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轮回

图片发自简书App

暮色中,她的脸也被蓝丝绒样的天空衬成蓝盈盈泛着光的宝石。城市深处幽僻的小巷,小吃店里泛出昏黄的光,偶尔有车辆缓缓驶过,一阵风起,阅尽人世沧桑的叶片儿在忽明忽暗的光束中空空地打着旋儿,像隆冬时节飘零的雪花,又像盛春时候开至颓靡的樱花。

亦真亦幻,难以分辨。

她竖起风衣领子,瑟缩着脖子下意识地往他怀里靠了靠。熟悉的体温和体味,她心中千丝万缕柔肠百转,整个人如第一缕春光下刚开始抽芽的鹅黄嫩柳,软软地荡漾着,漫天漫野纯粹而强烈的生命气息弥漫着。望向他的眼中便盛满星辰,他也投向她以温热的蜜糖。就这样相携着,倚靠着彼此的肩膀走进这城市深处的烟火。

“上次转账让你买运动鞋,怎么到现在也没见你穿上?”他带着一贯的戏谑口气问她。

“还说运动鞋呢,一直看不到满意的,倒是发现一条找了很久的裙子,就下单买裙子了。”她撒着娇,口气像个四五岁的小女孩子面对父亲。

“哦,我让你买运动鞋你买裙子,你说咱俩三观能合吗?”他又开始胡诌,没心没肺地裂开嘴哈哈大笑。

她装作恼怒的样子挥动粉拳在他厚厚的胸膛上一阵乱砸。他很夸张地啊啊叫着,呼喊着救命。路边有行人投来善意的微笑。

是的,和他在一起,是快乐的。深不见底,难动声色的幽潭,在他这里成了一汪欢快,轻佻的小溪。简单,纯粹,毫无预兆的快乐总是会突如其来降临,像童年有一次的雨天,孩童捡到糖果的简单甜蜜。

也是这样的季节,下着雨,阴冷潮湿。妈妈那天没有凶她,没有把对生活的愁苦发泄到她身上。不过四五岁孩童,已经学会察言观色,分析妈妈每一种面部表情的含义。小小的人儿不懂什么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却早已懂得隐藏、压抑身上所有不被大人允许的部分。小人儿也有自尊,知道在大庭广众之下被训骂、鞭笞,精神上的痛苦远大于肉体的疼痛。生怕自己的一个不经意又会惹怒妈妈,引发一场暴虐。

她乖乖趴在妈妈背上,手中撑着一把雨伞。满世界淅淅沥沥的雨声,妈妈脖子上的体味是陌生的,粗硬的头发,白皙的皮肤,全都是陌生的。这个陌生的人是她的妈妈,此刻她驮着她走,她小小的胳臂和她柔弱的肩头组成了一个世界。

低头看,地上满是一朵朵欢快盛放的水花,偶尔雨水的泥潭中会出现小小的虹。她眨巴着长睫毛下的大眼睛,放出了惊喜的光:可能是门前小商店的老爷爷批发糖果漏了袋子。她和妈妈意外捡到许多颗水果糖。

甜甜的糖果吃了很久。苦涩童年难得的甜蜜。

之后她开始换牙了。第一颗乳牙藕断丝、茹血多日,终于在她小舌头的不断催动下成功脱离了牙龈。脱落的时候流了很多血,她小心翼翼包好那颗洁白的小东西,并不和妈妈说。半忧半喜跑去前屋告诉爷爷她掉牙了,正在修剪树叶的爷爷笑眯眯摸着她的头说要使劲扔,扔到高高的房顶上新牙才会出得快,个头将来也会出挑,能嫁得个如意郎君。听到后面她羞红着脸跑开了,爷爷真是,离几辈子那么遥远的事也说得出来。

那颗乳牙后来在老屋房顶上密密丛丛青色的瓦松里安了家。

她的个头果然出挑,一心要脱离妈妈束缚她嫁到了很远的地方,开始一段所有人认为合适,她始终郁郁寡欢的婚姻。

几年之后,离婚,恢复单身。然后遇到他。

“想什么呢?”他习惯地捏捏她手掌虎口的位置。微微疼痛带着酥麻的感觉传遍全身,将她从另一个时空拉了回来。

“没什么?思想的野马脱缰了呗。”她看着他好看的侧颜,高高的鼻梁,丰厚的唇部,挺翘的下巴。和他在一起两年多,不止一次想过,如果和他生个孩子,长得像他一样,小小的人儿,应该是盛世美颜吧!可是,他从未曾给过她任何承诺,他说他是不婚主义者。这一刻,他和她是紧紧相融的大河,下一个岔口,可能就要带着彼此的印记各赴东南,奔流远方,不再有任何瓜葛。

他在她生命中最彷徨无助的时刻出现,在她对男人以及爱情、亲情完全失去信心的时候出现。那个男人携着她多年积蓄背叛得理直气壮,母亲似乎在18岁她离开家上大学那一年就彻底离弃了她,唯一疼爱她的爷爷也已过世。她像一只无头苍蝇没明目地乱撞,醉生梦死地作践自己,几度晕死在人生边缘。

不过是又一场短暂的梦,成年人之间的游戏,各取所需而已。只要不拿出真情,不付出物质、金钱,随便玩好了。高知闺蜜天天鼓吹的言论:女人和男人交往千万不要患得患失,不要总觉得自己亏了,男人占便宜了。大家是平等的,每个成年人都应该有为自己言行负责的能力,包括心理承受能力。所以,玩不起的你就不要玩,想玩就不要觉得自己吃亏。

何时开始,女人在感情中变得如此理智?何时,成年男女之间成了一段段赤裸裸的肉欲交易。

经过十字路口等红灯的间隙,她自觉蹲下身帮他系好松了的鞋带。

在爱的关系中,始终是她童年的重复。她依然是那个因缺爱而过分懂事的孩子。

习惯了隐藏压抑,“我”的真假已难辨,“我”的真实需求更是难诉。

即使他并不是自己理想中的男子,即使明白他并非真心爱她。她依然怕失去他,她需要他短暂温暖的慰藉,她拼命对他好,混淆爱与讨好的界限。她一次次调低底线,一次次打开胸怀,包容他,温暖他。她甚至怀疑和他在一起的快乐甜蜜只是一场场自我心理暗示。

这一刻,他宠溺地摸摸她的头发:“陪我一辈子好吗?这世上除了父母,就只剩下你了……”她心中一阵难过,泪水就在眼眶中打转,却装作一副打趣他的样子:“这话说几百遍了,听得人耳朵要起茧子了!”

绿灯亮起,他紧紧牵着她的手,怕她走失似的,大步化作小碎步快速穿过人群。记得刚在一起时,每次过马路他总是一个人头里先走,全然不顾旁边还有一个她。

是的,他变了,他开始在乎她了。即使这样,又能如何?

她知道她不会是他的最后一站,他也只是她生命中的过客。她清楚。

他们漫无目的游荡在城市的寒夜里。霓虹闪烁,光怪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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