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上言长相思，下言久离别。
出身“侠义门”的展小楼，可以说是近年来江湖上最出类拔萃的年轻剑客。
他所用之剑，一长一短。长剑名“相思”，短剑名“离别”，均是出自江湖上首屈一指的铸剑大师陶不言之手。
陶不言与展小楼的师父——侠义门的门主包长风是多年至交，这两把剑便是他为展小楼量身打造的。
如果说展小楼的名气，有七分是源于他多年苦修的精妙剑术，那么还有三分便是来自于这两把剑。
所以当展小楼接到消息，听说魔教之人在寻找陶不言时，立即起身赶赴查探究竟。
上阙
陶不言膝下无子，只有一个女儿陶瑶，父女二人相依为命多年。
作为江湖上公认的铸剑大师，他门下的几个弟子，如今在各地也是小有名气。
这几年来，陶不言已经很少亲自动手制作兵器。展小楼的那对长短剑，几乎可以算是他的收山之作。
魔教之中以刀剑闻名的高手“七情剑”与“六欲刀”，寻找陶不言的目的，却正是为了替他们打造兵器。
陶不言并不以武功见长，陶瑶虽然是峨眉派弟子，但是一来经验不足，二来武功更是无法与魔教高手相比。
如果不是陶瑶的师兄——峨眉派年轻一代的高手周为轻在场，恐怕陶不言父女二人是在劫难逃。
“师妹放心，有我在此，绝对不会让他们得逞。”
周为轻以一敌二，凭借手中之刀，面对七情剑之中叶恐与石惊的联手围攻。双方你来我往，交手几十招后，仍旧是旗鼓相当。
叶恐出言威胁道：“姓周的，劝你还是别多管闲事。”
“先过了我这关再说。”
石惊久攻不下，有些气急败坏道：“不用和他废话，等他落入我们手中，自然会知道厉害。”
叶、石二人攻势愈猛，剑光残影疾如闪电，让旁边的陶瑶几乎无法直视。
周为轻身为峨眉派年轻弟子之中的翘楚，无论武功刀法，还是江湖经验，都称得上是一流水准。
再加上他对陶瑶仰慕已久，在意中人面前更是发挥出了十二分本事。
所以即便叶恐与石惊全力出手，也是难以见功。
假如不是七情剑中排名第二的苏怒出现，叶、石二人这次只能无功而返。
“老六、老七，你们两个把陶大师父女带走，这小子我来对付。”
苏怒眼光毒辣，霎那间已经看清当前局面。
他一面拔剑对上周为轻，一面吩咐叶恐、石惊去捉拿陶不言和陶瑶。
周为轻虽然还留有余力，但遇上气力充沛的苏怒，一时间也是无可奈何。
“爹、周师兄，救我！”
陶不言还能勉强抵挡两下，陶瑶猝不及防之下，却被石惊直接制住。
听到师妹的求救声，周为轻一咬牙，使出玉石俱焚的招式，将苏怒逼退了半步。
可惜为时已晚，陶瑶已经被石惊先一步带走。
“看刀！”周为轻大喝一声，刀光势若奔雷，劈向正要擒拿陶不言的叶恐。
“老六小心。”苏怒抢身冲上，准备援手。
叶恐感受到了身后的刀风，转身奋力躲避，却是无法完全避开。刀影过处，血流横飞。
“走！”苏怒连出数剑，将周为轻击退，然后扶着叶恐迅速离去。
陶不言道：“别管我，快去追瑶儿。”
“陶伯父放心，我一定会救回师妹。”周为轻话还未说完，便已飞身追赶而去。
周为轻沿着血迹一路追赶，一直追到了一处僻静的庭院之外。
他观察了一下，发现四周并无其它可疑的痕迹，于是跃过一道院墙，冲入院中。
“我就说这小子肯定会追过来。”
周为轻刚一落地，便发现自己陷入了七情剑的包围之中，说话之人正是石惊。
除了他之前见过的苏怒三人，院子里还有另外五个人。
“没想到，魔教的七情六欲八大高手，居然齐聚于此。”
周为轻感叹一声，心里却是苦笑不已，这次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你也是用刀？”其中一人问道。
“正是。阁下就是齐绝灭？”
七情剑共有七人，分别以喜、怒、忧、思、悲、恐、惊为名。六欲刀却只有齐绝灭一人，所以并称为魔教七情六欲八大高手。
周为轻对着八人面无惧色，反而讥讽道：“你们魔教只会拿弱女子来要挟么？”
“把陶大师的女儿带过来。”
“是。”石惊转身走入里院，不一会就把被擒的陶瑶带到跟前。
齐绝灭走前一步，冷冷道：“若你能接下齐某十刀，你与她便可安然离去。”
周为轻望向陶瑶，只见她脸色惨白，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原本的秀丽容颜，更是增添了几分楚楚可怜之色。
他深呼吸一下，把心中杂念全部摒弃，手握刀柄，沉声道：“请赐教。”
总体说来，江湖上以刀法扬名之人，确实不如剑客之多。
不过能够成名的刀客，却无一不是顶尖高手。比如展小楼的结拜大哥——有中原第一刀客之称的欧阳七，比如魔教的“六欲刀”齐绝灭。
周为轻出道至今，齐绝灭绝对是他遇到过最可怕的对手，没有之一。
之前力拼叶恐与石惊，又与苏怒交手数回合，再一路追踪至此，周为轻本来应当是相当疲惫不堪。
但不知为何，他却感觉自己仿佛处于巅峰状态。不仅神完气足，信心更是无与伦比。
“第一刀！”
齐绝灭拔刀出鞘，看似随手一劈，却犹如雷霆万钧一般，势不可挡。
周为轻双手握刀，侧身迎击。
第二刀、第三刀……
齐绝灭发出第七刀之时，周为轻已经将近油尽灯枯了。
第七刀斩出之后，周为轻手中之刀先是一折两断，接着脱手而出。
“如果你有十足的状态，再换一把好刀，确实能接得下十刀。可惜……”
齐绝灭收刀入鞘，转身走入内院。
“老六、老七，你们把这小子处理好，别留下手尾。”七情剑之首张喜道。
“好的。”叶恐与石惊一齐应道。
下阙
接下齐绝灭七刀之后，周为轻旧患新伤一并发作，全身无力瘫倒在地。
叶恐一脚踩在他后背上，恨恨道：“姓周的，这下可落在我们手里了。”
“别伤害周师兄。”在一旁的陶瑶此时已经梨花带雨，泣不成声。
她为魔教秘术所制，全身动弹不得，只能略微挣扎。
“嘿嘿，”石惊捏起陶瑶的下巴，淫笑道：“如果你把我们哥俩伺候得舒服，或许能饶你师兄一命。”
叶恐也很配合地加重了脚上的力道，周为轻不禁痛哼一声。
“你们俩好艳福，陶姑娘可是江湖十大美人的候选之一。”
苏怒从内院走出来，盯着叶、石二人道：“你们小心误了齐老大的正事。”
叶恐问道：“还有江湖十大美人的说法？”
“比如霹雳堂雷家的大小姐雷琼，可惜下落不明。还有丁家庄的姐妹花丁灵瑾和丁灵瑜，堪称人家绝色。”
石惊突然一把将陶瑶的衣裳撕裂过半，曼妙春光若隐若现。他吞了吞口水，问道：“苏老二，要不让你先来？”
苏怒也有点跃跃欲试，不过他还没有忘记齐绝灭要请陶不言打造兵器之事。
他眼角余光扫到了倒在地上的周为轻，故作思索道：“不如把他们师兄妹关在一起……”
“苏老二，真有你的。”三人互视一眼，同时大笑起来。
展小楼赶到陶不言的居所，已经是两天之后的事情。
与他同行而来的，还有丁家庄的大小姐丁灵瑾。
询问清楚状况之后，展小楼马不停蹄地联络附近的江湖朋友，查找周、陶二人的下落。
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周为轻受伤被擒，与师妹陶瑶被关在一间房内。然后又被施以催情迷烟，意乱情迷之下，坏了她的清白。
接着叶恐与石惊等人，更是轮番上阵，将陶瑶摧残得体无完肤。
等到展小楼与丁灵瑾率人破门而入，将“七情六欲”八人击退之后，才救出了奄奄一息的师兄妹二人。
陶瑶看着与展小楼联袂而来，仿佛一对璧人的丁灵瑾，心里更加苦不堪言。
陶不言与包长风是多年至交，陶瑶与展小楼虽然算不上青梅竹马，但她也在侠义门生活了好长一段时间。
对于英俊不凡又温柔体贴的小楼哥哥，陶瑶早已是芳心暗许。如今却只能望而兴叹，教她如何能不伤心欲绝。
周为轻也不好过。
虽然他在身不由己之下，占有了日思夜想的师妹。但还没来得及窃喜，便遭受到了苏怒的侵犯——魔教中人，喜好断袖分桃并非罕见。
对他们师兄妹而言，这短短的两日，却可谓是如同炼狱煎熬一般。
陶不言抱着饱受折磨的女儿，不禁老泪纵横。
周为轻站在一旁，脚步轻浮，魂不守舍。
展小楼宽慰道：“陶世伯，瑶妹已经安然回来，您也不必太过担心了。”
陶瑶虽然泪流不止，但仍强颜欢笑道：“爹，瑶儿让您操心了。”
陶不言感叹道：“小楼，为轻，这次可是多亏了你们。”
周为轻突然跪倒在地，向陶不言一拜，道：“陶伯父，我愿娶瑶师妹为妻，请您成全。”
“什么？”陶不言与展小楼等人都是大吃一惊。
陶瑶更是难以置信，却又神情复杂地看着他。
“瑶儿，你的意思呢？”陶不言对女儿问道。
周为轻跪着转向陶瑶，情深意切道：“师妹，我会照顾你一生一世，至死不渝。”
丁灵瑾看着陶瑶欲言又止的模样，知道其中必有难言之隐。不过她与陶家父女并不熟稔，所以便没有开口。
陶瑶偷瞄了展小楼一眼，在心里长叹了一口气，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
她低下头轻声道：“女儿一切全凭爹做主。”
陶不言笑逐颜开地扶起周为轻，道：“好好，你为了瑶儿也是出生入死。她的终身幸福，以后就托付给你了。”
周为轻斩钉截铁道：“陶伯父——不，请爹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瑶儿。”
“恭喜周兄。”展小楼祝贺道。
周为轻与陶瑶成亲半年之后，展小楼突然接到了噩耗。
陶不言为女婿铸得宝刀一把后，心力交瘁而死。陶瑶悲不自胜，不久也撒手人寰。
听闻之后，展小楼独自一人，坐在屋檐下沉默了许久。
他对陶不言如同叔伯一般，对陶瑶也是当成兄妹一样，并无儿女私情。
回想起他们过往的音容笑貌，当真是恍如隔世。
三个月后，江湖上又传出一则消息，令展小楼感到好生讶异。
峨眉弟子周为轻，只身单刀杀入魔教驻地，手刃七情剑之中的苏怒、叶恐与石惊三人后，浑身浴血扬长而去。
其后又向六欲刀齐绝灭发起挑战。一番苦战过后，他重伤回到峨眉，而齐绝灭从此在江湖上销声匿迹，不知所踪。
伤愈以后，周为轻再度下山挑战江湖中的刀法名家，并且屡战屡胜，名声直追欧阳七。
“奇怪。”
展小楼看到周为轻相关的情报，心里却有些疑惑。
自从击败齐绝灭之后，他的刀法变得与峨眉派的武功相去甚远。
甚至有人说，周为轻的刀法是魔教的武功，他已经投入了魔教。
“无论如何，得找他问个明白。”
当展小楼打算前去一会周为轻时，又接到了他挑战欧阳七的消息。
一个是成名已久的中原第一刀客，一个是如流星般崛起的刀法高手，这一战势必会是十分精彩。
尾声
出现在周为轻面前的，并不是欧阳七，而是他的结拜兄弟展小楼。
“周兄，好久不见。”
“欧阳七呢？”
“我请大哥在后面稍等片刻，我有几个问题想请教周兄。”
周为轻冷笑一声，拔出了陶不言打造的最后一把兵器——那是一把黑色的刀。
刀一出鞘，展小楼便似乎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从刀上传来。
“这便是陶大师的遗作，刀名如梦。”
“这把刀的杀气为何如此之重？”
周为轻仰天大笑，恶狠狠道：“那自然是因为血祭之法。”
“什么？”展小楼呆住了。
血祭之法可以算是最为邪道的铸剑之术——在锻造将要成功之时，融入铸造者至亲之血，是为血祭。
“难道陶世伯与瑶妹……”
“没错，我用瑶师妹血祭此刀，刀成之后，又痛饮了陶大师的鲜血。”
周为轻笑得更加癫狂，继续道：“如此才能铸出这把天下无双的宝刀如梦。”
展小楼终于知道了事情真相，长长地叹了口气。
“长剑相思，短剑离别，今日我便用这对长短剑，为陶世伯与瑶妹讨回公道。”
……
展小楼与周为轻之战结果如何，江湖上恐怕除了欧阳七以外，再无第三人知晓。
只不过，展小楼却依旧行走于江湖之中，周为轻却再未现身江湖。
随着时日的推移，长剑相思与短剑离别愈发为江湖人所熟知。而宝刀如梦，却如同消失于滚滚长河中一般，无人知悉。
（完）
