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梯间的女孩

(一)

陈岸疲惫的走出电梯,掏出钥匙准备开门。眼角余光之处闪现出那道熟悉的身影,他转头望去,又是那个女孩。

目光相对,陈岸微微点头,开门走进屋子。

“她每天都这个点去倒垃圾呢,不知道她住几号房?”

他摇摇头,把那道清秀的影子甩出脑海,打开电脑。

QQ上,她又换心情了。

“她”是余晓晴,陈岸的曾经的暗恋对象和现在喜欢的人。

25岁之后,单身的木讷男陈岸,就在家人的安排下开始了相亲之路。从未谈过恋爱的他,对爱情却有着不同的坚持,他不愿意把自己第一次恋爱的经历,献给带着功利主义的相亲,对于父母的安排自然是能拖就拖。

但指望木讷男能找到女朋友,也确实是强人所难,半年之后,还没有找到女朋友的他,还是被骗到她的面前。

“她还需要相亲吗?”看到对桌的女孩,陈岸想。

“这是余晓晴。”

“这是陈岸。”

介绍人小姨开始为两位陌生人介绍:“说起来你们一样大,宁市又小,应该见过吧?”

“是她?”

陈岸想起了那道模糊又熟悉的身影。

“世界真小,相亲都能遇见暗恋过的女孩。”

在陈岸空白的感情经历里,没有初恋,只有暗恋,余晓晴是她暗恋过的第一个女孩,时间久远到他第一眼都没有认出她。

“这算是一种缘分吗?”陈岸想。

饭后,女孩礼貌的和小姨打了招呼,并对陈岸微笑,离开了餐厅。

他们并没有互留联系方式。

“给你,这是她的电话和QQ,加油!”小姨算准了木讷男不会要电话,早有准备。

(二)

他加了她的QQ 。

“你好,我是今天吃饭的陈岸!”

“你好!”

“我要出差三天,回来后吃个饭好吗?别有心理压力,就当交个朋友!”

对方过了5分钟后回了:“好!”

陈岸并没有要出差,和父母眼中看起来老实的印象有差异的是,他其实并不缺乏心机,他看出在吃饭时女孩客气背后的疏离,太早的邀约多数会被婉拒。

也许是多年前暗恋的对象忽然出现在面前带来的震撼,也许是余晓晴正好是她喜欢的类型,陈岸变得有些积极。

她的空间上锁了,那就看她的说说吧!

她很爱把心情发表在说说上。

她似乎刚分手。

这个经常在她说说下留言的,应该是她前男友。

她们交往至少两年,分手不超过两个月。

这就是她来相亲的原因吗?

要不要加下前男友QQ呢?算了,这样就过了。

“先从朋友开始吧!”

退出推理模式的陈岸,做了决定!

他打开百度,输入“第一次约会吃饭该聊什么才不会冷场”。

(二)

我不是不爱说话,只是我更愿意在黑暗的角落观察众生百态。

陈岸曾经这样评价自己。但爱情这个面对面厮杀的战场,他只能亲自上阵。

像做论文一样把话题牢牢记在脑海里的他,正站在路口等着余晓晴。脑子里的东西对缓解紧张显然作用不大,他还是感到口干舌燥,还是会手心出汗和坐立不安。

她们出现在陈岸的视线中。

她们!

“果然我还是想太多了。”陈岸紧张的心情忽然消失了。

准备的话题并没有派上用场,也许是三个人一起的关系,吃饭的气氛并没有出现他想象中的冷场。

闺蜜打听着他的情况,他不卑不亢的回答。有时被问到太隐私的问题,余晓晴会用眼神制止。

“挺有教养的!”他想。

吃完饭,闺蜜故意走得很快,把他们留在后面。他们并肩走着,聊着。

陈岸发现自己比想象中能说,两人的交谈很自然随意,并不需要他动用背好的话题。

“再见!”

“再见!”

“帅哥,下次再见咯”

陈岸把她们送上车,他知道他喜欢上她了。

接下来的日子,他们维持着一个星期一到两次的见面,余晓晴从不自己出来,他几乎见过她所有的姐妹!

在不见面的日子,他们几乎天天晚上聊到晚安。

“她究竟是怎么想的呢?”自诩冷静的他开始患得患失。

“我姐妹对你的评价都不错,哈哈!”

和她熟悉了之后,他知道她是一个开朗的女孩,相亲时那种高冷的疏离,是她本身对相亲的抗拒。

“其实那天我不想来的,你小姨是我妈单位的长辈,说了好多次我都不好意思拒绝了,我想就应付一下吧!”

“我更惨你知道吗?我到之前都不知道是相亲,我小姨就是说来看看我,吃个饭!结果看到你才知道被骗了。”

“认识你这个朋友挺不错的!”

“朋……友吗?”木讷男一脸苦笑:“她是用这个方式提醒我吧?”

他明明知道她的心情,却不知不觉的陷进去了。现在的他,已经不能再直视她的说说,看着她怀念的文字,他开始觉得连呼吸都是痛的。

再一次陷入暗恋的纠结,木讷男决定做出改变。

(三)

陈岸打开QQ给她发过去一条消息,她在。

“过几天就是情人节了。”

“是呀,要我介绍个姐妹和你过吗?”

女孩聪明的堵死了陈岸接下来的邀约。他苦笑拒绝,转开了话题。

她的心情又变了,“一个人的情人节”。陈岸看到那个他留言了,只有一个句号,一切尽在不言中。

我终究只是个看客啊!

“你还是忘不了他吗?”他鬼使神差的把这句话发过去。

“是的!”

还没等他后悔,对方发过来那条他意料之中却不愿看到的回答。

他们陷入了沉默!

“其实我一早就知道答案,但还是忍不住问你。”

“你其实挺好的,真的。我的所有的姐妹都说你人好,劝我试试。但我并没有走出来,如果和你在一起是对你的不公平。”

“所以,对不起!”

“好人卡吗?”他想!

“没事,至少我们还是朋友。我还没吃饭呢,我先下去买东西!”陈岸看了看桌上的盒饭,又一次说谎了。

这就是失恋的滋味吗?

他鼻子发酸,好像下一刻就要要哭了出来,这时候电话响了!

“喂,你住几号房?我在你住的地方楼下,下来接我!”好友的声音从电话中传来。

完了,看来我想哭都没机会了。

陈岸所租的地方,是一座商住混合的大厦的28楼,公司租客和住宿各占一半,28层公司多些。除了少数几间房子是自住外,大多数是租给别人。

想分清楚自住屋和出租屋很简单,看门前有没有贴对联就知道了。陈岸所住的2803隔壁2805就是自住。里面的住户老陈算是他在这栋大厦唯一能说得上话的人。

他们认识是因为有一天晚上,老陈敲开陈岸的门,问:“请问你家有老鼠吗?”

“我家连饼干屑都没有,估计老鼠很难在这生活吧?”

“这样啊,我家老鼠特别多,多到我都不知道怎么办。”

……

老陈是一个很多嘴的男人,他似乎也是一个人住,陈岸不确定,也不关心。

在接待好友的日子里,陈岸压抑着自己的痛苦,努力不让他发现。有些人虽然是两肋插刀的兄弟,却不一定是好的倾听者。

情人节到了!

“我坐晚上十点的车走,去吃饭吧!”

“好,吃完饭我送你。”

走到门口,陈岸忽然想起什么!

“你先下去,我拿点东西。”

他飞奔回屋,打开已经几天没有打开的电脑,登录QQ,给她留言“情人节快乐。”

“情人节快乐。”她回道。

他忍不住点开她的说说,今天她的心情是“今天是情人节。”那个他在下面留言“快乐”

陈岸深吸了一口气,把马上要夺眶而出的泪水逼回去。再深深的吐了一口气,他走出大门。

(四)

送完朋友,回到28楼已经是晚上11点了。

晚上的走廊空无一人,昏暗而寂静,那隐隐约约传来的电视声和门缝里的灯光,让阴沉的大厦透出丝丝人气。

陈岸拿出钥匙准备开门,他停住了。他忽然不想回到那间屋子,他想她。

走到那个转角的楼梯间,陈岸坐在楼梯上,掏出刚买的烟。

他其实不抽烟,但不知为什么今天就是想买。他笨拙的开包,点火,深深的吸了一口。

憋了几天的眼泪还是掉了下来,他无声地哭着,把头埋进膝盖。

“你没事吧?”他听到了一个很好听的声音。

“是她?”

他抬头望着面前这个女孩,黑色的连体睡衣衬托着她的肌肤愈发雪白,在无灯的楼梯间里,像发着光芒。

“失恋吗?”

“嗯!”

“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别哭了!”

“我是2809的住户,我叫王思思。”

“陈岸。”

“我倒完垃圾了,我先走了!”

“嗯。”

“今天她倒垃圾挺晚?”

情人节之后,陈岸再也没有联系余晓晴。那种每天聊到半夜的默契在他表白之后消失得一干二净。

他每天上班,下班。日子就这样过着。

他偶尔还会遇见那位倒垃圾的女孩,有时在电梯口,有时候在楼梯间。初时陈岸有些羞涩,后来慢慢也熟悉,会简单的聊几句。

他知道她有位前男友,在分手搬出去后她一人住。她会问陈岸那晚为了谁哭,陈岸一阵羞燥,避而不答,惹得她一阵窃笑。

也许是第一次认识就被撞破自己的秘密,他对她有种莫名的信任。

“嘿,吃饭了没?”

“吃了你呢?”

“能和你聊聊吗?”

歪着头,她想了想:“好啊!”

2803是一个一室一厅的户型,正对着电梯间,因为只要开门人来人往的都能看见屋里人的一举一动,所以陈岸很少开门。

“还不错哟!”思思左右张望。

这套房子的上一个租户,是开公司的。陈岸家的客厅就是一个标准的办公室摆设。正对着门口的是一张大办公桌,靠墙放着一套三人座沙发和茶几。如果不是屋子角落的一些生活用品,来访者绝对不会想到这是一个住人的地方。

给思思拿了一瓶饮料,为了避嫌,陈岸没有关门,同时坐到办公桌那边。

“准备和我聊你喜欢的那个女孩吗?”

“陈岸,又一个人玩电脑啊?”老陈探头进来看着陈岸,他似乎要出去。

“是啊,老陈,你要出去吗?”

“去买点东西!”

和老陈寒暄几句,陈岸望了下思思,关上门。

“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嗯!”

……

“我觉得她对你也有好感!”思思说!

“阿!”

“你说你看过她所有的姐妹,你说你们几乎每天都聊到互道晚安,我不知道别人怎么想,但如果我对一个男生没有好感,我聊半个小时就想去‘洗澡’了。”

“那为什么她连单独和我见面都不肯呢?”

“有顾虑吧?她和前男友的事还没走出来,她不想在这种情境下接受你。”

“如果你真喜欢她,你愿意等,我劝你努力一下,如果不行,就不要联系了。”

“爱一个人就努力争取吧!不然到失去了再后悔就来不及了。”思思说着说着,情绪有些低落。

“就这些了,我先走了!”

陈岸赶紧开门:“我送送你吧!”

“不用!”

她消失在走廊的转角。

(五)

陈岸在床上翻来覆去,辗转难眠。

他拿出手机,给余晓晴发了条短信:“睡了吗?”

“我明天要去学校办点事,你能陪我过去吗?”

“好!”

第二天。

“你去学校干嘛?”

“开个证明。”

两个人像那天的事从来没发生过一样聊着。

“这好像是我们第一次单独出来?”陈岸想。

在开往大学城拥挤的公交车上,陈岸把余晓晴护在一角,轻声交谈。汽车的颠簸让乘客越来越拥挤,陈岸放在她肩膀上的手也一直没拿下来,她没有说话。

送余晓晴回到楼下。

“你知道我暗恋过你吗?”

“啊!”

“那时候的你,留着齐耳的短发,每天一点半会骑着自行车从我家窗前驰过,你在二班读书,是文艺委员,早操的时候你一般站在第三排,你……。”

“其实第一次见面,我没认出你,但听到你的名字我想起了你。我相信缘分,既然上天安排让我遇见最初的你,也许它也给我安排好了最后的结局。”

“我想试试!”

“给我时间好吗?等我确定我能从上一段恋情里走出来了,我才能没有顾虑的接受你!”

“好,我等你!”

在回来的公交车上,陈岸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他知道他一定能够等到那个期待的结局。

他想把他的喜悦分享给王思思!

他再也没见过王思思!

(六)

周末,陈岸被一阵噪音吵醒。

他打开门,看见一个五十多岁的女性在指挥着工人搬着各种家具,消失在转角。

“老陈,这是干什么?”

“这女的是2809的房东,重新装修出租呢!”

“2809?”

是啊,去年有个年轻女孩在那里为情自杀以后,房子就再没人住过!

无戒21天写作训练营第十六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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