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傅青岩
全目录|木棉花树下的守候
上一节 (8)回家的痛
(9)何处不相逢
第二天回东莞,姑姑开车送我去的机场。在路上,她心里有些歉疚,因为昨天没有及时出去追我。
“我没事,姑姑。昨天那么多宾客,我不懂事,给你们添麻烦了。”说完后我鼻子酸酸的,想起这么多年每次我想妈妈难过的时候,都是姑姑在墓地里找到我的,都是她赶过来抱着我擦干我的鼻涕眼泪,抱着睡着的我回家。
上飞机前,姑姑几次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开口了,“小鹿,不要怪你爸爸,昨天打你后他也很后悔,觉得没脸见你,所以今天都不敢来送你,他是你爸,原谅他好吗?”
我沉默地看着机场来来往往的人流, 见我不说话,姑姑接着说:“你爸爸这么多年一个人将你带大,很不容易,现在你也长大了,要多体谅他,你妈妈的死我们都不曾料到的,其实你爸爸他比谁都难过,你那时候还小,大人的很多事你不会明白的,但总有一天你会明白你妈妈的死……”
这些话姑姑以前就同我讲过很多次,我不想听姑姑再为她的哥哥辩解,“我的确是不明白他们大人之间的事,我只知道我妈就是被他逼死的,他现在难过有什么用,我妈已经死了这么多年了……”
说完我仰起头,不让眼泪流下来,不想在人来人往的机场让别人看见哭泣。
“好了,小鹿,姑姑不说了,你不要再难过了。”姑姑看我哭了,过来抱着我安慰我,“你看你,长得比姑姑还高,还哭鼻子。”
我深深地吸了口气说:“他现在想和那个女人在一起我不会管,可他害死我妈这件事我一定会记得的。还有,我本也打算毕业以后就不回这个家了,你帮我把这个给他。”说完从背包里拿出一张银行卡塞到姑姑手中。
“小鹿,你这是……”姑姑错愕地问,她下意识的把卡又塞还给我。
我又坚持把卡塞进姑姑手里,“是这大学四年,他往我卡里打的钱,我没有动过,姑姑你帮我还给他。”
“小鹿,你是要和你爸决裂吗?别孩子气了,你们是父女,连着根断不了的……”姑姑拿着卡很难过。
我沉默着不说话,姑姑突然流下了泪,我抱着她也哭了,在她耳边轻轻的说:“这么多年你就像我的妈妈一样,姑姑,谢谢你!”
“傻瓜,你就是姑姑的孩子呀!”姑姑替我拭去脸上的泪痕,握着我的手说:“小鹿,你一定要常回来看姑姑,好吗?”姑姑的声音里满满温柔与不舍。
“嗯,我会的,姑姑。”我吸了吸鼻子使劲地对姑姑点点头。
深圳下飞机后,乘大巴车回东莞,五一假期归来的人特别多,天气又热,排了很久的队才挤上车。
上车后,车厢后面还有一个靠窗户的空位,空位旁边坐着一个戴着耳机和墨镜的男子,我提着包往车厢后走去时,男子突然站起朝我走过来并接过我手里的旅行包,把它举起来放到车厢的行李架上。
我有些吃惊,正想说谢谢,男子摘下了墨镜和耳机,竟然是许尹正。
何处不相逢,越不想碰到的越会遇见。
“程小鹿,这么巧,回家玩得开心吗?”许尹正扯起一边的嘴角,露出他招牌式戏谑的笑。
“哦,还好。”我敷衍的回答他,其实一点都不巧。
“那天来接你的人是谁,你爸吗,挺年轻的?”坐下后,许尹正突然变得婆婆妈妈的,问我很多问题,这就是他的迷妹们口中所说的待人亲切吗?
“不是我爸,是我姑父。”
我从背包里拿出一瓶矿泉水,想拧开来喝,却手心里有汗拧不开。许尹正夺过去很轻松的就拧开了,然后又递给我。
我接过矿泉水瓶客气地对他说:“谢谢你,许工。”
许尹正似乎有些生气,“程小鹿,怎么又跟我这么生分了,不是说好要你叫我名字的吗?”
我在心里暗忖,我们什么时候就不生分了吗?嘴上却对许尹正小心地陪着笑脸说:“许工,您看我只是一个小实习生,虽然文员不是直隶属您的部门,但您是研发部的工程师,所以我还是叫您许工更妥当。”
许尹正听了我的客套话后更生气,他突然提高嗓门,“什么意思呀,程小鹿,是要和我刻意保持距离吗?”
车厢里乘客纷纷回头看我们,弄得我们都很尴尬,我瞪了许尹正一眼,他压低了声音,侧向我小声地说:“既然你说我是你在公司的上司,那现在我问你几个问题,你必须如实回答我。”
许尹正的脸挨着我很近,他身上洗发水的香味混合着男性独有的气息萦绕在我的鼻间,避开了他紧盯着我脸庞的灼热目光,我听见自己慌乱快速跳动的心跳,好像一颗心是被谁握在了手心里,有些生生地疼。
我往窗户边挪了一点,“你要——问什么?”说话竟然有些结结巴巴。
许尹正脸上闪过一抹奸计得逞的笑意,很快他又坐回了原位开始严肃地问我,“你是哪里人?”
“浙江。”我老老实实的回答。
“浙江哪里?”他似乎对我回答得不详细,觉得不满意。
“浙江金华义乌。”我又重新回答了一遍。
“哪里上的大学?”
“浙江大学,在杭州上的。”我怕他又问浙江大学在哪里便又补充。
“浙江大学,我知道在杭州。杭州不是有大学城吗。”许尹正又接着问,“什么专业?”
靠,这人究竟要干嘛,我的学历资料不都在进公司时填过了吗,想到这些我觉得不耐烦,“我的资料人事部的档案,不是有录入吗,你想知道自己去查呀。”
“程小鹿,配合一点,说,学的什么专业?”许尹正又往我这边挪了挪,并伸手扯了一下我的头发。
我赶紧回答道:“外语系——还没有毕业,我是应届生,现在在H公司是来实习的。”
“那你今年多大了?”许尹正往我这边凑得更近了,还对我露出笑眯眯的表情,看得我毛骨悚然。
“二十三岁。”
“有没有男朋友?”
“没有——有没有关你什么事。”我发现自己似乎被耍,侧过身去不想再理会许尹正,确实是有没有关他什么事。
“呵呵。”许尹正心情似乎很好,我在听见一阵低沉愉快的笑声后,许尹正突然开口说:“程小鹿,我很喜欢你,做我女朋友吧!”
车上有乘客看向我和许尹正,感觉自己的脸倏地红了,心脏似乎好像漏停跳了一秒钟,但脑海中随即浮现出他和韩娜娜在员工餐厅门口,韩娜娜娇笑着推他胸膛以及他亲昵地揽着韩娜娜肩膀的画面。
我在心里很想骂——许尹正你混蛋,在众人面前随随便便将喜欢一个人脱口而出,而且自己明明有女朋友,还要来招惹我。
我往座椅后靠去,闭上眼睛睡觉,不理会他的招惹。
估计是我用这种沉默的方式表示了拒绝后,许尹正便识趣的闭嘴了。
过了一会儿,感觉到有热气拂过脸庞,痒痒的。我睁开眼睛,看到许尹正一张古铜色的俊脸正对着我,他英挺的鼻梁离我的脸不到五厘米,深邃的眼正饶有兴味地看着我,紧抿着的嘴唇散发出无限性感而又危险的诱惑,惊慌之下我条件反射,用力推开他的脸,自己忙起来端正坐好。
许尹正被我推了一下,头撞在了前排座椅靠背上,他也不跟我计较,只是甩了甩头问我,“你不答应总得有个原因吧!”
我本来想说你都有韩娜娜了,还好意思问我为什么,但一细想自己的这语气怎么酸酸的像是在吃醋,便大大方方的说:“我有男朋友啦,所以不能答应你。”
“哦,真的吗?但你刚刚说没有。”许尹正质疑着问我,似乎还有一丝失落,一定是小鹿我的错觉。
“因为刚刚没听清楚你的问题,现在我告诉你我是有男朋友的,真的,骗你干嘛,是我老家那边的。”看许尹正不相信,我更编得煞有其事。
“他在金华,那你来东莞干嘛?”许尹正紧盯着我看,深邃的眼睛开始变得狡黠狭长,脸上又露出他招牌式戏谑的笑。
“他——家里做生意,现在很忙,走不开。”我红着脸支支吾吾地解释,为了让许尹正更相信一些,我又补充,“喏,我这次就是回去看他的,他以后肯定也会来东莞陪我的。”
“那他叫什么?”
“啊?他叫——薛向宇。”没想到许尹正突然会问我一个不存在的人的名字,一时又随便想不出一个男人的名字,就把胖芸的男神借用了一下啦。
H公司这么大,就算一个分部的也有上万人,他们应该不会就那么碰巧是认识的,他们就算是认识也不怕,世上同名同姓的人多了去了。
“哦,薛向宇。”许尹正自言自语地念叨着,似乎还是不相信我说的话,打算继续缠着我问个没完。
车辆突然急刹车,我的身体不受控制的往前撞去,许尹正及时伸出左手挡在了前面的椅背上,我的脑袋竟然枕在了他的胳膊上,由于惯性又顺势回落在了他的怀里,我狼狈地从他身上爬起来,胃里有一股翻江倒海的难受将要涌上来。
“你还好吧。”看我脸色不对许尹正关心地问。
“别再说话,我晕车……”我向许尹正摆摆手,艰难地从嘴里挤出来几个字,开始手忙脚乱地在背包里翻找塑料口袋。
“哇……”真丢脸,我竟在许尹正面前吐了。
生平第一次吃的飞机餐混合着胃液呕吐出体外,在车厢里散发出刺鼻的气味,我听到有人叹气表示受不了的声音。
在我低头呕吐时,许尹正在一旁轻轻拍着我的背,然后拧开了水瓶让我漱口,等我从他手中接过纸巾擦去嘴角的残余呕吐物,许尹正很自然地把盛有我呕吐物的塑料装小心地系好,然后放在了他的座椅底下。
吐出来后身体感觉轻松多了,我平息了一下后,向许尹正解释,“我平时坐大巴车都会晕车的,但上车前吃过晕车药睡一觉,不至于会吐,今天上车排队的人太多,我没有时间买药,而且上车后你一直在跟我说话,所以我才没控制住……”
“你是说你刚才的狼狈样是我害的,怪我咯!”许尹正一脸无辜。
其实我只是想解释自己刚刚为什么会那么狼狈,他竟然只听懂了最后几句话的意思,曲解成我在责怪他,对此我感到很无语,刚刚呕吐时他对我的体贴照顾,产生的一点感激又丁点儿不剩了。
看我不说话了,许尹正帮我把座椅调整好,“你睡吧,到了我叫你。”声音出奇的温柔,他站起来关掉我头顶上的冷气,从行车架上拿下他的背包,摸出来一个柠檬递给我,“放在鼻子下嗅一嗅,就不晕了。”
我迟疑地接过,拿手里看了看,许尹正坐下来,对我努努嘴,“我妹给我的,很管用的。”
柠檬底部的果皮被切掉一截,我放在鼻子底下嗅嗅,一股强烈的果酸气味从鼻腔充斥进肺里,真的感觉好多了。
侧过头说谢谢,许尹正正微笑地看着我,我的心又开始不受控制地砰砰乱跳,赶紧闭上眼睛假装睡觉,后来听见他一声轻轻的叹息,然后又笑了。
昏昏沉沉地睡过去,隐约感觉到许尹正轻轻捏了捏我的鼻子。醒来时,客车已经到站。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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