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肝义胆的甄士隐接济了无情无义的贾雨村——读《红楼梦》第一回

我们接着看《红楼梦》的第一回“甄士隐梦幻识通灵,贾雨村风尘怀闺秀”。

接上篇神瑛侍者与绛珠仙草的三生缘

前面说到甄士隐看到癞头和尚和跛脚道士走后,心里有些后悔没问他们的来历。正在琢磨他们的言谈时,突然看到隔壁葫芦庙里寄居的一个穷书生过来了,这个书生叫贾化(这个名字的谐音也很有意思),字时飞,别号雨村,也就是假语村言的那个贾雨村。

贾雨村是浙江湖州人,本来也是大户人家,只是家道中落,祖上留下来的东西都没了,人丁也不兴旺,就剩他一个人了。在老家也做不出什么大事,就干脆进京去考功名,想借此改善家里的处境。从去年来到这就被耽搁住了,暂时寄居在庙里,每天靠给人写东西赚生活费,甄士隐常和他来往。(从这里也可以看出贾雨村的穷困和甄士隐的义气。)

贾雨村看到甄士隐后连忙笑着行礼打招呼:“老先生您在门口张望,是街上有什么新鲜事吗?”甄士隐笑着说:“那倒不是,刚才女儿哭闹,带她出来转转,也是无聊得很。雨村兄你来得正好,大热天的,请到我书房坐坐,我们聊聊天好打发时间。”说完就让奶妈把英莲带回去了,他自己把雨村请到了书房里,书童端了茶水进来。两人才聊了几句话,突然有仆人跑进来禀报说:“老爷,严老爷前来拜访。”甄士隐赶紧起来向贾雨村赔罪说:“我真不是骗你进来坐的,还请谅解。你稍微坐下,我等会就来陪你。”雨村连忙起身还礼说:“没事,老先生您去忙吧,我是常来的,稍微等下也没关系。”说着甄士隐就到前面客厅去了。

从这里也可以看出一点以前的人待客的方式,熟一点的能一起谈论文学的就在书房接待,场面上的那种大人物就在客厅里接待,需要在客厅接待的通常是贵客,怠慢不得。

贾雨村在书房里边翻书打发时间边等甄士隐,突然听到窗外有女子清嗓子的声音,雨村起来去看窗外的情况,发现是个丫鬟在那里摘花,眉清目秀,长得挺有气质的,虽然不是特别漂亮,也有几分让人动心的地方。雨村情不自禁地呆呆看着。那个丫鬟摘完花准备走时,一抬头看到窗户那边站了个人,衣服破旧看着很穷的样子,但是很健壮,长得还挺好看的。丫头赶忙转过身去,心里还在想:“这个人长得那么健壮,穿的衣服却那么破,会不会就是老爷常说的那个贾雨村了,老爷倒是有意想帮他,就是没机会。我们家没有这样的穷亲戚,应该就是他了。看他面相不错,难怪老爷说他不会永远这么穷困。”边这样想着边回头看了贾雨村两次,雨村看见丫鬟回头看他,就自以为是丫鬟看上他了,开心得不得了,还觉得这个丫鬟必然是懂自己的人。

过了会书童进来,雨村向他打听,知道甄士隐已经在陪客人吃饭了,自己也不方便再待着,就从夹道中回庙里去了。等甄士隐款待完客人,才发现贾雨村自己已经走了,也就没再去请他。

转眼到了中秋节,甄士隐吃完了家宴,又另外让仆人在书房准备了酒菜,自己就着月色来庙里邀请贾雨村。

贾雨村自从那天看到那个丫鬟两次回头看他,就不时地会想那个丫鬟。刚好中秋节,勾起了情思,便对着月亮念了首情诗,大意是:我在害相思,也不知你是不是有意于我,如果你有意于我,可不可以让月亮告诉我呢?

雨村念完情诗后,又想到自己的理想抱负,总觉得生不逢时,于是又对着天大声念了起来:“玉在椟中求善价,钗于奁内待时飞。”大概就是说我在等时机,等赏识我的人来让我大显身手。

正好甄士隐走过来听到了,笑着说:“雨村兄的抱负不小啊!”雨村连忙笑着说:“就是偶然念了句以前的人写的话,我怎么敢这么狂妄呢?”又问道:“老先生怎么有兴趣到这里来啊?”甄士隐笑着说:“今天是中秋节,俗称团圆节,想着雨村兄你出门在外又住在庙里,难免会感到孤独,所以特意准备了点酒菜,想邀你到我书房里一起喝杯酒,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雨村听了,也不说客套话拒绝,笑着说:“既然您盛情邀请,我怎么敢推辞呢?”说着就和甄士隐到了甄家的书房里。才喝过茶,好酒好菜就上来了。两个人坐在桌旁喝酒,先是慢慢喝,越喝越高兴,越聊越畅快,两个人喝酒的速度也快了。当时别人家都在听音乐看节目,欢声笑语的,空中的月亮又皎洁明亮,两个人的兴致就更高了,酒也喝得更急了。贾雨村有七八分醉,狂劲上来了,说话也不那么拘谨了,就对着月亮作了首诗:“时逢三五便团圆,满把晴光护玉栏。天上一轮才捧出,人间万姓仰头看。”表面是说月亮到农历十五就很圆很亮,它一出来所有人都要仰头看它,实则是说等哪天我发达了,你们这些人都要仰视我。

甄士隐听了,大声说:“好极了!我就知道你不是那种会永远落魄的人,今天听你念的诗句,飞黄腾达的迹象已经显现出来了,过不了多久你就会成为人上人了。”于是亲自斟了一大杯酒表示庆贺,雨村接过酒干了,叹息地说:“不是我喝了酒口出狂言,就是现在科举考试的那些文章,我都会写,考个功名什么的也不是难事。可惜我没钱,京城又那么远,靠我给别人写点东西赚的钱是到不了京城的。”

甄士隐不等他说完就赶紧说:“雨村兄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呢,我每次想要帮你但你又从来没讲过,我也不好意思先提,这样太伤你的面子了。今天既然把话说到这里了,我虽然蠢笨,但是还是懂得义气的。刚好明年可以考试,雨村兄你应该早点准备进京,参加春天的科举考试,这样才不浪费了你的才学。至于路费那些,我给你准备,也算是我对你的一点欣赏之意。”

说完就立马喊书童赶紧去取50两银子和两套冬天的衣服来。又对雨村说:“这个月农历十九是黄道吉日,你可以在那天出发进京。等你考中了,明年冬天我们再见,不是很痛快的事吗?”雨村收了银子和衣服,不过简单地说了句谢谢,也不觉得尴尬,就继续喝酒聊天。两人一直喝酒到半夜三更才散。甄士隐送走贾雨村后就回房睡觉了,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醒。回想昨晚贾雨村的事,想写两封推荐信给贾雨村让他带着,在京城也可以投靠个好人家照应一下。派人去请贾雨村,仆人回复说:“和尚说,贾爷早上天刚亮就走了,也留了话让和尚转告老爷您,说读书人不讲究什么黄道黑道的,我们只专注事情的紧急,就来不及当面告辞了。”甄士隐听了,也只能就这样算了。

时光飞逝,很快就到元宵节了,甄士隐让仆人霍启(谐音“祸起”)抱着英莲去街上看花灯,霍启半夜的时候想小便,就把英莲放在别人家的门槛上坐着,等他回来的时候,英莲不见了。急得霍启找了半夜,到天亮时还没找到,他也不敢回去见主人了,赶紧跑到外地去了。甄士隐夫妇见女儿一晚上没回来,心里就觉得可能出事了,再派人出去找,都说没找到。他们夫妻俩都五十多岁的人了,只有这么一个女儿,现在不见了,心里难受得不行,整日整夜地哭,就差自杀了。这样过了一个月,甄士隐病了,他妻子封氏身体也不好,家里每天请医生来看病。

到农历三月十五这天,葫芦庙里做油炸的供品,和尚不小心导致油锅的火跑出来把窗户烧了。附近的人都是用竹子木头之类的材料建的房子,大概也是劫数难逃,一家挨一家地整条街的房子都被烧了。

那时候虽然有人来救火,但火势太大了,根本救不了。整整烧了一晚上,火才渐渐熄灭,也不知道到底烧了多少人家。只是可怜甄家就在庙旁边,烧得什么都没了,只是他们夫妇和家里的仆人都没有伤到,甄士隐急得跺脚长叹,和妻子商量先到田庄上去住。偏巧最近不是水灾就是干旱,收成不好,又有小偷来偷东西,强盗来抢田地房子,官府派兵来抓,搞得没法好好生活。甄士隐只好把田产都卖了,带着妻子和两个丫鬟去投靠他岳父。

他岳父叫封肃,种庄稼的,但是家里条件还不错。现在看到女婿这么狼狈地来投靠自己,就有些不高兴,还好甄士隐卖田产有点钱,就托岳父帮忙买房子和田地来维持生活。封肃就给了甄士隐一些差一点的田地和房子,多出的钱自己拿去了。甄士隐是读书人,不会种庄稼和打理家务,勉强支撑了一两年后,就更穷了。封肃每次见他都没有好脸色,还老是人前人后地说他不会过日子,只知道好吃懒做之类的。甄士隐知道当初不应该来投靠岳父的,心里有些后悔,再加上之前本来有病,又受了惊吓,五十多岁的人了,又穷又病,更显得老了。

甄士隐的这段境遇正好应了和尚的话,元宵节之后就什么都没有了,女儿丢了,家被烧了,钱也没了,出于好心帮了贾雨村,人家根本就不感激你。

贾雨村对甄家丫鬟的那段想法,感觉就是才子佳人的小说看多了,自作多情地以为丫鬟看上了自己,而且明明知道窗外有女子,在男女授受不亲的年代,他不应该回避吗?还赶紧地跑过去看,这还是读书人的行为吗?后面贾雨村还会出场,再看看他别的行为吧,甄士隐算是接济了个白眼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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