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之下之蕃山越菱来爱你(三·初雪)

不觉间,寒风已从西北方呼啸而来。外面刚下过一场大雪,日光从云层里透出来,显得格外单薄。京城白茫茫一片,世家院落不见往日雕梁画栋,城外的山峦不见平素的棱角,连绵起伏的白色倒像是美人如玉的绸缎遗落在天边。

图文皆出自作者之手

夏府,后院。

林荷只有这一个妹妹,打小就对她疼爱有加,天气才刚见寒意,林菱屋子里就已经供应着最上等的银炭,新送来的各式各样的大氅和棉衣堆满了床铺,说是各式各样,其实只是花样和料子一件赶着一件更精美绝伦,颜色却是一如既往的素色。

屋子里暖和的像是春天,而此刻林菱正静静倚靠在门边,她今日穿着纯白线缝制的棉衣裙,裙边绣着朵朵梅花,手里的医书虽陈旧却很是干净,显然是翻看了许多遍,她看着白雪从石阶而下,蔓延至院里的每一处角落,覆盖了深秋时节里还未来得及埋进泥土的落叶,只剩下毫无修饰的老树立在院里,倒多了几分严肃的意味。

“二小姐,夫人请您过去一起用午膳呢。”

许是林菱性子极安静,府里的丫鬟海棠也像受了影响,一走进这间院子竟也变得轻手轻脚起来,生怕动作一重,便吓到了这如冰雕般的美人儿。

“好,稍候片刻,我随你一起过去。”林菱转身进了屋,披了件淡粉色的披风,再将手里的医书放进盒子里,就随着丫鬟一起出了院子。走了半晌,林菱疑惑道:“姐姐的住所在西边,我们怎么是往北边的院子而去?那应该是首辅大人用来招待贵客的吧。”

海棠忙笑着解释道:“是呢,二小姐,今日严阁老家的公子又来与老爷商议政事了,好像是解决了一件大事,老爷很是高兴,要留严公子用午膳,其间严公子说起曾与您有过一面之缘,又同是热爱医术之人,深感有幸,所以老爷着我来请您一起用膳。”

“哦,是这样。”林菱点了点头,眉头却一直皱着,似乎是在回忆对这位严公子的印象。两人继续向前走着,边走海棠边又讲到:“说来也是奇怪的很,严阁老向来与我们老爷在朝堂上面和心不和的,也不知是因了何故突然转了性子,自从严公子协助皇上颁旨赦免我们夏家开始,隔三差五的就往我们府上跑,总有请教不完的事情来找老爷。”

林菱听了海棠的话,心想严家与夏家素来不和,这倒是听姐姐说过一些,世上也有传闻,但是从她这回来到京城后,看到的似乎与传闻不同,不过一时半会儿也想不明白,眼见着已经走到门口了,海棠行了一礼道:“二小姐进去吧,奴婢就在门口侯着,今日屋里都是贵人,奴婢进去冲撞了就不好了。”

林菱听明白了海棠的意思,淡淡地笑道:“放心吧,我不会把你说的话讲给严公子的。”

海棠又行了一礼,林菱提起裙角,上了台阶轻轻地走进屋子,见夏然和严世蕃正坐在桌前,姐姐和姐夫在一旁陪坐着,桌上的菜已经上齐,就等她了,深觉不好意思,林菱欠身道:“我住的院子比较偏,来晚了,还请各位见谅。”

自林菱进了门,严世蕃一双眼睛便挪不开了,听了这话,连忙解释到:“都怪世蕃唐突了,明知二小姐素来爱静,自作主张地着人请了你过来,偏巧今日刚下了场大雪,路上雪滑,二小姐能来就已是赏脸了。”

客人已经这么说了,夏然自是摆了摆手,一派温和地说道:“刚刚严少卿说起他也是热衷医术之人,想着正好菱儿你精于此道,便着人请你过来一起用膳,快坐吧。”

林菱这才坐在林荷的下方,习医的人一举一动本就十分讲究,但这些在严世蕃的眼里,只觉得林菱真是温柔可爱落落大方,如此美人世间仅此一人矣。他不由地在心里埋怨自己为何坐得离林菱这样远,联想到自己是贵客自然上座,不由地又埋怨起自己的身份来,再一想这身份是老爹给的,又连带着怪起了自己的老头。

但他严世蕃早在官场上练就了一张可与铜墙铁壁媲美的厚脸皮,隔着一张桌子,也不能阻碍他和心上人说话。

“自上次见面,就觉得二小姐气质卓然,非普通官家女子可比,时刻希望再次相见,一睹美人面,再者世蕃近日苦读医书,但仍有许多不解之处,辗转听闻二小姐医术了得,是药王谷中的翘楚,老谷主的得意门生,若是二小姐能有空指点一二,世蕃一定会收获满满。”

林菱抬起头来看了看严世蕃,他今日穿着一身纯白色的棉袍,衣袖上绣着墨色的竹子,一头黑发束在头顶,黑发中一支银打的簪子,刻着浮云的图画,乍得一看,倒和她自己的穿着有些相似,算起来,这不过是她第二次和严世蕃见面说话,这个严世蕃每次都十分谦虚,倒与多数世家公子身上的高傲自大不甚相同,想到这里,她脸色温和了许多,却依然淡淡地道:“严公子过奖了,我唯一擅长的不过是解毒之术,于治病救人上也只是略懂皮毛而已,实在有辱师门,严公子既热衷医学,想必造诣在我之上,林菱万不敢当 指点一二 这四个字。”

林菱的语气十分温柔,听了的人无不觉得心境平和起来,且这一番话说得十分讲究,既推脱了要与严世蕃讨论医术,又夸赞了自家师门。令人不得不佩服这个十七岁小姑娘的沉稳聪慧。”

但严世蕃岂是一顿太极就能打发了的,他心里暗自笑笑,看来林菱不仅美貌而且冰雪聪明,到底是他心心念念的人,

“二小姐又谦虚了,且不说其他,光这解毒之术,世间又有几人擅长呢?今日既然二小姐有其它事要忙,那世蕃改日再来打扰便是,快吃饭吧。”

按实际年龄来算,严世蕃上辈子已经年近四十,都可以与林菱父亲称兄道弟了,再脸皮厚点加上这辈子便有五六十岁了,论林菱再狡猾有他狡猾,林菱再执着有他执着。反正总能找到好理由再来见她,也不急于这一时半刻,于是一桌人不再多话,吃完了饭便纷纷告辞了。

林菱出了院子,不见刚刚引她过来的丫鬟海棠。此时正是冬日里一天中最暖和的时辰,便索性准备自己走回去,不想才刚走了没几步,就听见身后有人跟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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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菱转过身,见来人是严世蕃与他的侍卫,略有些诧异,但这两次见面以来,这位严公子给她的印象倒也不算坏,林菱便停下来站在原地,心想:难道这位公子真是为了学习医术才这么执着的么?这在世家公子中,倒也是难得。

严世蕃刚刚与林菱在席间谈话的时候,见她虽然语气不紧不慢,但言语间似乎在忧心什么事,他向来善于察言观色,揣测别人的心思,所以用完膳后,便匆匆告辞了夏然,追出来想关心几句,没想到刚追了几步就看见林菱也转过身来,似乎是在等他,不由地心情大好,走路的步伐也轻快了许多。

走近了,又礼貌地拱了拱手道:“二小姐身边的丫鬟呢,怎么一个人站在此处。”

林菱抬起头,一双清澈的眼睛看向严世蕃,难道不是你追上来的吗?严世蕃心领神会,笑着道:“看来我与二小姐虽寥寥数面,却心有灵犀啊。”语气比刚刚那句更是温柔,严风听了不由暗自庆幸,还好中午没吃饭,否则此时恐怕污染了脚下这片青砖。

可是林菱却是吃了饭的,听到这油腻腻的话,转身便欲走,严世蕃赶紧收起玩世不恭的笑脸,换成一副甚是担忧的面孔,语气里透露着十二分关切的问道:“刚刚见二小姐一直眉间藏着忧愁,世蕃十分挂心,不知二小姐可否说来听听,若我能想到办法,说不定能帮你排忧解难呢。”

林菱没想到他是看穿了她的心事而来,看到他满脸恳切,戒备心倒也不似刚开始那般重了,沉默了片刻,开口道:“并非是林菱遇到了什么难处,只是昨日药王谷传来书信,信里说老谷主身体每况愈下不得医治,故而十分忧心,在此多谢严公子一番好意了。”

“不知老谷主是身染何病?我可以遍寻天下名医……”说到一半,严世蕃想起来那人可是药王谷的谷主,暗自嘲讽道:“最好的名医不都在药王谷,就连药王谷的医师都无能为力,其他的庸医又有什么妙计呢。”

林菱见他也眉头紧皱,忙安慰到:“公子的好意我心领了,我这两日也翻遍医书,正在寻找治病的方子。我这里代老谷主谢谢公子了。”说完便行了一礼。严世蕃好不容易有与心上人这样独处的机会,本欲与林菱多聊几句,想起来午后还与其他人约了商议事情,便拱手行礼到:“二小姐请勿过于忧心,老谷主一生行医,自是有上天护佑,一定会好起来的,世蕃今日还有要事,无法陪二小姐赏月聊天,改日再来与二小姐探讨医术。”

“严公子慢走。”

看着严世蕃走远的身影,林菱若有所思地站在原地,这时海棠匆匆走了过来,向林菱行礼到:“二小姐,刚刚夫人在整理给孩子的衣物,怕忙不过来便唤了奴婢去帮忙,您怎得还在这里?外面风大,当心着了凉。”

林菱听到姐姐的孩子,微微笑起来:“无妨,今天下了大雪,小丫头一定很开心,这个时候太阳甚好,我现在还真想去陪这个小不点儿玩雪呢。”

说罢,一人一仆一起去了林荷的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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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世蕃回到府里,见贵客已在正厅等候,未来得及休息片刻便前去议事。直到酉时,严世蕃才打发小厮送走了客人,回到自己的院子门口时,正听见几名小丫鬟在窃窃私语,

“你听说了吗?少爷不知从哪里学来的变脸术,使得出神入化!”

“是吗?可我还听说,少爷学了变脸术,是为了哄那林家的二小姐开心呢!”

“哪个林家,不会是夏家的姻亲林家吧?”

“正是呢,我们少爷是谁呀,从前都是世家女子往少爷身上扑,还头一回见少爷花心思哄女子高兴!”

“那林家也不是达官显贵,跟咱们严家差的多了,少爷为什么喜欢她呢?”

“这你不知道啊,那林家二小姐美若天仙还恃才傲物!”

“……”

严世蕃眼皮跳了几下,绷着脸径直穿过那几名小丫鬟中间走进了院子里,吓得那几个小丫鬟花容失色连忙跪倒在地,求爷爷告奶奶好半天,一抬头发现少爷竟早就不见了,遂大眼瞪小眼小眼瞪着更小眼,一个个面面相觑不知自己身处何处今日又是几何。

屋子里。

严风觉得自己今日恐要被雷劈了,不过一眨眼的功夫,这府里的丫鬟居然把他说的话传遍了每一个角落,更何况最开始只是跟她们说:公子今日里为了林家二小姐变了三次脸 而已。这真真又一次让他见识到了内宅八婆们的造谣能力。

“你倒是厉害。”

严风闻言抬起头,只看了严世蕃一眼就吓得冷汗淋漓,只要是公子面无表情且眼神凌冽的时候,都代表着他很生气。

严风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公子,我错了!可是这些话,这些话我不是这样说的,还请公子原谅!”

严世蕃冷冷地盯着他,“你还知道你错了,你竟敢在背后非议我。”

严风一脸惶恐地往前挪了几步道:“公子,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尽心尽力为公子办事!”

“好啊,那你去药王谷,限你十五日之内给我打听得清清楚楚,看老谷主,到底是生了什么病,若是我能帮林菱解决这个问题,一定能让她舒展心结,拉进我们的关系。”

说罢,刚刚那一脸冰冷瞬间不见,严风抬起头,面前又是一个似笑非笑,把玩着扇子的英俊公子了。

“是!小的即日启程,一定帮公子打听清楚。”

题外话:这两天查遍历史思来想去,接下来还是会大致按着历史的轨迹描写的。

祝大家情人节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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