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九重阳忆姥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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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儿个是九月初九,重阳节,也是老人节,莫名的一下子想起了姥娘。

我们老家管姥姥叫姥娘,我的姥娘确切的说我见过她,但是不记得她了。

但是我最早的的片段记忆是关于姥娘的,娘说那时我才刚满三岁,是她老人家五七,我娘让人给她做的纸钱柜子,上面的花纹很漂亮,我很喜欢,所以一定要跟着去上坟,因为是农历十一月,天太冷,爹娘不让去,我就坐在地上哭!

姥娘所有的故事都是听母亲讲的。

姥娘是老姥娘肚带她改嫁给老姥爷家的,老姥爷视如己出,但是那个物质贫瘠的年代,又是重男轻女严重的地区,姥娘很小就勤快懂事。

十二岁左右,就媒妁之言,父母之命跟十一岁的姥爷定亲了。

姥爷有个大哥,我叫大姥爷,比姥爷大五岁,姥爷十三岁那年,大姥娘生头孩子——我大姨,大出血,人走了,留下了刚落地的大姨。

姥爷的母亲好像去世的早,一家子没个女人了,还添了个嗷嗷待哺的娃娃,全家愁坏了。

不知谁想到了未过门的姥娘,本来按照乡俗,再过个一年半载才成亲的,可是婆家遇到了难处,只能特殊情况特殊对待了。

十四岁的姥娘仓促嫁给了十三岁的姥爷,进门的头等大事就是带嗷嗷乱闹的大姨。她是这个家里唯一主事的女人,除了带孩子,还要负责一家子的吃穿!

在那个时代,女人负责所有的活计几乎都是手工的。

粮食需要石碾压碎,想做煎饼需要石磨磨成糊,要不就吃不了饭,还好,这个活大姥爷和姥爷夜深人静的时候帮着干些,白天要出工,更主要的是,老爷们干女人的活会被瞧不起!

还有一家子的衣服鞋子,衣服要一针一线缝,鞋子要搓麻线纳鞋底缝鞋帮再上起来,老天爷呐,这些活计就算每个时节不没人一套,只做一个人的,也是个占时间蛋,这些活计还只能在见缝插针的找功夫干,挑灯夜战是常态。

煤油灯,清冷夜,飞针走线的姥娘,怎么想这画面也不温馨。

她们这辈人好像不知道懒觉的滋味,一年四季都是天亮就起床,推碾捣磨,喂鸡喂猪,打水扫地,有的是活等着,没有干完的时候!

姥娘真是个能干的女人啊,姥爷是个不操心的人,有事光急得打转,自从姥娘进了门,这家的日子才有条不紊,虽然清苦些,但也齐齐整整,很有奔头!

姥娘一手带大了大姨,自己又生了八个孩子,母亲上面还有一个姐姐,八岁时因为种牛痘有问题去世了。

加上大姨,这是姥娘的第四个孩子,直接取名叫四子,长得很漂亮,当年躲日本鬼子逃难,在一个村庄因为四子姨好看,一家人家要出很多粮食换,姥娘舍不得,后来四子姨去世,姥娘至死难过,老说,还不如当时给人家,说不定吃的好,身体好,落个长命。

活着的三姨是一对双胞胎,另一个女孩,生下来身子弱,没几天就去世了。孩子是娘的心头肉,前后走了两个没成年的孩子,姥娘心伤,加上那时生活条件也不好,老人家竟慢慢有了心口疼的毛病。

现在我想来,姥娘应该是心脏不太好了,只是那时乡村医疗水平低下,难受的狠了才扎个针,包付药对付一下,稍轻一点就不当回事了。

大姥娘过世后,大姥爷没续弦,一直跟着姥娘锅里吃饭,也帮衬姥爷一家几口的日子。后来,大舅长到十四岁,有胆有识,下山西推铁3年,竟然挣回呢了不少银子,回来和姥爷姥娘合计着,买了几亩地,还买了头骡子,日子一下上了台阶。

比我大八岁的姐姐老说,小时家里老吃窝窝,最愿意去姥娘家了,我们一去姥娘就让姨去馍馍房给买买馒头吃。

我的母亲手就很巧,针线活,饭食活,地里活全能,干啥像啥,又快又好,她老说还是不及姥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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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一下关于我貌美如花的二姨的故事,看看我姥娘的英明神武。

听姥爷讲,二姨的容貌虽不及过世的四子姨,但已经是一朵村花了,把姥爷姥娘颜值个子的优点全集中来了,从小,老人爱,兄姐疼,长大有点混世魔王的劲了,不爱干活,更不爱学女人的活,一让干家里活,就扛着锄头往地里跑,去也不好好干,搂拉几下,就在躺在地头玩。

女子大了得找婆家,邻居给介绍了远房亲戚家二儿子,家里俩老人都是盲人,还有个没成家的大哥,姥爷先去瞅了一眼,回来死活不同意,跟姥娘说,小伙模样也不好,怎么看也配不上二姨。

姥娘自己去打听了一圈,晚上全家集合,宣布,二姨这门亲事——成,说了以下理由:

一、二姨除了貌美如花,别无优势,家里活计不好,地里活计不爱,脾气还不咋地。

二、准姨夫庄里家家种菜卖菜,生活不差。

三、准姨夫模样不太好,但个子高,人能干,而且脾气不差,二姨进门受不了累,还能被宠着。

四、公婆是盲人,可能无法帮忙带孩子,但是人家啥活都能自己干,不会给孩子添麻烦,更重要的是,二姨进门吃不着公婆的气。

五、居家过日子,皮相再好,几天就看不见了,重要的是人好,咱们条件也好不到哪里去,这个主就是最合适二姨的。

一家人谁也不说话了,二姨直接低了头。

后来二姨嫁给了姨夫,正如姥娘所料,到现在,姨夫都宠她如宝,几乎就没下过地,饭做的再不好吃,姨夫都吃着香,生了仨儿子,都是长腿帅哥,姨夫自从结婚,天天抿嘴乐!

姥娘带着全家,日子过得蒸蒸日上。

天有不测风云,大舅在外出工,抬电线杆出意外,被砸死了!

大舅是姥娘的最钟爱的儿子,能干品行又好,是家里的顶梁柱,这个家是大舅努力带进了新光景!

爱子惨死,这个噩耗直接击垮了姥娘,心口疼得动不了,再想到早夭的俩姨,老太太更是心伤。

我看来姥娘是心脏病加重了,医疗跟不上,老人家心情又极不好,缠绵病榻一年,在大舅离世一年的这天,老人家哭了又笑离开了我们去和大舅团圆了!

临走,嘱咐我娘,姥爷生性绵软,走在她后面,肯定要受些罪,你是出嫁的闺女,肯定也顾不过来,不过你针线好,你爹衣服鞋子被子你就给收拾着吧!

姥娘去世时65岁,姥爷又过了20年才和她团圆,这二十年,家族沉沉浮浮,极尽坎坷,姥爷老说一句话就是,你姥娘说的对啊,我走在她后面,注定要多受罪啊!

母亲谨记姥娘嘱托,尽最大能力保证姥爷的生活,吃穿用度尽量给姥爷最及时的,给晚年不愉的姥爷极大的安慰!

姥娘今已离世快四十年了,我也已过不惑之年,今年过年后,大舅家最大的表哥来看望母亲,已有5、6年不见我这小表妹了,打完招呼,我一笑,表哥就冲着母亲大喊:“姑,你看,我妹刚才一笑,神情像极了我奶奶”。

我长得像母亲,母亲像姥爷,我对姥娘容貌没有记忆,但是二姨长得好看,我一直认为姥娘应该也是个美人,表哥这样说,我立刻摆手,怎么会?

母亲笑,跟表哥说,以前我也没注意,这两年你妹岁数大些,一笑时的神情我也觉着像你奶奶,我以为是我老了想你奶奶的事呢,你跟你奶奶时间最长,你说像,看来不是我老眼昏花了!

何其幸哉!有一天我会有一点肖似姥娘她老人家!

岁岁重阳,今又重阳,姥娘,如果来世有缘,我们早一点相聚,让我也当面感受一下您老人家的风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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