却在那一天就死了。
那一天看热闹的人群中，有人说看见了剃头匠。只是后来再也没有人见过他。
后记：
后来有各种流言，有人说没过上两年，俊生知道了小凤打胎的事情，那之后，经常打骂小凤，终于，有一天，小凤受不了，又跑了，去找了那个剃头匠。
有人说小凤寻了短见，跳了俊生家附近的水库，淹死了，最后连尸首都没找到。她娘家人跑去闹了一场，最后给赔了不少钱，如此了事。
也有人说，小凤寻短见的时候，被人救了下来，之后，跟着救他的人，去了远方，后来又嫁了个好人，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只是这些都是传言，没有证实过。因为小凤从那以后就再也没出现过。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